驍騎、西涼、上穀、並州明軍四營騎軍各列騎陣,於彭城東山山麓之下自北向南一字排開,與西山的漢軍大營隔空向往。


    四營騎軍共計有兩萬餘騎,數倍於漢軍騎兵。


    漢軍斥候騎兵的勢力範圍被再度壓縮,被盡數驅趕到了己方營壘的附近,依靠著營壘上的弓箭手,方才穩住了陣勢。


    漢軍騎兵雖然已經撤離的十分迅速了,但是還是在戰場的中央丟下了上百具屍體。


    明軍的斥候都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非弓馬嫻熟、勇武過人者不能擔任,所騎乘的戰馬也都是北地的駿馬。


    大宛國滅、大宛的名馬也被帶入了涼州境內,現在大部分的明軍斥候騎兵不是騎著經過了改良之後的戰馬就是直接騎的大宛的戰馬。


    在丟失了北方所有的馬場,以及失去了冀幽涼並四州之後,漢庭不僅沒有辦法補充損失的戰馬,甚至連合格的騎兵都沒有辦法征募到。


    繁陽一戰最慘重的損失,實際上是失去了劉備麾下的五千幽州精騎,還有孫堅麾下的直屬騎兵,這一部分的損失根本無法彌補。


    論起步兵的戰力漢庭和魏庭當時都是遠不如明軍,但是若是比起騎兵,除了數量之外,其實漢魏兩庭的騎兵並不孱弱。


    劉協凝望著背山列陣的明軍騎兵,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他看過了明國國內印發的報刊,他清楚明庭在西域、北疆、遼東所發動的戰爭規模有多麽恐怖。


    這些報刊基本被他截留了下來,有部分連王允、劉寵都不知情。


    那些世家豪強雖然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但是卻並不完善,劉寵、王允、袁術等人地位崇高,掌握權力,對於明庭了解詳細,但是整個漢庭對於明軍的實力最清楚的其實還是劉協。


    饒樂水平滅鮮卑之戰,如果算上民夫、輔兵,以及協從軍,明軍調動的騎兵都已經是超過了二十萬,這還不算東部鮮卑的騎兵。


    而在遙遠的西域,明軍竟然也調動了五萬餘騎討伐大宛。


    南疆進攻交州的明軍足有三萬之眾。


    這個數字相比於明廷在遼東和北疆發動的攻勢顯得要弱小不多,但是這三萬人在南疆的重量可要不比遼東和北疆要差多少。


    南疆很多地方人跡罕絕,輜重運輸困難,後勤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資源來支持。


    現在的明國已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龐然巨物,而漢庭卻是在他的手中越發的衰弱。


    青徐丟失,隻剩下揚、交、豫、兗、荊五州之地,體量甚至不足如今的明國三分之一。


    這一戰就算是打贏,之後南渡兗州全境都將不能保守,荊州的南陽郡自然也是無法保留,豫州的北部包括陳都在內都要放棄,一路退守到淮水,到時候隻剩下揚、交、荊三州大部,還有豫州的最南部。


    袁術編連的新軍雖然操練了有差不多的兩年的事情,但是都沒有見過什麽鮮血,到底有幾分的戰力根本不從得知。


    更何況到時候放棄兗州,兗州的那七萬大軍不知道又能有多少人能夠安然撤回淮南。


    如果許安想要調動,輕而易舉便可也調動數十萬能征善戰的大軍。


    而如今的漢軍,堪戰的軍隊根本就沒有幾支,紙麵之上的數字終究隻是留存於紙麵,被許安輕而易舉的便戳的粉碎。


    從上庸的攻防戰,劉協實際上已經是看出來了他們和明軍的差距。


    變法不過隻是飲鴆止渴,但是這杯鴆酒飲下,卻還是沒有能夠緩解他的幹渴。


    再興漢室……不過隻是虛妄……


    就算是守住了彭城,靠著淮水的水師控製了淮水全線,也是無力回天。


    現在甚至就是連偏安一隅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明國的國力空前絕後,劉協不清楚許安到底是怎麽將明國發展到如今這樣的規模。


    就是昔日漢武之時國力相比如今的明國也要差上不少。


    為什麽明庭的稅賦收的如此低微,但是卻可以支撐的起如此大規模的用兵。


    財政不僅沒有崩潰,反而還越發的良好,各地欣欣向榮,官道之上商隊絡繹不絕、就是尋常的百姓也有餘錢可以花銷。


    反觀自己治下的百姓,很多的人甚至都沒有熬過這一年的冬天,又何談什麽花銷,就是一般的小地主生活也頗為緊縮。


    這些都是繡衣使者稟報上來的信息,確定了真偽。


    曠野之上明軍的騎軍肆無忌憚,甚至在他們的營壘之前縱馬奔馳。


    劉協移動目光,他注意到身旁一眾軍將皆是麵色難堪,神色暗澹,營壘之中眾軍的氣勢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對於這一情況,劉協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他麾下東拚西湊,最終也隻是湊出來的三千餘名騎兵,和明軍騎兵相差甚遠。


    他並非是不知兵事之人,當初孫堅和皇甫嵩仍在時,也曾經教導過他兵事軍略。


    現在騎兵根本無法和明軍抗衡,這也意味明軍可以毫無顧忌的在東山紮營建寨,站穩腳跟。


    而他們卻是被約束在有限的範圍,除非是大軍出征,否則根本就對營壘之外的這些明軍遊騎毫無辦法。


    這一現狀,對於士氣的打擊猶如沉重。


    就算是本已打定了主意防守,但是士氣的下落仍舊是不可遏製。


    劉協眼神清冷,心中壓抑萬分。


    但是他還是控製住了神色,他知道,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可以害怕,所有人都可以恐慌,但他一定不能露出半分的猶豫和慌亂。


    一旦他露出了怯意,軍心必然動搖,那麽這一戰就真的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劉協握緊了腰間的寶劍,穩定了心緒,正待轉身回營,海潮般的歡呼卻是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經久不息。


    劉協雙目微凜,明軍的騎陣之中一片騷動,他看到了一杆赭黃色的大纛旗在地平線之上冉冉升起。


    遠方的歡呼聲在這一刻也達到了最大,兩軍雖然相隔數裏,但是仍然讓人感覺震耳欲聾。


    隨著那杆大纛旗的升起,作為明軍主力的步卒也在這時步入了戰場。


    數裏長的陣線之上,哨音和鼓聲猶如雨點一般響起。


    在昂揚的戰鼓聲和刺耳軍哨聲之中,明軍緩緩在東山的山麓之下鋪開了軍陣。


    原本蒼白的雪地此時正逐漸被黃潮所吞沒,伴隨著一陣陣整齊的踏步聲,明軍的步卒源源不斷的湧入戰場。


    明軍的隊列由縱隊變換為橫隊,而後排列成一個又一個整齊的方陣在各級將校的帶領下步入戰場,各級的軍旗相繼豎起。


    明軍步卒肩上所抗的長槍彷佛移動的鋼鐵森林,


    四營明軍騎兵兩兩分開,一左一右組成了大陣分列左右護住了中央的步兵方陣。


    令旗飛舞,塵土飛揚。


    明軍已經是完成了列陣,鼓號聲隨之而聽。


    但是片刻之後,明軍陣地之上各部紛紛開始應旗,轉瞬之間已經是化作了旌旗的海洋。


    陽光照射在明軍的軍陣之中,劉協的視野之中一片耀眼的赭黃。


    “明軍這是……”


    孫靜神色微凝,眼眸之中充滿了驚愕。


    他不明白,明軍這是什麽意思。


    排布軍陣,派遣哨騎,甚至還推出了攻城器械,莫非明軍想要現在發起進攻?!


    但是明軍明明剛剛抵達彭城的東部山區,那些營地都還是之前明軍先鋒騎兵所修建的簡陋營地。


    那些明軍的步卒隻是在經曆了短暫的休整,甚至還有沒有經過休整的步卒都被集中了起來,此時就在東山的山麓之下排布軍陣。


    難道許安並不準備讓麾下的軍將休整,想要直接在這個時候發起進攻?!


    孫靜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極為錯愕。


    他想過了無數的情況,但是唯獨沒有想到明軍竟然在抵達第一日,便排開軍陣,準備要發起進攻。


    遠方,明軍的陣地之中,明軍的軍卒正在組裝著投石車。


    一輛接著一輛的四輪馬車開到了陣前,一架架床弩佇立。


    十數匹戰馬拖拽著巨大的撞車緩緩向前,向著軍陣的最前列一路行進。


    “真是瘋了……”


    孫靜臉色陰沉的可怕,咬緊了牙關,他的聲音幾乎都是牙縫之中迸發而出的,眼前的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望台之上,氣氛也因此幾乎陷入了凝結。


    劉協看著遠方那麵赭黃色的大纛旗,縱使他的意誌多麽堅定,但是麵對著正在列陣的明軍,眼眸之中仍然是流露出了一絲的驚懼。


    沒有人注意到劉協眼眸之中的驚色,望台之上一眾漢軍的將校皆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言。


    劉協舉目看向遠處,看向那麵大纛旗所在的方位。


    遠方,那麵赭黃色大纛旗之下一名身穿著赭黃色戰袍的將校此時立於萬騎之前,執鞭牽馬,緩步而行。


    軍旗所到處之處,皆是人聲鼎沸。


    “萬勝!


    !”


    大纛旗居中,明旗居友、太平道旗居左,日月星辰九旗在後。


    騰驤衛護衛,一眾將校隨行。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許安握持著韁繩,牽引著座下的戰馬,自騎陣之前飛馳而過。


    戰馬躍動之間,逆風迎麵而來,旌旗在勁風之中獵獵而響。


    “萬勝!


    !”


    無數明軍的軍卒皆是高舉著武器,聲嘶力竭的呼喊著“萬勝”。


    許安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軍陣之中一眾軍卒的士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升。


    許安舉目看向身側的大陣,他看的無數張康慨激動的臉龐,他們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恐懼,沒有驚慌,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十三年的時間……


    花費十三年的時間,他走過了上萬裏的道路,從冀州到並州,走過了幾乎大半個中國的疆域。


    曆經萬難、披荊斬棘,終於走到了這裏,匯聚成了眼前的這支鬥誌昂揚的軍隊。


    “我等貧無立錐,手無寸鐵,唯有人多勢眾。今我等裹黃巾聚眾而起,定當革天命於世間,漢室氣數已盡,黃天必將取而代之!”


    在廣宗之時,張梁高舉長戟領著黃巾軍一眾將校在黃巾軍大陣陣前飛馳而過。


    他當時還穿著一身簡陋的皮甲在站軍陣之中,那時的場麵恰如此時。


    隻是如今一切都已經改變,一切都已經不同。


    曾經張梁所帶領的黃巾軍,他們隻不過是為了爭一條活路,想盡了辦法想要活下去。


    但是現在他所帶領的軍隊,是為國而戰,為了心中的信仰而戰。


    他麾下的這支軍隊已經徹底的脫離了封建軍隊的序列,他們早已不同這個時代上任何的一支軍隊,他們領先於這個時代太多太多……


    當許安重新回到中軍位置之時,明軍軍卒的士氣也已經是攀升至了巔峰。


    許安神色深沉,執鞭立馬遙望著遠方的漢軍連營。


    漢軍的種種舉措都沒有瞞過鷹狼衛的耳目,漢軍各部的人數,甚至於各營的人數,許安對其都一清二楚。


    這些情報都是來自於漢庭的高層,那些本應和漢室站在一起的世家豪強……


    那些世食漢祿顯貴,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


    情報已經經過了多方的左證,確定了真實性。


    彭城的漢軍,在他的眼裏就如同透明一般。


    劉協想要彭城拖延住他,然後派遣水師重新奪回淮水的控製權,這一切說到底隻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許安回到中軍的位置之後,龔都、徐晃、呂布、張遼等將也隨之告退,紛紛回到了本部兵馬所在的位置。


    而顏良、文醜、龐德、馬超等人則是護衛在許安的身側。


    明軍陣勢已是徹底展開,而漢軍營壘之上也是補上了大量的軍卒,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戰場之上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安靜,偌大的戰場之上,不聞半分的人聲。


    有的隻是戰馬的嘶鳴聲,還有旌旗被勁風吹動所發出的響動之聲。


    賈詡輕挾馬腹,牽引著戰馬走到了許安的近前。


    “各軍整裝,隻待明公將令。”


    就在許安陣前躍馬鼓舞士氣之時,各部都已經在他的指揮之下進入了既定的位置。


    “命!”


    許安目視著西麵漢軍的連營,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馬鞭。


    “陷陣營出陣!”


    漢軍一切的部署許安都了然於胸,他不準備再做什麽試探。


    許安已經做出了決定,他決定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在彭城擊潰劉協麾下的這支漢軍,讓天下所有人都認清事實。


    旌旗搖動,令騎四出。


    中軍陣中,頭縛著黃巾的明軍力士猛然敲響了陣中的黃天戰鼓。


    伴隨著震天的鼓聲,軍令一級一級的向著下方傳去。


    “道君有令,陷陣營出陣!”


    “道君有令,陷陣營出陣!”


    “道君有令,陷陣營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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