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太後壽辰到了,皇帝數日前已經發下詔令,命三品以上官員學士皇子駙馬等人攜家眷進宮。當天晚上,所有受到邀請的人早早入宮城等候,天色一黑,人們便開始按照指定的位置入席。


    李未央看了一眼,整個宮殿都是張燈結彩,各處點滿了燈燭,殿內各處無不華麗,就連穿梭於不同的座位之間倒茶捧著果盤的宮女們,都是身著彩衣,顯得金翠絢爛。李未央入座後,便聽到鼓樂齊鳴,各種珍饈美酒如同流水一般地上來。


    蔣月蘭平靜的麵容上出現了一絲嘲諷,而孫沿君則低聲道:看著宮裏頭的情景,半點都沒有受到地震的影響呢


    李未央看著一片歌舞升平的場景,眼底壓著冷笑,卻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在上位者的眼中,百姓們的疾苦算得了什麽呢既然已經開倉放糧,也已經派人賑災,皇帝自然可以安心為太後過生日了。再加上剛剛逼退了漠北五十萬大軍,皇帝此時心情恐怕好得不得了,誰又敢在這時候上前去責備他過於奢侈浪費呢


    太後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麵上帶著微笑。皇帝和皇後陪在一側,而受寵的蓮妃大腹便便地坐在另外一側,看起來紅光滿麵,微微豐腴,卻絲毫沒有因為懷孕影響她的美貌。


    李未央和蓮妃對視了一眼,微微對著她點了點頭。蓮妃這才放下心來,溫柔和順地陪伴在皇帝身邊,看起來像是一個尋常的嬪妃。可惜她超凡脫俗的美貌和高高隆起的腹部,注定她會成為眾人的焦點。


    這時,太子站了起來,先舉杯恭祝太後福壽安康,隨後道:這次蔣妃特意為太後準備了一份禮物,請太後觀賞。


    太後看了一眼太子身邊笑容端莊的蔣庶妃一眼,微笑道:哦,不知是什麽樣的禮物


    李未央也同樣看著太子和蔣蘭,所有人的禮物都是預先送到宮裏去的,偏偏蔣庶妃別出心裁啊,這麽高調,可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她垂下頭,掩住了唇畔的一絲笑意。


    太子拍了拍手掌,隨後便見到數十名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抬入了數百盆牡丹花,一時引來大殿中人人驚歎。那些綠葉蒼翠鮮嫩,更加襯得紅色的紫色的黃色的牡丹花瓣嬌豔欲滴,李未央遠遠坐著,都能聞到那陣陣的牡丹花香味,芬芳濃鬱,幾乎叫人都醉了。


    眾人一時嘖嘖稱奇,就連九公主也驚歎道:這數百盆牡丹花,幾乎聚集了所有的牡丹品種,有些珍稀品種連禦花園裏麵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呢把這麽多牡丹花運入京都,一定要耗費很大的心思吧


    皇帝的臉色微微一沉,是啊,畢竟是多事之秋,給太後辦這個壽宴已經受了無數人私底下的詬病,但太後的壽宴再加上漠北軍隊敗退,讓他覺得應當大辦特辦,也好能徹底去除這個國家近來不好的運勢。但他自己可以這麽奢侈,卻未必允許別人這樣奢侈


    蔣庶妃柔聲道:公主,久聞太後娘娘喜歡牡丹花,所以我從三年前就逐漸請人挑選一些出眾的品種運來京都,然後精心調養,慢慢地才能聚出這樣多的品種,隻想著有機會便呈現給太後觀賞。


    從三年前就開始準備了,難怪京都裏並沒有太子府大肆搜羅牡丹花的消息,每月一兩盆,實在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反倒顯出與眾不同的孝心。皇帝的臉色很快便舒展了下來,一旁的太後開口問道:如今畢竟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你又是如何做的呢現在雖然到了春天,尋常的花兒倒是開了不少,可牡丹花卻還沒有到花期,能夠讓這麽多牡丹花開放,普通的暖房怕是絕對不行的。


    蔣蘭柔美的臉上顯出一絲紅暈,仿佛是羞赧,道:啟稟太後,我是把所有的牡丹花放在暖房中,然後吩咐工匠燒製透明的琉璃瓦換了屋麵,又在暖房中升了炭火,算準花開的時辰,或增加或減少炭火,這才趕在太後壽辰前後開花。這大殿上的牡丹花,至多隻能擺放大半個時辰,便必須撤入暖房。若是太後還想要觀賞,可以把其移入宮中禦花園,但必須在周圍覆蓋錦帷,在周圍升上炭火,這才能讓牡丹花不畏寒冷,盛放如初。


    眾人不免驚歎,計算著牡丹花開的日期和狀態,增加和減少炭火,這樣的心思實在是太精巧了,這位蔣庶妃還真會花心思,竟然從三年前就在為太後的喜好作了準備,特地等到如今才拿出來。


    孫沿君低聲道:不久前她剛剛死了親人,怎麽還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真夠沒心沒肺的。


    李未央看了蔣蘭一眼,卻是道:她既然已經嫁入皇家,那麽就與娘家再無幹係,哪怕是至親死去也是不可服喪的,否則是對皇室不敬。今天她既然來為太後祝壽,自然要一臉笑意瑩然,難道要哭喪著臉不成,這不是在打太後的臉麵嗎這正是她比別人耐性更強的緣故。


    孫沿君訝異地看著李未央,隨後歎了一口氣。的確,既然嫁入皇家,如果再披麻戴孝,等於是詛咒皇室,尋常嫁出去的女兒尚且可以為父母服喪,可是大曆一朝若是嫁給皇族的女子卻是絕對不可以,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絕對是滅絕人倫的。


    太子笑道:蔣妃的確花了不少心思,但我聽說,七弟這一次從漠北回來,也替太後帶了禮物,何不拿出來給大家觀賞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拓跋玉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挑選禮物,怎麽可能特地從漠北給太後帶壽禮呢擺明了故意刁難別人,李未央揚起眉頭,她想要看看,拓跋玉是否知道如何應對。


    這時,拓跋玉站了起來,俊容卻沒有一絲慍怒,反倒都是笑容道:蔣妃的心意實在難得,我的確帶了禮物,隻是和她的心意相比未免過於寒酸,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眾人聞言都大笑起來,場麵就變得活絡。若是往常,拓跋玉一定是隻顧著打仗,根本不會想到準備禮物,這一回便是連李未央都覺得奇怪,不知道拓跋玉打仗的同時捎帶回來的禮物究竟是什麽。


    拓跋玉笑道:這一次我從漠北經過,漠北人倉皇而逃,反倒是丟下了他們的特產燃酒。這種酒向來聞名天下,卻隻有漠北皇室獨享,這一次我從漠北帶回來數百壇,足夠大家享用。


    李未央不由失笑,拓跋玉這是在說笑,卻又不是說笑,看台上的皇帝,明顯是龍心大悅道:叫人呈上來吧。


    於是,拓跋玉便命人將燃酒分給眾人,這酒剛剛抬入大殿,便散發出一種清冽的濃香,一時遠遠壓過那馥鬱芬芳的牡丹花,太子的表情,瞬間有些僵硬,隨後笑道:七弟,這幾壇子酒就打發了大家,是否太過隨便了


    拓跋玉像是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不過微笑,那笑容在此刻看起來胸有成竹而且十分迷人:太後,這次到了邊境,因為百姓們免於戰火,十分感激父皇和太後的庇佑,所以特地求我帶了禮物,千裏迢迢帶回京都呈獻上來。


    皇帝聽說是邊境上的尋常百姓送上來的禮物,立刻來了興致,道:這樣遙遠卻還要給朕送禮物,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一起呈上來吧


    拓跋玉早料到皇帝會有興趣,他拍了拍手,眾人便看到一架巨大的鐵床被抬了上來,那鐵床上部整個都被拆開,鐵叉上麵架著十數隻肥美的羊羔,全都被烤得金黃。太子冷笑道:這樣的禮物也能送上來,著實是太過簡陋了。


    皇帝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高聲道:百姓們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來人,將羊肉呈上來。


    太子平白無故被搶白一句,卻突然想到皇帝正為了漠北戰事的順利而高興,眼看著百姓們千裏迢迢送了禮物來,哪怕是送一把土,皇帝都會覺得是百姓對他的感激和崇敬,可他偏偏在這時候給皇帝澆了冷水,難怪會被無緣無故刺了一句,他看著皇帝冷颼颼的眼神,身上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了。


    太監立刻割了一塊最好的肉,放在金盤裏送上去,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品嚐了一口,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表情變化,就聽到皇帝龍心大悅道:朕這數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品嚐到如此美味,果真美味,將羊肉分下去。


    很快,李未央也分到了一塊烤羊肉,她素來不喜歡吃羊肉,因為太膻,可是見那羊肉油焰淋漓,十分肥美,便隻是品嚐了一口,頓時大感驚訝,這味道竟然和京都尋常的烤羊肉完全不同,不但絲毫的膻味沒有,而且出奇的鮮美酥脆。


    從禮物上看,拓跋玉送的東西看起來比不上那繁花似錦的牡丹,可實際意義要選超過它,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裏有數的。太子的臉色因此越發陰沉了,他看了一眼拓跋真,卻見到對方隻是表情平淡地坐著喝酒,仿佛半點沒有察覺到場麵上發生的一切。他狠了狠心,站起身,跨前一步,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皇帝咀嚼著嘴巴裏的羊肉,抬起頭看著太子,不知道他為什麽表現地如此慎重,而表情又如此的嚴肅,難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蓮妃微微垂下了眼睛,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似的。


    蔣庶妃冷笑,望著場內表情各異的人,最後落在了李未央的臉上。心中想到,等蓮妃栽了,自然會牽連出很多人,當然也包括李未央,一個都跑不掉。李未央說的不錯,她根本不在意蔣家那些人的死,因為他們該死當她千辛萬苦在太子府掙紮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肯幫助她,相反,他們甚至還和拓跋真聯手,背地裏算計著什麽,她可不是傻瓜,不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同樣的,她也不會原諒李未央,因為這個女人竟然敢當麵羞辱她,戳了她的痛處,她絕對絕對要讓她付出血的代價


    皇帝皺了皺眉頭,道:有什麽事,直言無妨。


    太子咬牙,鄭重地大聲道:三日前,突然有一婦人攔了兒臣的儀仗,說是有天大的冤屈,要請我申冤。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這個太子,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這種場合難道要當眾為人申冤不成,他看了太後一眼,見她的臉上同樣也有些不悅,不由道:這種事情自然交給京兆尹去解決,你一個太子,還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務上為好,不要越俎代庖了。


    皇帝這樣說,分明是在責怪太子,為人君者,當然不是什麽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得去管的,太子在這麽盛大的場合提到什麽冤屈,擺明了是不合時宜。太後沒有當眾發怒,已經是一種恩典了,若是他還不識抬舉,要繼續說下去,隻怕皇帝和太後都會怪罪,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太子沒有退路了,他狠了狠心,大聲道:兒臣當然知道此事不應在這裏說,可是若沒有父皇太後,還有眾位臣工的作證,想那京兆尹絕對沒膽子判此案。


    皇帝臉色陰沉,越看太子越是抑製不住心頭一直壓著的怒火,可是聽了這話,他不禁和太後對視了一眼。什麽樣的案件,連京兆尹都沒辦法斷呢


    太後顯然對太子還是比較看重的,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太子都這樣說了,就說完吧。


    太子終於壯足了膽色,大聲道:那女子狀告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這位身懷龍嗣大受寵愛的蓮妃娘娘


    一言既出,滿殿皆驚。大家心想怎麽每次宴會都得出什麽事兒,這種皇家宴會,大家簡直都得提著自己的腦袋來參加啊,一個不小心就得賠進去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蓮妃,卻見她的臉上露出茫然無辜震驚的神情,訝然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


    太子冷冷地望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時越發怨毒:父皇,那女子自稱她才是真正的冷悠蓮,身份籍貫都是真的,而眼前的這位蓮妃,實際上冒用了她的身份


    李未央冷眼瞧著這出戲,淡淡搖了搖頭,蓮妃的身份,始終是一個問題,終究有一天會將一切都牽扯出來。或許早或許晚,但這一天,從剛開始她就是預料得到的。看了對麵一眼,目光正好與拓跋真對上。


    拓跋真盯著她的眼睛笑了。那是一種神秘而詭譎的微笑,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他要殺她,她垂下了眼睛,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容情。若是讓太子證明蓮妃的真實身份,那麽上次蓮妃所謂的救駕就成了笑話,她隱姓埋名來到皇帝身邊,根本目的一定是為了慕容氏報仇。不用想也知道,周大壽和七皇子拓跋玉是把蓮妃推到皇帝身邊的人,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樣的結局而李未央呢,當然也跑不掉,因為那些人會想方設法地把蓮妃和她聯係起來,到時候他們總會有法子叫蓮妃說真話的。從前蓮妃或者沒有弱點,但現在她懷孕了,馬上就是一個母親了,為了保護她的孩子,她什麽都會說的。哪怕讓她承認李未央也參與了這個陰謀這就是拓跋真的目的。


    真是殘酷又無情的男人,一旦真的下定狠心,就是要將她置諸死地啊。李未央不由自主地,又歎了一口氣,不管她如何回避,他都不會放過她的。因為他看上了她,而她不願意從他,所以他便對她也充滿了恨意。得不到,寧可毀掉,這些皇室中人,一個比一個可怕。


    太後完全愣住了,看了看身邊同樣一臉莫名的蓮妃,道:她不是冷悠蓮,又會是誰


    太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仿佛找到了一種力量,一種擊敗對手並且將之置諸死地的力量,他大聲道:父皇,您還記得當初刺殺您的慕容氏嗎蓮妃就是慕容氏的公主,慕容心


    皇帝和太後都是吃了一驚,他們看著蓮妃的麵孔,頓時出現了一絲驚疑不定。


    蓮妃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冷得就像凝上了一層厚冰,眼眶下卻很快流下兩行淚跡,一直拖到下巴上,眼睛裏則漲滿了悲痛和憤懣:陛下,臣妾實在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太子,要受到他這樣的冤枉啊


    皇帝看著蓮妃,突然想起了昨天發生的那件事。事實上,他最近身體都不是很好,前兩日還纏綿病榻,一直都是蓮妃在身邊侍候。盡管她懷有身孕,卻從來都不肯稍加休息,更加不肯把照顧他的職責交給旁人,哪怕他睡著了,她也喜歡坐在一旁陪伴,叫他心裏十分欣慰和感動。


    可是昨天傍晚時分,他醒過來的時候卻見到蓮妃一個人兀自紅著眼睛,當時他不由道:蓮妃,你這是怎麽了


    蓮妃當時的神情是那樣的驚恐緊張,彷徨不安,她仿佛仍舊深陷於沉思之中,口中竟念念有詞發出聲來:是太子太子他


    他當時腦子裏轟地響了一聲炸雷,霍地坐了起來,竭盡全力怒喝道:你說什麽太子怎麽樣


    蓮妃的神情變得越發淒惶,眼睛裏也湧現出無數淚珠:陛下,我,我


    快說,你太子到底幹什麽了病中的人,總是特別敏感,更何況蓮妃這副樣子,他不禁聯想到太子做了什麽事


    太子啊,不,是太子無禮被我瞧見,陛下,我,不,臣妾不是故意瞧見的啊蓮妃的嘴唇蠕動著,笨拙而僵硬,她想掩蓋,一副想為太子開脫的樣子,可是無論怎麽努力,都似乎說不出話來。


    無需再問,皇帝心裏明白,他忿怒地道:那畜生到底做了什麽


    蓮妃的臉上便更加得不安,卻還是把一切和盤托出:太子和新進宮的張美人,他們他們臣妾剛才無意經過不小心瞧見太子怕是要忌恨於臣妾啊,陛下千萬要救臣妾臣妾擔心,撞破了此事,終有一天太子要殺我滅口


    太子和張美人那個柔柔弱弱美麗無匹的新歡張美人皇帝的頭腦一下子仿佛炸開了。


    事實上,蓮妃說不上冤枉張美人,因為張氏在進宮之前,的確是和太子有過一段情的,而且在進宮之後,兩人還偶爾有一些聯絡,但那並不是偷情,而是太子為了讓張美人從皇帝這裏打探消息。說穿了,張美人不過是太子送到皇帝身邊的間諜罷了,跟一般的探子沒有什麽區別,唯一的不同,她是個美人,而且是當蓮妃懷孕不能侍寢之後,取代她成為新寵的美人,這樣一個女子,居然和太子有了苟且,還被蓮妃當場撞破,皇帝怎麽能不怒發衝冠呢所以他用拳頭捶打著前胸,悲憤地吼道:畜牲禽獸不如這樣的畜牲何以托付大事啊隨即向殿外喊道:來人


    當時,蓮妃又哭又求,道:陛下,太子乃是未來儲君,若是他與臣妾當眾對峙,臣妾並不能拿出確實的證據,因為除了臣妾身邊的宮女,根本沒有人看到此事,誰都無法為臣妾證明別人隻會以為臣妾是因為嫉妒張美人才會故意誣陷,可陛下是知道臣妾的,我怎麽會是那種因為爭寵就心懷怨恨的人太子已經威脅過臣妾,若是有隻言片語告訴陛下,一定要了臣妾性命隻怕陛下要是招來太子,就是臣妾殞命之機啊


    皇帝在暴怒之後,逐漸平靜下來。的確,這件事情沒有證據,不能定太子的罪過,反倒是會讓他反咬蓮妃一口。看著眼前淚水盈盈的美人,他相信了她,因為蓮妃進宮以來,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惡事,甚至沒有嫉妒之心,反而大度地為皇帝推薦了不少的美人,再者她如今已經是四妃之一,又身懷龍嗣,小小的張美人根本做不了她的敵人所以,太子必定是真的和那張氏勾結無疑。


    左思右想,皇帝不想立刻更換儲君,又沒有確鑿的證據,再加上太後壽誕在即,不能在這時候出什麽事情,所以他最終聽從了蓮妃的話,沒有追究太子,不過是命人悄悄監視著那張美人,果然發現她和太子之間有所聯係,這樣一來,太子的罪名越發坐實了。不僅如此,皇帝的心裏已經起了廢太子的心思,隻不過還沒有落到行動而已。


    原本今天氣氛這樣好,皇帝幾乎已經忘記了幾天前的暴怒和不快,可是經過蓮妃的這一句話,他一下子全想起來了。是啊,太子因為被蓮妃撞破了醜事,生怕她來告狀,百般想法子威脅她,看樣子,這回太子是要蓮妃的性命了他的目光在太子的臉上掃過,卻變得越發冰冷起來。


    這個兒子,實在是太過糊塗先是和他後宮中的妃子有染,再是想要蓮妃的性命,實在是膽大包天。


    孫沿君的眼神慢慢變得驚恐,她攥住李未央的手,悄聲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她覺得,馬上就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李未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不要怕,沒事的。


    孫沿君看著李未央,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她這樣氣定神閑的模樣,自然就會覺得心裏安定下來了,也許對方身上就是有這種神奇的魔力,能夠讓人覺得什麽麻煩她都有本事解決。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卻見到他越發氣勢昂揚:太後,請您招那告狀的女子上殿


    太後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是一副探尋的神態,皇帝冷笑一聲,道:母後,既然太子如此公正,就讓那女子上殿來吧,朕倒是想要看看,蓮妃究竟如何盜取了她的身份,又是如何混入宮中的


    拓跋玉冷冷望著,一言不發,仿佛此事與他無關一樣。


    冷悠蓮一直被太子吩咐在偏殿等候,這時候才被人帶了上來,等到得正殿,又見到眾多高官顯爵濟濟一堂,尤其是慕容心赫然也在,不由低呼一聲,昏了過去。被人急忙弄醒之後,她也隻是木然站著發呆,臉色煞白,兩腿打顫,顯然是被嚇壞了。


    太後看著蓮妃,慢慢道:蓮妃,你可認識此人


    蓮妃看了她一眼,不由皺眉道:她是臣妾的婢女,當初她因為逃荒,曾經在冷家逗留過一段時日,臣妾瞧著她無依無靠,便收留了她,不過後來臣妾的父母都過世了,冷家再也養不起太多的奴仆,臣妾便賣掉了宅子,給了她一些盤纏,讓她自己謀生去了,可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還有相見的一天。


    太子頷首道:很好,蓮妃至少沒有當眾否認自己認識此女,既然如此,冷氏,你把你那日的說辭再複述一遍,讓陛下太後和所有人都聽清楚。


    冷氏連連磕頭,求饒不敢。皇帝冷眼看著她,隨後望向太子,太子道:有父皇和太後為你作主,但說無妨。


    冷氏低著頭,聲音輕如蚊蟻,將她的台詞再說一遍。太子厲聲道:大點聲冷氏嚇了一跳,趕緊大聲地把曾經在書房說過的話,全部重複了一遍。


    拓跋真冷笑,蓮妃,拓跋玉,李未央,你們誰都跑不了。哪怕今天無法證實蓮妃的罪名,皇帝心中懷疑的種子都已經種下了


    蓮妃大怒,指著冷氏道:阿潔,你怎敢血口噴人太後止住她,道:休論對錯,聽完再駁也是不遲。


    冷氏被蓮妃嚇得麵色發白,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太後皺起眉頭,想到當初那場刺殺,不由得麵色不善,對於所有試圖傷害她兒子的人,她都會變得十分的嚴厲而且可怕,此刻在她的臉上,已經半點看不到剛才的和顏悅色了:蓮妃你作何解釋


    蓮妃麵上淚水盈盈,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樣,辯解道:太後,這女子真名叫做阿潔,是臣妾身邊的婢女。然而在臣妾入宮之後,她曾經試圖攀附臣妾,卻因為宮禁森嚴而不得其法,這事情臣妾也是在近日聽宮內大太監王瑾提起才得知的,太後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訪一番,看看臣妾是否在說謊。


    太子就是一愣,冷氏什麽時候居然跑到宮門口來找過蓮妃而且還被拒絕了看那冷氏一眼,卻見到她的臉上果然露出心虛的神情,不由暗自懊惱,看來這個女人是得隴望蜀,想要從蓮妃這裏先行敲詐,卻沒有能見到蓮妃,這才找上了拓跋真他心中不由有了點忐忑,連忙道:蓮妃娘娘,你怎麽知道她是來找你攀附,未必不是她知道你冒充了她的身份,想要問個究竟罷了


    蓮妃忙道:太後明鑒,臣妾原本出身貧賤,一朝得以富貴,而此女不得攀附,故而懷恨在心,她又不知為何受到太子的蠱惑,這才顛倒黑白,惡言相加,她的話,根本無法取信於人啊


    冷氏立刻辯解道:當初蓮妃娘娘作為慕容氏的公主,大到飲食用度,小到性情習慣,奴婢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太後不信,大可以仔細盤問奴婢很多事情,保管連陛下都不知道


    蓮妃立刻冷笑一聲,道:你對我的生活習慣自然十分了解,恐怕連我身上的胎記在哪裏都一清二楚,可這都是因為你在我身邊呆過,知道這些有什麽奇怪的她似乎十分著急,焦慮,甚至連自稱都忘了。


    這看在太子眼裏,不由喜上心頭,他隱約覺得,蓮妃是被他逼到了絕路當即大聲道:父皇,這冷氏所言絕非胡言亂語,據她所說,蓮妃正是慕容公主,她的父皇在臨死之前,曾經大聲道,哪怕我慕容氏僅剩一女,也要亡了拓跋氏的天下所以她才會冒充了冷悠蓮的身份,特意進宮來陪伴父皇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亡我國家啊父皇若是不信,冷氏已經說過,蓮妃的腰間有一朵七星暗蓮的標誌,那是慕容家的皇室族徽,慕容心雖然進了宮,卻絕對不會去掉那標誌,因為隻有用了特殊的藥水,才能讓那標誌現形,父皇和太後若是不信,大可以驗看


    蓮妃的臉色變得煞白,她幾乎已經是泣不成聲:陛下,太子究竟為了什麽陷害臣妾,您心中一清二楚,您若是不相信臣妾,還不如讓我就此一頭撞死在殿前說著,她已經站了起來,皇帝剛要開口,太後卻做了個手勢,身邊的女官立刻攔住了她,太後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麽別人不知道真相,隻會以為你這是畏罪自殺的


    周大壽這時候站了起來,恭聲道:陛下,蓮妃娘娘乃是天人托了凡體,被天帝派到陛下身邊來的仙子,現在莫名其妙被人誣陷,實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說蓮妃是慕容皇室餘孽,不如讓女官退下去好好查驗一番,看看到底有沒有辦法讓蓮妃的身份大白於天下


    太後一揚眉頭,目視蓮妃道:你覺得如何


    蓮妃不再尋死覓活,隻是淚水連連道:臣妾願意一試,證明自己的清白。蓮妃跟著女官去了屏風之後,禦醫便也跟了進去,如果真的存在什麽隱形的標記,禦醫自然有法子讓它現形。


    可是在拓跋真看到蓮妃這樣簡單就同意去查驗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不由目視對麵的李未央,目光中有著一絲探詢,難道對方早已有了防備


    李未央向著他微微一笑,卻是轉開了眼光。這一點,倒真是要多謝蔣月蘭的提前報信,若非自己告訴蓮妃提前想法子去掉了腰間的印記,今天這樁事情還真是十分的麻煩。各國皇室或多或少都有點不為人知的習慣,比如這慕容氏,所有的子女都要在身上的隱秘部位刺上七星蓮花的刺青,用了藥水便可以現形,若是今天蓮妃當場被抓住,一切可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果然,等蓮妃出來的時候,禦醫也大聲道:回稟陛下,蓮妃的身上並沒有那所謂的七星暗蓮的標記。


    此言一出,不要說冷氏,就連太子的臉色也變了,變得鐵青,隨後便是蒼白。隨後,拓跋玉站了起來,大聲道:太子有人證,然而這人證的證詞實在是顛三倒四,似有隱瞞,再者蓮妃的身上根本沒有慕容皇室印記,孰真孰偽,卻也難說得很。


    太子抬頭,不知是因為失策還是憤怒,雙目早已通紅,幾乎便要發作。拓跋真急忙以目止之,又搶先說道:不知七弟你有什麽看法


    拓跋玉麵容俊美而冰冷:太後倘若依然存疑,人證,自然我們也有


    太後冷哼一聲,道:好,再傳。


    這回帶上的兩個人證讓人吃了一驚。大的是男孩,七八歲的樣子,另外一個小的是女孩,也隻四五歲上下,死死拽住男孩的手不放,一雙黑亮的眼睛裏滿是驚慌。押解著他們的人,是高大的宮廷護衛,他們也因此顯得更加弱小。冷氏一見,麵色頓時煞白,哭著要奔過去,然而卻被一旁的護衛一把抓住:陛下麵前,豈容你無禮


    冷氏放棄了,她隻能伏在地上,不住眼地望著自己的一對小兒女,盡力想裝出若無其事,眼淚卻是簌簌不斷。


    太後命人叫冷氏噤聲,又道:七皇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拓跋玉答道:召此人證,乃是證明這個指證蓮妃身份的女子實際上是在撒謊不相信的話,太後可以詢問這兩個孩子


    事實上,當看到這兩個孩子的這一刻,拓跋真的神情突然變了,變得隱隱發白。他原先想方設法找到冷氏的時候,卻沒辦法說動她按照自己所說的出來作證。因為冷氏隻是個目光短淺的女人,也並無遠大之理想,隻希望能好好養活自己全家人。拓跋真為了讓她答應,便許以重金她幾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多的錢,有了這些錢,她她那個做小軍官的丈夫,還有兒女們永遠也不會再受苦他誘她前來太子府,因為她不善言辭,甚至找人幫她整理了台詞,讓她背誦下來,好在陛下麵前按部就班地說出一切。雖然是真相,但也的確是經過拓跋真修飾後的真相了。


    可是冷氏畢竟不算蠢笨,跟在慕容心身邊,自然知道這些皇族人最好翻臉無情,所以她留了一手,特意讓丈夫偷偷藏起了這一雙兒女,甚至於無論拓跋真如何追問都不肯透露他們的下落,就怕他們落在了拓跋真的手中,到時候對方用這孩子來威脅自己作證,不肯再給付說好的重金。


    可以說,冷氏還是有心計的,她知道不能太過相信眼前的人。但可惜,她低估了拓跋真,很快,他就派人找到了這一雙子女


    此刻,原本把一切算計在內的拓跋真,手指隱隱發抖,握緊了酒杯的同時,眼睛中浮現出一絲冷色。


    他在緊張,他每次緊張的時候,嘴唇便會微微的發抖,但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笑容會越發顯得從容,李未央冷笑了一聲,看來,他是知道發生了什麽。


    果然,就聽見拓跋玉冷聲道:阿明,阿玉,你們好好告訴你們的母親,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們的父親又去了哪裏


    那阿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阿明眼睛裏浮現痛苦之色,大顆大顆的淚珠流下來,向著冷氏大聲哭道:娘,爹叫人殺了爹叫人殺了是這個哥哥救了我和妹妹他年紀不大,說話卻很伶俐,雖然哽咽,卻十分的清楚。


    簡直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冷氏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的驚恐,她突然看向了拓跋真,因為她已經意識到對方做了什麽,對方竟然要追殺她的丈夫和孩子不,或者是想要捉住他們控製他們,以防止自己有什麽背叛的舉動,可是卻造成了丈夫的死亡


    冷氏猜得不錯,拓跋真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抓住她的家人,借機會把她牢牢控製在手心裏,當然,也是為了事後永絕後患的需要,可他派去的人卻被拓跋玉提早發現了,為了不透露風聲,他的人搶先殺了那冷氏的丈夫,孩子們卻消失在了樹林裏拓跋真本以為,這兩個孩子已經死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從獵戶的手中找到了這兩個命大的孩子怎麽可能,這兩個孩子為什麽還活著甚至還到了拓跋玉的手心裏


    拓跋玉厲聲嗬斥道:你還不明白嗎那背後收買你誣陷蓮妃的人,要殺你的丈夫和孩子滅口,如今,你還要為他掩蓋罪證嗎


    冷氏一驚,麵色無比的惶然,看著一雙兒女幾乎要痛心的昏厥過去,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蓮妃,卻見她的眼中露出了幾許淚光,冷氏想到當初慕容心對待自己的善意和照顧,便想到自己因為金銀便出賣了自己的舊主子,隨後他的丈夫還因為她的貪心被人殺死不由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滿殿之上,都流淌著她的哭聲,那淒厲的聲音,叫人不忍猝聽。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蓮妃並沒有謀殺冷氏的父母,相反,她悄悄將他們接走並奉養了起來,可是冷氏卻是如何回報她的呢這樣的人心,實在是令人膽寒若非李敏德早先一步發現了這兩個孩子的蹤影,並且及時將他們送到拓跋玉的手裏,現在連這兩個孩子都要被拓跋真殺了滅口。


    拓跋真除掉蓮妃之後,根本不準備留下冷氏,不用說是他,就連皇帝也不會留下冷氏的她早已注定了要死的結局,可她偏偏卻被金錢蒙蔽住了,仗著一點小聰明居然想跟拓跋真談生意


    滿殿都是寂靜,那冷氏突然尖叫起來:是三皇子是皇子收買了我做偽證是他給了我一百兩黃金,並且編造出了那些話讓我來說一切都是他做的


    ------題外話------


    編輯:他們要拆你的腦袋看裏頭啥構造


    小秦:嚶嚶嚶嚶嚶嚶


    編輯:腫麽了


    小秦:我不是猴,拒絕開腦不然噴你一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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