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公主的尖叫劃破了依蘭殿的寂靜,原本在外頭等候的宮女們對視一眼,心頭直叫不好,飛奔一樣地衝進了院子。院子裏空無一人,隻剩下李未央和一旁躺在血泊裏的大名公主。


    就在剛才,湘王和另外兩名護衛已經從後門離去,根本容不得李未央阻止的時間,不過,她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宮女撲到了大名公主的身邊,哭泣道: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大名勉強著撐起來,卻是氣喘籲籲,血淚滿麵,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指頭指著李未央,顫顫巍巍道:殺人殺人凶手她是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暈了過去。所有的宮女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其中一個尖叫起來:快,快去請太醫與此同時,湘王帶著人從正門進來,仿佛剛剛瞧見這一幕,無比驚訝道:這這是怎麽了


    宮女指著李未央道:郭小姐,是郭小姐把我們公主推下了樓梯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道:戲演得果真不錯。


    湘王已經不複剛才那溫柔多情的模樣,隻是陰森地道:還不把郭小姐扣起來


    李未央冷冷一笑,道:湘王殿下,若要問罪,隻怕你還不夠格,請把能定我罪的人請來吧


    湘王見她神色並無多少慌張,心頭也是一怔,如今眾目睽睽之下,自然要名正言順地給李未央定罪才好。他回頭,大聲道:還愣著幹什麽,不快去眾人一陣驚慌不安,拚了命地奪門而去,幾乎顧不得宮廷的儀態。


    湘王走近了李未央,壓低聲道:郭小姐,若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隻要他吩咐大名公主更改說法,隻說自己是無意從樓梯上掉下來摔糊塗了,事情還沒有那麽嚴重。到了這個時候,郭嘉應該知道如何選擇對她才是最好的。


    若非郭嘉容貌美麗,又聰明厲害,他不會再給她這最後一次機會,希望她能識趣地把握住。


    李未央隻是淡淡道:很抱歉,我不會再有第二個答案給你。


    湘王臉上最後的一絲笑容消失:那你就等著天牢吧。


    郭惠妃帶著郭夫人南康公主迅速地趕到,南康公主正想方設法藏禮物,卻不知道這裏已經出了事,看到院子裏的情景,整個人都驚呆了。很快,裴皇後胡順妃也接連趕到。


    太醫早已為大名公主處理了傷口,此刻大名已經醒過來,坐在床上掩麵痛哭,仿佛不勝恐懼的模樣,裴皇後略微皺了皺眉頭,道:這是怎麽回事


    大名公主大聲啼哭,用帕子掩著麵孔道:娘娘,大名險些就見不著您了


    裴皇後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表情極為不悅,淡淡看了一眼湘王,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李未央從剛才開始就靜靜地坐著,凝望著床上痛哭流涕的大名公主,和眼底略帶得意的湘王,隻是不動聲色。


    湘王輕聲咳嗽了一下,道:大名,這事情是你親眼所見,還是你說給娘娘聽為好。


    郭夫人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未央,又看看南康,眼底多了幾分擔憂。隻是這種場合,她在不了解情況的時候,還不能多說什麽。郭惠妃已然坐到一邊,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水,麵色鎮定。


    胡順妃矜持地坐著,抬起手中的繡帕,仔細地擦拭著嘴角的口脂,實際卻是在掩飾笑意。當聽到依蘭殿出事的消息時,她的臉上已然綻開明豔不可方物的笑容。這是一盤你死我活的棋,終究,隻有勝了的一方才能生存下去。郭惠妃,你可不要怪我無情。


    裴皇後麵色冷淡地看著大名公主,道:說吧。


    大名公主咬住下唇,渾身發抖,仿佛滿含掙紮,但最終,還是開了口道:我今兒本是約了南康妹妹郭小姐一起來看望懷慶,在半路上,南康妹妹突然說要送給惠妃娘娘的禮物出了錯,便搶先一步離開了,說很快就會回來。我就和郭小姐來了依蘭殿,因為懷慶妹妹向來喜歡清靜,連伺候的宮女也少,我們不敢打擾,便將宮女們都留在外頭。進了門之後,卻發現沒有宮女伺候,我想著不好怠慢了郭小姐,便先去尋人,郭小姐聽說這後麵有個湖泊,便要去散散心我聽了信以為真,誰知剛走到二樓走廊轉角,我便瞧見了那湖邊上,郭小姐已經和懷慶遇上了,卻不知怎麽起了爭執,我離得遠,什麽也聽不清,便想要去勸解,誰知卻看見郭小姐突然推了懷慶一把,懷慶掉下水,還拚命掙紮


    裴皇後聲音中帶了一絲驚異:懷慶公主怎麽了


    大名掩著臉痛哭,仿佛傷心到了極點:她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裴皇後厲聲道:還不快去後麵的湖泊看看


    不多時便有太監麵色慘白地來報:娘娘,懷慶公主殿下已經已經溺死在湖裏了


    大名公主的哭聲更大了,胡順妃瞧了她一眼,眼睛裏閃過一絲詭譎,慢慢地道:竟然真有此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郭惠妃的麵色如常,隻是靜靜喝著杯子裏的茶,郭夫人的麵色卻現出焦慮,幾乎控製不住地道:滿口胡言亂語,我的女兒為什麽要去謀害公主殿下


    大名看著郭夫人冰冷的麵容,仿佛受到了驚嚇,下意識地往後麵縮。她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憐,這下更顯得極為驚恐了。胡順妃站起身,主動擋在床前,一張豔麗的麵孔帶了三分嘲諷,道:郭夫人,你這是幹什麽明知道大名公主受了傷,你居然還恐嚇她


    郭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我哪裏有恐嚇她我不過是想要問清楚真相我的女兒剛剛進宮沒有幾日,為什麽要謀殺跟她無冤無仇的懷慶公主


    南康公主完全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看著一屋子的人,幾乎都呆住了。


    裴後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滯,看著大名公主,道:你說清楚一點。


    大名公主本來就是弱不勝風的體態,此刻淒楚地搖了搖頭:我站得遠,又聽不見他們說話哪裏知道是為什麽呢


    胡順妃盈盈一笑,那笑意卻似帶了犀利的寒氣:既然動了殺心,必定是有什麽緣故的,咱們不妨把這宮裏頭的人都審問一遍,說不定就知道答案了。


    裴後姣好的長眉輕輕一挑,疑道:這宮裏的人


    胡順妃恭敬地笑道:是啊娘娘,郭小姐麽,咱們自然不敢審問,可是這宮裏頭的宮女太監當然是能問一問的。


    裴後看著郭惠妃,道:妹妹以為如何


    郭惠妃麵上含著笑,眼中卻一分笑意也無,眸子裏的光尖銳而冷清:方才順妃說了,要徹查到底,不能姑息養奸,既然這樣,不能不仔細問一問。


    郭夫人驚訝地看了惠妃一眼,不知她為什麽還能保持鎮定。這可事關郭嘉的生死啊


    裴後的目光在惠妃麵上逡巡著,一時卻也吃不準她到底是真的無所謂,還是故意裝出來的鎮定。她很快便轉開目光,微微一笑,曼聲喚道,來人


    一旁的女官答應著走上來:奴婢在。


    裴後淡淡道:把分在依蘭殿的宮女太監全都捉起來,一個不落地問清楚。


    李未央冷笑,剛才整個依蘭殿都是空空蕩蕩,分明是故意支走了人,現在卻突然冒出來了嗎


    依蘭殿的宮女太監統共不過八名,連李未央在郭家的規格都不夠,事情發生的時候,這些人或是自稱被公主遣出去做事,或是去了別的地方,橫豎都沒瞧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這群人都被拖出去詢問,足足半個時辰,打板子的聲音不斷,終於,女官重新帶著一個宮女進來,行禮道:娘娘,公主的貼身宮女翠柔招了。


    裴後看著跪在下麵戰戰兢兢的翠柔,道:到底怎麽回事


    翠柔臉色煞白,奴婢奴婢剛才猛的想起來隻是奴婢不敢說娘娘先饒恕奴婢的罪過


    你說吧,恕你無罪裴後慢慢地道。


    翠柔拚命磕了兩個頭,道:公主那日去惠妃娘娘宮中,出來的時候卻見到一個年輕男子和郭小姐站在一起十分親密的模樣,公主當時沒有留意,隻以為是一般的護衛,後來聽說捉住了中郎將和郭小姐的婢女,才想起來那人就是中郎將


    事實上,當胡順妃設計那出戲的時候,真正的懷慶公主已經死了,又哪裏來的機會去想隻是現在根本查不出懷慶的真正死亡時間,對方掐準了一切,把事情冤枉在李未央的身上。


    翠柔,你可敢與那彭達祖對質若是翠柔真的瞧見了對方,那麽彭達祖要掩飾的就絕非和婢女有染這樣簡單胡順妃微笑道。


    翠柔低下頭去,不敢瞧主子們難看的臉色:奴婢敢。


    好了,帶她下去裴後揮了揮手。


    半個時辰之後,便有護衛來報:娘娘,彭達祖已經招認,那婢女趙月是為了她的主子來的,他的秘密情人也是郭小姐。


    一切掐的剛剛好,郭夫人的臉色已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


    胡順妃冷笑一聲,望著李未央道:原來如此,郭小姐是怕對方想起來那彭達祖去過,才會要懷慶公主緘口不言,可是懷慶這孩子耿直,怕是沒有答應你,你才動了殺心


    李未央並不畏懼,迎著她的目光,定定道:胡順妃,這邊大名公主才指證了我謀殺懷慶公主,翠柔就想起曾經在惠妃宮中見過郭達祖,然後那郭達祖就招認了,他晚不認,早不認,偏偏認的這樣巧合,不覺得奇怪嗎


    胡順妃立刻道:這還不是為了替你這個高貴的小姐掩飾麽人都說知人知麵不知心,郭小姐看起來這樣高貴典雅,卻想不到先是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再是殺人滅口,可憐的懷慶公主,還把你當成朋友,分明是一條披著人皮的狼我勸你一句,人贓並獲,你還是認了吧。


    李未央麵無表情地道:是我做的事情我自然會認,我沒有做的,叫我怎麽認


    裴後的眉頭微微皺起,麵容卻還是那麽高貴,仿佛高高坐在雲層之上的菩薩一般慈悲:郭小姐,人常說有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認罪,我會給你留一點餘地,算是全了郭家的體麵,若你知錯不改,死不承認,那就隻能將你交給刑部了。


    交給刑部,等於是顏麵掃地。郭惠妃不覺微微作色,冷笑道,你們聯合起來冤枉嘉兒,還叫她說,說什麽呢


    裴皇後微微閉目,道:惠妃妹妹,懷慶是個多麽善良溫和的孩子,從來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的,這一回遭遇這樣的不幸,隻要是個人看著都會覺得心寒。如今人證是大名和彭達祖,以及那宮女翠柔,你說別人冤枉,他們又和郭小姐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冤枉她呢我知道你心疼郭嘉,但錯就是錯,不能因為她出身郭府就從寬處置。懷慶畢竟是一國公主,郭嘉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羞辱了皇室的尊嚴,她招認,便是一杯毒酒,此事我做主,也不會傳出去。可若是不認,那就對不起你了,我隻能將她交出去。


    這話說得多麽冠冕堂皇,以至於眾人都紛紛點頭。


    郭惠妃卻不瞧義正言辭的皇後,隻是向著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麽說


    李未央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口中不急不忙地道:嘉兒雖然沒有在郭家長大,可卻絕對不會做出有損郭家名聲的事情,請娘娘信我。


    胡順妃怒道:你還是死不認錯那就不要怪宮規無情了說著,她一揮手,便有太監取過一旁的荊棍,道一聲得罪,立刻便要對著李未央的身上打下去。


    郭夫人想也不想撲了過去,保護在李未央的身後,郭惠妃厲聲道:阿江那叫做阿江的太監飛身上去,一把搶過了荊棍,動作迅猛地連擊數下,原本預備對李未央動手的太監慘叫一聲,幾乎沒暈倒在地,後背鮮血淋漓,簡直慘不忍睹。


    胡順妃麵色一變,怒聲道:郭惠妃,你幹什麽


    郭惠妃冷冷一笑,道:幹什麽還未定罪你就敢隨便動手,當宮裏頭是什麽地方你胡家的刑堂嗎


    李未央瞧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荊棍,足足有兩指粗,上麵利刺突起,不斷地往下滴血,若是剛才落在她的身上,怕是不死也要殘廢。胡順妃竟然囂張到了這等地步,是吃準了她沒辦法翻身嗎


    郭夫人驚魂未定地看著,死死握住李未央的手不肯放鬆,李未央握了握她的手,溫言道:娘,我沒事。


    郭夫人既驚且憂,麵上更是怒到了極點:胡順妃,你欺人太甚我郭家的女兒豈是你可以傷的


    胡順妃優雅地揚起細長的眼眸,喚道:郭夫人,你可別嚇唬我,這麽大的罪名我承擔不起我打的不是郭家的女兒,而是謀殺越西公主的犯人


    郭夫人厲聲道:尚無定罪的情況下,你們怎麽可以胡亂傷人便是要定罪,也該陛下親自下旨,或是刑部來問案


    一聲音笑道:聽郭夫人的意思,是覺得皇後娘娘統領後宮的權力不存在麽


    此刻湘王的這種笑聲,聽起來格外的犯賤,讓南康公主怒氣頓生恨不得衝過去狠狠踹他幾腳。她恨恨地盯著湘王,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如今這局勢她再傻瓜也看出來了,分明是大名公主先後設計了懷慶和自己,故意營造出這樣的假象。她轉頭看著大名公主,幾乎控製不住紅了眼睛:大名姐姐,你到底為什麽要編造這樣的謊言呢


    三米的高度雖然不會摔斷腿,但大名的傷勢也是不輕,更別提還要強撐著來演這出戲,也算是很不簡單了。此刻,她滿臉濕膩膩的冷汗黏住了頭發,淒楚之中仍喃喃道:南康,我說的都是真的她話未說完,人仿佛要痛暈了過去。


    胡順妃心頭暗讚大名演技之逼真,隨後走了幾步,笑吟吟地睨著李未央,聲音十分惋惜:郭小姐和中郎將本就年輕不懂事,所以犯下這滔天大錯,如今東窗事發,鐵證如山,百口莫辯,郭小姐,你還是乖乖認罪吧,娘娘寬大為懷,也會留下你一條全屍


    郭夫人握緊了李未央的手,她沒想到進一次皇宮竟然會鬧出這許多事情來,早知道她們還不如早日回去,也免得這群人個個都使出壞心思。一出一出輪著來,非要迫死郭嘉不可對方這樣做,針對的不是郭嘉本人,分明是在對付郭府啊她咬牙切齒,幾乎恨不得給胡順妃一個耳光


    整個氣氛都凝住了,人們緊張地看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裴皇後剛要開口,卻聽見李未央微笑道:順妃娘娘和大名公主全部說完了嗎


    胡順妃愕然,隨後皺眉:你是什麽意思


    李未央笑了笑,道:若是你們已經把能說的都說完了,那接下來就輪到我說了。


    胡順妃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難道郭嘉還能有什麽翻身的法子嗎她挑起眉頭,冷淡地道:你有什麽好說的她相信這個計劃雖然不能說是完美無缺,至少從現在看來,郭嘉絕對沒辦法翻身。


    李未央的神色平常,一雙眼睛卻是黑如點漆,閃閃發亮:別說我是進宮來做客,就算我要跟人偷情,也沒必要在連路都不太認識的情況下就和人幽會,更何況我明明知道大名公主就在附近,還做出殺死懷慶公主的蠢事請問,這個世界上真有這種愚蠢的人麽


    湘王不動聲色地道:或許你是被那彭達祖的甜言蜜語蒙蔽的頭腦,又或許你是失手才殺了懷慶,這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嗎畢竟若是私情暴露了,你的名聲就將毀於一旦了。


    李未央抬起一隻手,打斷了他:不,一切都是因為大名公主在撒謊。


    大名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緊了,為什麽現在李未央還能這樣鎮定,明明一切都已經證據確鑿了


    大名公主,你從一年前開始便經常親手做鞋襪,還悄悄派自己的貼身女官送出去,到底是送給誰的呢李未央微笑著道。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大名公主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異樣。


    哦,既然大名公主的頭腦摔壞,理解能力不夠,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李未央眯了眯眼睛,目光卻尖刻如刀,公主長處深宮,寂寞難耐,與男子有了私情,也是人之常情


    她聲音十分溫柔,可是語氣卻帶著嘲諷,大名公主頓時煞白了臉,聲音異常尖銳道:你胡說什麽我我哪裏有這樣做,我我


    李未央慢地打斷她,道:公主,聽聞你半月前曾經臥床不起,卻不知道你得了什麽病,能否為大家解惑呢


    大名公主的眼神一抖,抿緊了嘴唇。


    李未央目光之中有隱隱的寒芒,笑容卻如同春風一般溫暖,可是這兩者結合在一起,直叫人汗毛倒豎:對外人說的是傷寒,可這不是事實吧,與其讓我說出來,不如你自己承認,也免得淪為笑柄。


    你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突然把矛頭對準我這樣的可憐人我實在不知道哪哪裏得罪了郭小姐,莫非就是因為我為懷慶的死作證,所以你要這樣誣陷我麽大名公主眼圈一紅,眼淚又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李未央的微笑優雅無比,在她臉上盯了幾眼,很抱歉,我隻是實話實說,


    大名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垂下頭悶聲道,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何要冤屈我這樣一個清清白白的人


    很好。李未央展顏一笑,既然你不肯自己說,那我就代替你說。來人,請周太醫進來吧。


    胡惠妃和大名公主麵色齊齊一變,震驚地看著門口出現的人,大名公主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仿佛見到了鬼魂一般。


    周太醫進門便向裴後和眾人行禮,隨後站起來。郭惠妃慢慢地道:周太醫,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周太醫充滿恨意地看了一眼大名公主,才慢慢道:不久之前,我去為大名公主診治,她說自己患了傷寒,可下官診治的結果卻是喜脈。


    喜脈兩個字一出口,整個屋子裏的人眼睛都睜大了,全部不敢置信地看著大名公主。


    裴後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目光冷厲地看著周太醫:你再說一次


    喜脈周太醫低著頭,又把話重複了一次,可是不管說多少遍,喜脈兩個字都是特別刺耳。


    周太醫,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這是汙蔑胡順妃厲聲道。


    周太醫一咬牙,沉聲道:下官原本也是不敢相信,再三確診之後才相信,大名公主拚命懇求下官對此保持沉默,並且要求我給她一劑打胎藥,去了這孽胎


    大名公主驚恐萬分地發出尖叫:不不不你胡說,娘娘,他胡說,我沒有,沒有的事啊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既然大名公主說沒有,那為何不另外找個太醫看看呢看大名公主是否還是處子,哦,我不太通醫術,不知事情隔了半個月,還能否驗出曾經懷過身孕


    周太醫麵色平靜地道:有過身子便是婦人,有經驗的大夫都能夠看出來,若是皇後娘娘和諸位不信,大可以找人來瞧。


    胡順妃勃然大怒,道:荒唐一個堂堂的公主,豈容你們這樣羞辱


    李未央卻不理會,兀自微笑道:周太醫,大名公主的事情可大可小,你為何要幫助她隱瞞呢


    周太醫垂下眼睛,道:下官原本也想要稟報皇後娘娘,隻是,大名公主哭地太過淒慘,拚了命地哀求下官,她說若是我將此事透露出去,她必定會被皇後娘娘處死,因為私下和護衛有了私情,等同於犯了宮規,娘娘向來嚴格,絕對不會輕易饒恕她下官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答應了她,並且替她解除了這個隱患,所謂的因為傷寒臥病在床,實際上便是流產。本以為事情過去了,誰知一天前,卻有一批秘密的殺手潛入下官府邸,偽裝成盜賊殺了下官的妻子和一雙小兒女,還一劍刺入我的肋下,我見那些人窮凶極惡,且奔著我而來,索性閉氣裝死。我是個大夫,自然精通此道,費盡了心思才躲過那些人,喬裝改扮離開了家中,後來才得知,京兆尹張貼了告示,說我家中被盜賊所劫,一家都被殺死


    郭惠妃嗤笑一聲,道:胡順妃,你以為幫著大名公主殺人滅口就有用麽很多事情都容易留下把柄的。


    李未央隻是微笑,大名公主原本哀求了周太醫不要透露此事,可卻不巧被胡順妃得知了真相,一直隱忍不發,隻等著有利時機。在宴會之後,胡順妃動了心思,便用這個秘密來威脅大名幫助她完成計劃。大名公主一狠心,索性告訴胡順妃周太醫已經得知了這件事,為了拔除隱患,他們便一不做二不休,要殺了周太醫滅口。可他們不知道,自己從懷慶公主到訪那一天就開始懷疑大名公主,因為懷慶沒有朋友,唯一能夠讓她相信並且說得動她的人就是大名與此同時,元烈也一直派人秘密盯著大名公主和胡順妃的一舉一動,在精心查證之下,總算找到了周太醫。而周太醫為了報自己家人之仇,也一直在等待機會進宮陳情,卻畏懼背後那人的權勢,如今有了郭惠妃撐腰,他才敢再次入宮。


    事實上,胡順妃剛開始留著周太醫定然是為了捉住大名的軟肋,可大名卻非要先殺了周太醫才肯做事,事情自然有了矛盾。


    我我大名公主慌亂地望著裴皇後,娘娘


    縱然大名公主曾經懷孕並且故意墮胎,自然有娘娘按照宮規處置,跟這次的事情也完全沒有關係,為什麽要把兩件事扯在一起呢胡順妃臉色異常難看。


    李未央歎了口氣,突然揚起聲音道:趙月,出來吧。


    眾人都吃了一驚,卻見到趙月從門外走了進來,麵色紅潤,精神奕奕,她一進門,便開口道:奴婢給皇後娘娘惠妃順妃請安。聲音清清脆脆,哪裏有半點喉嚨被毀掉的樣子。


    眾人完全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趙月,卻見到她笑嘻嘻地道:奴婢聽從小姐的命令,裝作被胡順妃娘娘捉住,親耳聽見順妃娘娘說,要大名公主把小姐引到懷慶公主的依蘭殿,趁機動手,這樣,她就不會說出大名公主和那彭達祖的奸情


    你你根本是故意設下陷阱胡順妃的聲音有瞬間的尖銳,李未央從一開始就裝作不知道這是一場局,故意讓趙月假裝上當,其實那開水根本一大半兒都灑在了地上,另外一點進了嘴巴,燙紅了一點皮而已,沒有半滴水進了趙月的喉嚨,她卻裝作喉嚨真的被燙傷,然後被胡順妃押著去對質,讓對方信以為真,繼續進行這個計劃,不過是引蛇出洞


    但,也不是什麽都在李未央的預料之中,就像她隱約猜測大名公主便是那個在暗中促動懷慶來求情的人,也是那個預備引自己入局的人,卻不知道她所謂的誘餌和底牌,竟然是懷慶的性命。


    我我我我根本沒有和那男人大名公主因為過度恐懼,劇烈地顫抖著,突地從床上摔了下來,卻拚命地爬到皇後的身邊,抓住她的衣袍下擺,哭道,娘娘,我沒有,一切都是他們胡說的,你信我,你信我啊


    裴皇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什麽不潔的東西一樣。


    一旁的宮女生怕大名公主狗急跳牆傷了皇後,趕緊撥開了她的手,大名公主還要糾纏,卻被推得更遠。她連忙去抓住胡順妃:娘娘,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


    眼下這種情形,胡順妃急著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她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郭惠妃卻顯然早已知道李未央的計劃,此刻淡淡道:大名公主,你以為現在還能脫罪麽


    大名公主驚駭地看著郭惠妃,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冷眼看著大名公主,道:原本我以為你不過是為胡順妃所迫,才會利用了懷慶和南康,可是我實在是高看你了,你分明是故意造成懷慶公主的死,目的就是因為你嫉妒,你嫉妒懷慶到了這個地步,再裝作楚楚可憐已經於事無補,你不如實話實說


    大名公主再也不複剛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神漸漸變得凶狠,她趴在地上,卻像是個女皇一樣,咄咄逼人地道:對,我討厭懷慶她明明死了個娘,孫家卻還在,有什麽資格自怨自艾論容貌論才情,我有哪裏輸給她偏偏誰都看不到我就連彭達祖,一開始都是喜歡她,我偏要把他搶過來,我偏要懷慶傷心


    南康不敢置信地看著大名公主,口中喃喃道:你究竟在說什麽懷慶姐姐從來就對你那麽信任,你為什麽要


    哼,南康你算什麽跟我一樣是宮女的女兒,若是沒有郭惠妃,你這種腦子早就不知道淪落到哪裏的塵埃中去了大名公主惡狠狠地打斷她,那嬌柔的眉眼,一旦深沉下來,就顯得說不出的可怕,事實是我什麽都比你強,什麽都比你好,隻不過沒有你那麽好命,若是我娘早點死,我也能找個好一點的靠山,不至於到了今天什麽都沒有


    大名姐姐


    別再惡心我了大名公主的五官開始扭曲,充滿了怨恨,我看見你就惡心,看見你嬌滴滴地靠在郭惠妃的懷裏就討厭為什麽我這麽努力,卻要落到這個下場,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卻能過得這麽開心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了啊我在這宮裏明裏是個公主,可誰都能踐踏我瞧不起我,我到底算什麽啊為什麽你們都有人護著,我什麽都沒有那個女人要死了多好,偏偏從那麽高的地方被掉下去都沒死,白白連累了我這麽多年


    李未央的神情微微地悸動,她突然明白了某件事,口中道:當年是你推你娘下樓的


    大名公主的身體因為失望和憤怒而開始發抖,恨聲道:對,就是我大家都說南康是因為沒有親娘才會被郭惠妃收養的,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就天真地以為隻要我娘死了我就什麽都有了可事實上呢即便她死了,我也是個沒有價值的人根本不會有人想要收養我更何況她沒死若非後來旭王見她日子過的淒慘,同情她們母女,特意向皇帝提出了請求,她根本都沒辦法熬到現在早就不知死在冷宮的哪個角落了所以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親生母親沒死也好,她的存在可以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孝心,知道她的獨特,欣賞她的善良


    南康公主一時間說不出話,李未央的目光越發冰冷:大名,你真是個瘋子。懷慶將你當成唯一的親人,你卻因為嫉妒而殺死了她。


    大名公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但很快又變得囂張起來,這讓她那張楚楚可憐的麵孔顯得特別猙獰:不錯,是我向胡順妃建議殺了懷慶,不光是懷慶,當初我還準備殺死南康我討厭看到你們這些什麽都不懂卻能坐擁一切的人


    南康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


    論善良,你比不上南康,論真誠,你比不上懷慶。事到如今,你的所作所為恰恰證明,你沒有任何一點比她們強。懷慶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真心信任你的人,可你卻殺了她,所以你注定一輩子沒有人喜歡,沒有人愛,注定了所有人都厭惡你,惡心你。這就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得好好受著李未央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淡淡的表情,卻有著比任何鄙夷嘲諷更傷人的力量。她不關心的大名公主為什麽發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大名隻看到自己的悲傷,卻一直死死盯著別人的光環,這樣的心態總有一天會扭曲,會發狂,她隻關心這件事的幕後主謀是否能夠伏誅。


    大名公主啊地尖叫起來,她不管不顧地向郭嘉衝過去,可是趙月一個巴掌上去,竟然將她整個人打翻在地,滿口鮮血。郭惠妃揮了揮手,便有護衛將大名公主按下,她還在發狂一般地掙紮,卻沒有人在乎她了。


    也許是這逆轉太快,大名公主的前後對比太過強烈,以至於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郭夫人看著這一幕,卻也是十分的驚訝,她看了看郭惠妃,又看看李未央,才知道她們從昨日開始就在演戲,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故意引胡順妃動手,等今天把她困在網中。


    李未央看向胡順妃,道:娘娘,你還有什麽話說麽


    胡順妃呆了一下,然後露出僵硬之色,大聲道:郭嘉,你不要胡言亂語,大名公主分明是發瘋了


    李未央的聲音一下子蓋過了她:順妃娘娘,你真的以為一切都沒有遺漏嗎


    胡順妃咬牙,道:這件事情都是大名公主所為,一切都跟我沒有關係


    李未央失笑,道:順妃娘娘,這就要多謝你自己了,你們以為我一定會被打倒,所以根本不曾給自己留下退路仔細想一想,從頭到尾你們犯了很多錯誤一則,大名公主和彭達祖有染,翠柔卻偏偏說看見彭達祖和我在一起,這說明,翠柔是受了人的指使在造假。二則,你們模糊了懷慶公主的死亡時間,說明她根本不是死在早上,更甚者,她是昨天晚上或者更早就斷了氣,這樣一來,這整個依蘭殿的八個宮女太監都在撒謊。他們的主子從昨天晚上就已經不見了,可他們卻說早上還被她差遣出去辦事。不管是翠柔還是其他人,隻要將他們捆起來送交刑部,嚴刑逼供,自然能夠一切水落石出


    胡順妃的麵色已經發白,額頭上也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流淌下來,口中不受控製地道:也有可能是你收買了大名,不,收買了那些人來陷害我


    李未央嘲諷地一笑。


    你笑什麽胡順妃心頭越發焦躁,幾乎是勃然大怒。


    我笑順妃娘娘自作聰明,很可惜,我縱然收買了這些人,卻也有一個人收買不了你忘記了還有一個彭達祖。他原本好好做著中郎將,若非和大名公主有染的把柄被你捉住,也不會幫著你來陷害我。難道你要說,我連這位痛恨郭家的中郎將也收買了嗎這種事情傳出去,誰也不會相信的所以從一開始,順妃娘娘和湘王殿下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選的還是最大最重的一塊石頭李未央目光冰冷地說完,當然,彭達祖答應陷害自己,其中必定還有威武將軍的緣故,隻是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


    胡順妃一開始確定彭達祖為人選,一方麵是以為他是大名的情人,有把柄捏在手裏。二則,他是郭家人,有機會和郭嘉接觸,卻又偏偏和齊國公一房不睦,這樣隱瞞和郭家小姐的戀情就順理成章了。但她卻沒有想到,李未央會反將她一軍,大名公主已經承認了一切,彭達祖也會成為一個大麻煩難道她要說,彭達祖也是被收買了嗎說出去誰會相信呢


    娘娘,你脅迫大名和彭達祖來陷害我在先,又謀殺了懷慶公主,並且威脅我說,若是我不肯如你心意嫁給湘王,你便把一切公開,讓我死無葬僧地,這樣的手段實在卑劣無恥,你還有臉繼續說自己無辜麽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謀殺無辜的人,一環接著一環設下陷阱,這樣詭譎的心思早已大白於天下,你還有什麽能說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李未央逼問著對方,幾乎將胡順妃逼到了死胡同


    住口胡順妃氣得臉色醬紫,幾乎上前一步揚起手臂就要打李未央,但李未央早已洞悉她的意圖,輕輕一閃,胡順妃撲了個空,狼狽地摔在了地上。湘王搶上去幾步,一把扶住胡順妃,怒氣衝衝地道:郭嘉,你心思太?


    ?毒了


    李未央笑容溫柔,眼神冰冷,心道,歹毒你很快會知道什麽叫歹毒


    ------題外話------


    今天要推薦醉瘋魔的美文重生之錦繡嫡女,很好看的喲


    小秦:編,大家說你是我虛構出來的人物


    編輯:啊,你我不就成了人形電腦天使心裏麵的小嘰


    小秦:真是自戀到一定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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