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瀟湘館可不是紅樓夢裏麵林黛玉住的那個地方。瀟湘館就在長春城南一個叫夫子廟的地方,這裏魚龍混雜,是整個長春城最亂的地方。混混、地痞、流氓,還有一些下苦力、做工的,基本上長春城所有的窮人和壞人都集中在這裏。


    瀟湘館是這裏唯一的一家妓院。門樓不高,招牌也不亮,每天進進出出的也都是些沒錢沒權的窮人。但是生意卻不錯,這年頭能娶上媳婦的苦命人沒有幾個,要不是娃娃親,就是找個皮糙肉粗相貌醜陋的婆娘湊合過。其餘想要找媳婦就是做夢。所以這裏就成了那些人消遣的好地方。


    黑娃一身黑色的西裝,禮帽皮鞋走進瀟湘館。裏麵的人全都轉過臉來盯著他。黑娃從來沒有如此受到眾人的關注,突然之下非常的不適應,急忙拉了拉禮帽,遮住自己的臉。老鴇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身體發福的厲害,一張臉頂別人兩個,說起話來更是唾沫星子橫飛。渾身上下那種便宜的香粉味都有些嗆人。


    “哎吆!這位小哥,趕緊趕緊裏麵請!”老鴇邁著沉重的步伐,從樓上下來,震的整個瀟湘館都在顫抖。


    黑娃咳嗽了兩聲,被老鴇拉著上了二樓,在一個屋裏坐下這才自在不少。老鴇緊挨著黑娃,一條胳膊緊緊的拉著黑娃的胳膊:“這位小哥,我們這裏可是整個長春最好的地方,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春蘭、夏蘭、秋蘭、冬蘭!趕緊的出來,有客了!”


    幾個叼著煙卷,穿著旗袍,一頭的頭發就像獅子狗樣的女人,懶洋洋的從門口進來。黑娃看了一眼。一個個全在三十以上,畫的都不能看。老鴇見黑娃低著頭,瞪了那幾個“蘭”幾眼,揮手讓他們全都出去。


    老鴇笑道:“小哥是不是有相熟的姑娘呀!說,我給你叫她去!”


    “紫鵑。”黑娃從鼻子裏哼出這兩個字。


    老鴇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紫鵑呀!不過,我們紫鵑可是隻賣藝不賣身的!”


    黑娃知道原因,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元,扔在桌上,叮當亂響。老鴇的臉上都樂開了花,一邊往手裏撿錢一邊笑嗬嗬的道:“好說,好說,您等著,我這就給你叫她去!”老鴇收拾了錢,一邊往外走,一邊嚎叫:“紫鵑!紫鵑,你個死丫頭跑哪去了?”


    黑娃渾身感覺不舒服,特別是這襯衫的領子,卡在脖子的地方讓他都有些喘不上氣來。黑娃解開襯衫的扣子,大口大口的喘氣,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就喝光了。(.好看的小說)時不時的扭頭看看門口。


    時間不大,門簾一挑,一個身材高挑,穿著一身紅色旗袍,眉清目秀的姑娘站在了門口。這姑娘身材很不錯,細高挑,前凸後翹,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肩上,頭頂上用手帕弄了一個蝴蝶結一樣的東西,既能攏住秀發,也是一個裝飾。模樣還說的過去,不過從側麵看,和玫瑰到有幾分神似。


    “紫鵑?”黑娃輕輕的叫了一聲。


    紫鵑的臉上一下子有了表情,看了半天,嘿嘿一笑:“原來是你呀!我還以為是誰呢?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幫你贖身的!”黑娃急忙從懷裏掏出匯豐銀行的三萬塊支票。


    “贖身?”紫鵑看著黑娃。


    黑娃點點頭:“對,贖身,你我從此以後找一個地方,咱們好好過日子,再生幾個孩子,一家幾口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好不好?”黑娃一把抓住紫鵑的手。


    紫鵑一愣:“我沒有說過要贖身呀?我救你完全是看你不容易,你也不用這樣報答我,我暫時還不想離開長春!”


    黑娃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自己火熱的心,瞬間就被一盆涼水澆的冰涼。看著紫鵑,眼睛裏滿是懇求。紫鵑微微一笑,對黑娃道:“你的心意我領了,真的不用你這樣謝我,我知道我是什麽人,這樣活著挺好!那次隻是碰巧而已,你不要記在心裏。”


    原來上一次汪行言引誘馬行空他們進城,岡本義男好趁機攻打黑瞎子溝的時候。馬行空也覺得不對,便來了一個將計就計。在攻打日軍司令部之後,撤退的途中,黑娃和大隊走散了。一個人被一群日本兵追著跑進了夫子廟。


    黑娃早就沒了子彈,可以說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分不清東南西北,一頭紮進一個店鋪裏。這是一個綢緞店,當時紫鵑正和幾個姐妹挑選綢子,被黑娃衝進來直接將紫鵑撲到。正在看的綢緞和布匹紛紛從櫃台上掉下來,將兩人圍在了一起。


    日本兵衝了進來,嘰裏呱啦的說了半天,意思大概就是,有沒有看到有人進來。店裏的所有人,包括店老板都有些傻了,靜靜的誰也不敢說話。紫鵑好不容易分開布匹從下麵鑽了出來,正好聽完翻譯的話。


    紫鵑急忙道:“看見了!看見了!從後麵的角門跑了!”


    日本人一聽,急忙追了過去。趁著這個機會,紫鵑從布堆裏拉出黑娃,和自己的幾個姐妹一起回到了瀟湘館。在瀟湘館待了幾天,等外麵的風聲停了,黑娃這才出城回到黑瞎子溝。


    就在瀟湘館住的這幾天,紫鵑對黑娃格外的照顧,一有空就來和黑娃聊聊天說說話。黑娃從紫鵑的談話中,知道紫鵑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從小沒了爹娘,十六歲被叔叔賣到瀟湘館,五六年來一直呆在這裏。每一次看到紫鵑的背影,都讓黑娃想起玫瑰。從那之後,在黑娃的腦子裏紫鵑便占領了一席之地。


    紫鵑說自己不想走,完全出乎黑娃的預料。他耷拉著腦袋從瀟湘館出來,漫無目的在街道上溜達。剛走了十幾步,就聽見有人在背後高喊:“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那個戴黑禮帽的!”


    黑娃回頭一看,正是慶德樓的那個夥計。他領著十幾個日本兵,指著自己高聲喊叫。日本兵見找到了人,端著槍衝著黑娃就過來了。黑娃轉身就跑,從後腰掏出短槍,一邊跑一邊衝著日本人開槍。


    槍聲一響,街道上立刻亂作一團。人群炸了鍋一樣到處亂跑。黑娃分辨不出方向,在人群裏鑽來鑽去。日本人緊隨其後,緊緊追趕。一拐彎進了一條胡同,跑了幾步才發現是個死胡同,等他想要回頭的時候,身後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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