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銘的公寓客廳裏,茶幾上的水果還掛著水珠,他最喜歡的掛鍾安靜走著,秒針分針時針,像是個不知疲倦的接力運動員,而桌上的花朵則有些枯萎。(.)


    冷氣,將氣氛都凍結了。


    茶幾在中間,像是一道分水嶺,坐在兩邊的唐允銘和寧璟互相對視著對方,用眼神較量著,誰都不肯退讓。


    寧璟盤腿而坐,手中抱著沙發靠枕,懶洋洋地看著對麵端著酒杯的唐允銘。


    伏特加,後味有點兒甜,今天喝起來,嘴裏卻是苦苦的,唯一沒變的是酒精順著喉嚨流下去之後,胸腔的灼燒感覺,不但沒有消弭,反而更加明顯。


    這讓唐允銘有些惱怒,他將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寧璟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暗笑,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唐允銘,“想說什麽就說吧,怕你癟出毛病來。”


    唐允銘哼了聲,到死都不肯放下自己的麵子。


    “既然你不心虛,那我就說了……”


    “等著!”寧璟一橫手掌攔住了唐允銘,“我說讓你說,但沒說讓你想說什麽說什麽。什麽叫做‘如果我不心虛’?我憑什麽要心虛?”


    “你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寧璟挑著眉毛凝視唐允銘片刻之後訕笑兩聲,“好,我知道了,你先說。隨便你說。”


    “我先問你,那天在公司裏麵丟掉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說過,和你沒關係,也不打算告訴你。”


    謊話說了太多,自然變得臉不紅心不跳,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拖延了這麽長時間,早就已經讓寧璟的心疲憊了,所以在聽到唐允銘老生常談之後,臉不紅心不跳便扔出了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答案。


    唐允銘端起杯子,一仰頭將滿杯伏特加灌了下去,擰開瓶蓋又灌了一通,酒已經從杯子中蔓延出來,他才停下,然後仰起頭又灌了下去。


    “連我都不能告訴的事情,”苦澀的笑容,沙啞的聲音,和無奈的語氣……沒想到這樣的失落和傷懷也會出現在唐允銘身上,“就能告訴我二哥是麽?”


    寧璟沒想到唐允銘會將事情聯係到唐司崎身上,頓時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你要是想說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想說什麽都隨便,麻煩你不要扯到別人身上。尤其是唐司崎那種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


    “沒有任何關係?”唐允銘的眼神有些迷離,今天的酒格外醉人,隻是兩杯下肚,就覺得眼前的寧璟開始變得飄渺虛無,“今天我給你打電話你說有重要的事情在忙的時候,就和我二哥在一起。對不對?”


    “我說過,不要提我和他,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今天吃飯的時候,你跟著他進去,到底說了什麽?”


    唐允銘好像沒聽到寧璟的話一樣,依舊自顧自地追問著,這不由得讓寧璟慍怒,“我說過了,不許提他!”


    “你到底在緊張些什麽?”唐允銘表情複雜,“你是不是喜歡我二哥?”


    這個問題剛一提出來,寧璟霍地站起身,將沙發靠枕扔向了唐允銘,“唐允銘,你神經病吧你!我來不是為了想聽你說這些事情的!你到底有沒有話可說了?”


    唐允銘麵帶苦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天真,很笨很單純?是不是以為隻要是你寧璟說的話,我就全都會相信?沒錯兒,以前我是這樣想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覺得你是可以相信的。但是,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這樣想了。”


    “隨便你怎麽想!”寧璟雙手叉腰,一副破罐破摔的“豁達”,“我想幹什麽都和你沒關係,你怎麽想,我也懶得知道!看看你唐允銘還有沒有點兒正經的事情了,難道隻會每天像個女人一樣八卦麽?”


    “正經事?”唐允銘深呼吸了一口氣,“正經事……嗬,每天腦袋裏麵想著一個人,睜開眼是她,閉上眼也是她,換做你,你能做什麽正經事兒去?”


    寧璟不屑地瞥了唐允銘一眼,“你的事情我不關心,現在我和你說清楚,你今天不是說了麽,把所有的話說清楚之後以後就再也不想見到我,那就麻煩你現在把寧小寶接回來,我們之間這就算是兩清,這輩子下輩子和下下輩子,咱們都不用見麵!”


    說罷,寧璟轉身就進了房間,掏出皮箱正準備收拾東西,唐允銘卻衝進來,怒氣衝衝地將皮箱合上。


    寧璟尖叫一聲揉著被皮箱夾到的手指,“唐允銘你是不是瘋了!”


    “是。”


    唐允銘回答的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也臉不紅心不跳,“我就是瘋了。剛剛才發現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和你該說的不是都已經說完了麽?”


    “我和你之間的話……說不完。”


    這句話讓寧璟的心跳驟然加速,說起話來舌頭也不利索,“我我我……我聽不懂你的話。反正你天天看到我就心煩,反正你怎麽看我都不好,反正你看我做什麽都覺得不順眼,那我走不就行了麽?”


    唐允銘默默蹲在了寧璟對麵,伸出手來捧住了她的雙手,緩緩幫她搓著那受傷的手指頭,“是天天看到你就心煩,也是怎麽看你都不好,看你做什麽都不順眼也沒錯兒……”


    寧璟聽唐允銘這樣就承認了她的氣話,頓時火冒三丈,“好啊!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


    說罷,寧璟推開唐允銘就要走,腳步還未抬起來,一個結實的擁抱就從背後將她包裹住。


    “盡管是這樣,盡管你說的那些話全中,盡管我就是怎麽看你都覺得不順眼,”有力的手臂鐵鉗一般將寧璟緊緊扣住,溫熱的呼吸從肩膀後麵傳過來,就在寧璟的耳邊低喘,“但是,偏偏不想讓你走。”


    “你……”


    寧璟一個字還未說完,唐允銘已經將她的身子猛地扳過來,柔軟的嘴唇探上了寧璟的唇間,一隻手溫柔地從她的脖頸間拂過,撩撥著她珠圓玉潤的耳垂,撩撥著那一縷一縷散發著馨香的柔軟發絲。


    那結實的懷抱讓寧璟無法反抗,每次掙紮都讓唐允銘將她抱得更緊,直到胸腔無法呼吸,直到兩個胸膛緊緊貼在一起。


    有時候寧璟會很看不起自己,比如現在,自己怎麽能就這樣就淪陷了?在唐允銘的懷抱中像是個傻子一樣,任由他微涼的舌頭在自己的唇齒間遊走,淡淡的薄荷香氣配合著伏特加的味道。


    讓寧璟有些醉了。


    這是自己生平第二個吻吧……第一次是……


    隻要那不愉快的回憶在腦袋裏浮現出來,寧璟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不知道是從哪裏來了那麽大一股子氣力,將唐允銘猛地推出去,撞在了牆上。


    唐允銘低呼一聲,悶痛讓他渾身無力,沿著牆壁緩緩蹲坐在地上,委屈地看了寧璟一眼,“你怎麽了?”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寧璟也沒有了脾氣,挑著眉毛嗔怪一聲,“你說我怎麽了?你不要臉!”


    “好吧好吧,”唐允銘這次竟然出奇乖順地承認了寧璟饋贈與他的“罪名”,“我承認行了吧,別生氣了。”


    寧璟聳聳肩膀冷哼一聲,“生氣?我生氣了麽?我憑什麽生氣?我有什麽必要生氣?”


    “那既然不生氣的話……”唐允銘趁著寧璟不注意的時候將皮箱踢到了床底下,“那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看我心情吧!”


    唐允銘撇撇嘴,從背後抱住了寧璟,兩人靠在落地窗邊,陰沉的夜色好像一床碩大無朋的棉被,黑暗給予人無限的安全感,仿佛天地之間也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煙花!”


    在天際爆裂開來的煙花璀璨無比,一樹花火散落在天穹之上,為那無邊的墨色添上一抹妖嬈的姿彩,引來唐允銘喜悅的低呼。


    “嗯,”寧璟的聲音聽起來就要平靜多了,完全沒有被那煙花所感動,“是煙花。”


    唐允銘的嘴角已經快要裂到耳朵上了,“我在國外那麽多年都沒有看到煙花。”


    “且,米國人哪裏知道看煙花的。”寧璟嘟著嘴,頗有不屑。


    “所以啊,我好多年都沒看到過了。對了,你上一次看煙花是什麽時候啊?”


    寧璟揉了揉頭發,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上一次看煙花……


    當記憶從腦海之中一躍而出的時候,寧璟的表情瞬時變得有些落寞。


    上一次看煙花,還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說來也巧,那一天剛好是寧小寶的滿月,帶著寧小寶從醫院裏出來的寧璟因為攔不到出租車,抱著寧小寶獨自在寒冷的深夜中緩緩前行。


    就在整個世界都要被黑暗吞噬的時候,寧璟看到了那一場煙花,就在自己麵前的不遠處,放煙花的那一家人喜悅非凡,寧璟忍不住抱著寧小寶靠了上去,聽到了那一戶人家也是因為小孩子滿月所以才放煙花祝賀。


    寧璟沒有心思再看煙花,她站在路燈下,遠遠看著那一家人的喜悅,看著一對年輕夫妻抱著小孩接受著眾人的祝賀。


    此時此刻,被唐允銘問起這樣的問題之後,寧璟再次感覺到了多年前困擾著她的心酸。


    那樣苦楚的感受,竟然這麽多年都未曾改變。


    “喂,想不起來了麽?”


    “嗯,想不起來了。”


    兩人再抬頭,天上的煙花已經消弭,唐允銘輕歎了一聲,“好看的東西消,失得也格外快。”


    “麵包落在地上那一麵總是塗著黃油嘛,心理作用……”


    “寧璟!”唐允銘打斷了寧璟的話,語氣格外嚴肅,“你就留在我身邊好不好?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太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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