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笑了起來,道:我原本是想讓元盛給你種的花兒添點肥料,你卻還留著他的性命,真是難得。


    李未央道:我留著他,是因為懷慶


    元烈的麵上掠過一絲訝異:因為她在他印象裏,懷慶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有些驚奇,李未央竟然會提到她。正是因為她過於輕信別人,才會累己累人。


    李未央笑了笑,道:是啊,她是過於輕信大名公主,可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我處在她的位置上,也很難會懷疑一個和自己從小一塊長大,情同姐妹的人。懷慶公主過於柔弱,這個世界卻太過殘酷,隻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但這並不意味著,強者有權力去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力。她李未央自詡不是好人,卻也沒有卑劣到會利用如此信賴自己的人。


    元烈陪著她從冷宮裏向外走,一路宮女太監們都悄悄低下頭去。元烈目光流轉,笑得嘲諷:從前你在宮裏走,別人都不認識你,可現在,看到你連頭都不敢抬了。


    經過三天前的那件事,郭嘉這個名字可是十分的有名。李未央微笑,道:我對他們客氣,他們當我軟弱,甚至不惜利用我來打擊郭家,我既然承了這個身份,自然要為小蠻做點事,不是嗎


    元烈想了想,道:這件事情裏,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李未央這才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緩緩道:你是說彭達祖。


    應該說,彭達祖本就隻是一個棋子,這裏麵還牽扯著郭家過去的舊恩怨。他敢在宮中與大名公主珠胎暗結,不會真是情難自禁吧,總是有什麽目的的。至於後來攙和到這件事情裏來,怕是受到了威武將軍的指使。元烈頓一下,目光一定,望著她微笑,你看,咱們是不是應該特別留意一下他呢


    李未央嗯了一聲。


    他輕輕挑眉,道:彭達祖本人,你還要見麽


    她抬眼瞄他,嘴角翹起:有必要嗎他既然已經被威武將軍推出來,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無疑的準備,若是能夠三言兩語供出他義父,他們也不會選擇他了。


    他卻搖了搖頭,垂下眼睛低聲道:你啊,是怕牽一發而動全身,連累到郭家。什麽時候,那些人對你這樣重要了。


    元烈,有些話我都說過,你心裏也明白,我承了人家的情,便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這是交易,不是感情。李未央淡淡地道。


    交易若是交易,昨天那情形之下,你卻站在了郭夫人的身邊,這不像你的個性。明明對郭家的感情一點一滴地在發生變化,卻還要裝作對他們漠不關心,你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肯承認自己的心呢元烈微微一笑,不過,你的心變得柔軟,對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所以我也就任由你繼續鴕鳥心態,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變化。


    越西的這位皇帝陛下,似乎有點兒不太正常。李未央轉了話題。


    元烈看了四周一眼,才輕聲回答:從我半年前回來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好的時候和正常人沒什麽分別,一旦犯病了就異常可怕,脾氣也像是換了一個人,這種時候,就連裴皇後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他這種情況,還能主持政務麽李未央皺起眉頭。


    有這麽多肱骨之臣,朝政十分穩固,自然沒什麽關係。再者,他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這樣,隻要不發怒元烈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身為人自然有喜怒哀樂,又怎麽可能一直不動怒呢他這種病,究竟是什麽原因,真的是因為你娘的死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嗎


    元烈的笑容停頓了一下,隨即回答:我查了很久,並且悄悄詢問了不少的太醫,人人都是這樣說,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更何況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之下,本來就會發瘋的,他能控製得這樣好,已經是難得了。


    或許吧,可我總覺得哪裏說不出來的奇怪。也許棲霞公主的死,對皇帝的刺激大到讓他發了瘋,這都是有可能的。昨天他的那個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正常人可李未央總覺得,這一切沒有表麵上看來的這樣簡單。


    你總是憂慮過多,他瘋了也好,不瘋也好,於我們的事都沒有妨礙。元烈不動聲色地低斥了她一聲,可抬手卻溫柔地將一隻令牌配在她的腰間,長指撫平其上紫絡。


    這是什麽李未央摸了摸那令牌,略顯詫異。


    有了這道令牌,你可以隨意出入我府上。元烈笑嘻嘻地回答。


    李未央聞言,卻是不自覺地唇角含笑,目光晶瑩閃亮:你不怕別人說旭王對郭家千金一見鍾情,窮追猛打不怕被我那幾個哥哥丟出牆外不怕別人在利用郭家來打擊你


    元烈失笑,眼中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采,緩緩地問道:我怕過嗎


    嗯,倒是沒怕過。李未央想到郭澄和郭敦的那些所作所為,實在有些好笑,也很佩服元烈不屈不撓的奮鬥。我明天便要出宮了,你若再找我,便


    去郭家爬牆頭。元烈迅速地補充道。


    李未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元烈想了想,卻很快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道:在那些家夥來阻撓我以前,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什麽機會李未央有一絲驚訝,元烈卻笑了笑,道:你出宮的時候正巧是城外的廟會,十分的熱鬧,我就在宮外等你,先別回郭府。


    李未央看著他格外期盼的眼神,心頭好似有什麽東西融化開來,滿滿溢了一腔,輕聲道:你要帶我去逛廟會


    他點了點頭,望著她,聲音格外溫軟:去嗎


    她笑著點頭,道:好。


    第二日一早,郭夫人李未央和郭惠妃一起用了早膳,郭夫人便向惠妃正式辭行。惠妃的眼底流露出不舍的神情,麵上卻是帶著笑容,招手要李未央坐到旁邊,嘉兒,這一次多謝你了。


    李未央笑道:娘娘說的哪裏話,您說過咱們是一家人,跟家裏人哪裏能說謝字呢


    郭惠妃笑著點頭,道:我原先還擔心你在外麵長大,會不習慣這些人的鬼把戲,不小心被算計了去,若是如此,我真的沒辦法向哥哥嫂子交代。見你這樣聰明穩重,我就放心多了。


    李未央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聽到殿外的一聲稟報,靜王到。原來靜王也入宮了。元英穿著一件暗紫嵌金華服,麵上帶著笑容,大跨步地走進來。他先是給惠妃和郭夫人請了安。李未央微笑,上前見了禮,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自己站到了一邊去。元英看了她一眼,笑容反倒是更深了些。他看著李未央道:這幾日,多謝表妹了。


    李未央低頭笑道:殿下客氣。


    我本來想多留她們幾日,可你舅舅不著急,你外祖母都急了,來了三封信催促,問我把她的孫女兒藏到哪裏去了嚇得我就不敢留人,趕緊把你表妹送回去郭惠妃笑著道。


    外祖母元英詫異地看著李未央,忽然一笑,眼睛裏光芒閃爍,原來表妹這樣得外祖母的歡心。陳留公主表麵好相處,卻並不能討好,對人心看得也很明白,若是李未央不夠真心,早就被老太太識破了。如今她這樣喜歡李未央,一則說明這女子是真的很討人喜歡,二則,就是她對外祖母必定是真心實意的好。


    這人,怎麽就讓他覺得越來越驚奇呢


    祖母是覺得悶了,指望我回去給她解悶。李未央隻是這樣說道,半點沒有在靜王麵前表現的意思。


    元英看著她微微一笑,然後轉過頭對惠妃:母妃,你真舍得放她走


    郭惠妃微笑道:我自然舍不得,指望著你想法子呢把人長長久久地留下來才好


    這暗示這樣明顯,郭夫人幹笑兩聲,心中歎息一聲,惠妃娘娘是真心喜歡嘉兒,這可怎麽好呢旁人的婚事都好拒絕,隻有元英,不管怎麽說都是最合適的人選,這樣放棄了實在有點可惜啊


    母妃,彭達祖已經交給了刑部,隻不過,這人也是硬骨頭,無論怎麽刑訊逼供,都是不肯交代幕後主使。隻說是和大名公主情投意合才會珠胎暗結,並無人主使。兒子已經關照了刑部的人,仔仔細細地看著他,不要讓人暗中動了手腳。元英當然察覺了郭夫人的為難,已經轉了話題。


    真的什麽都問不出來郭夫人蹙眉。若是能讓彭達祖把威武將軍扯出來問罪,這件事情才能算圓滿。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他是威武將軍的義子,自然是忠心耿耿,什麽都不肯交代的,若非如此,也不會讓他來做這件事。但這也是建立在他們互相有深厚感情的情況下,若是有人在監獄之中要誅殺他,封他的口,他還會不會這樣堅定的死扛到底嗎我想,應該不會。


    她說話的時候,眸子閃閃發亮,漆黑得叫人心悸,那模樣慢慢地吸引了元英全部的目光。郭惠妃和郭夫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元英明明很讚許,麵上卻不動聲色地道:話是如此,但這樣挑撥離間的做法,一個弄不好,反倒弄巧成拙。他想知道,李未央能夠想多遠。


    李未央直視著他,笑道:殿下,自然是要挑選好的時機,好的人選,還要結合對方的心理狀態隻要你能夠讓他相信,他的義父已經遺棄了他,並且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即便是銅牆鐵壁,想要破城也是指日可待


    元英輕輕蹙眉,經她嘴裏這麽一說出來,聽起來十分簡單,但那人極端狡猾,想要破城,怕是不那麽容易。


    事實上,這法子我也嚐試過,可他軟硬不吃。元英歎了一口氣。彭達祖已經立定了必死的信念,不管他如何嚐試,甚至告知他不肯說的下場,對方都無動於衷。


    那是殿下沒有用對方法。李未央知道元英試過這法子,也不氣餒,隻是心平氣和地道:殿下,我隻是提出建議,並不是非要逼著您采納不可。若是刺殺一事已經被他看破,那就應當從他的身世著手。若是你告知他,他的親生父親是被威武將軍逼入絕境才會殞命的呢


    元英的眼眸輕輕眯起: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未央笑得十分坦蕩:我的意思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威武將軍表麵上深明大義,用下屬的性命來保護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元英微笑了起來,事實上,李未央說得雖然不全對,卻也跟現實相差無幾。主動去擋箭,和被動地拉過去赴死,完全是兩回事。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用別人的死亡去換取自己的生存。一線之隔,天差地別。隻是如何透露給彭達祖知道,便是一件十分要緊的事了。


    郭惠妃聽了半天,在一旁笑道:看你們有商有量的,我也很高興。元英之前對嘉兒不冷不熱的,今天居然肯聽她說這麽多話,眼睛還一直發亮,明顯是看上人家姑娘了,這下她這個姻緣,總沒看錯了吧。


    李未央之前和元烈說的話,並非是實話,她不過是不希望元烈過多插手這件事,牽扯進去而已。但是元英,這本來就是他郭家的事情,他應當好好處理。接下來,李未央便一直和惠妃說著話,可在隱隱約約之間,她總是感覺到一道目光緊緊地盯住了她,盯得她汗毛都豎了起來。是元烈,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的身上。


    李未央對惠妃笑著說:娘娘,現在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出宮了她和元烈還有約定。


    郭惠妃點點頭,眼底還有不舍:今後你們要常常入宮來看我。


    郭夫人拉著她的手,隻是跟著點頭。


    元英站起身,衣服上麵的金線在陽光下光芒耀眼,襯得他一張俊臉更是貴氣十足,他的眼光從李未央臉上掠過,又看向惠妃,道:我送送舅母和表妹。


    李未央不由皺起了眉頭,郭惠妃卻已經點了頭,道:去吧。


    宮門口,郭夫人笑著道:靜王不必如此多禮。


    元英隻是微笑,道:這一次還多虧了表妹機警,否則連我母妃都要受累。


    李未央的笑容很淡漠:殿下太客氣了,我不光是為了惠妃,也是為了郭家,為了自己。


    不管是你,郭家,還是我母妃,甚至於我,不都是一體的麽元英的笑容更加溫和,隻是這溫和之中,藏了更多的善意。從前對李未央的防備,明顯淡了許多。除此之外,他的態度也不像從前那樣的客氣,顯得親近了許多。


    郭夫人是個聰明人,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元英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表麵上總是笑嘻嘻的,心思卻讓大人們猜不透。他的性格更是繼承了郭家的沉穩和越西皇室的精明,是個真正的笑麵虎。但有一條,他對自家人絕對的全心全意,護短的毛病也很厲害,隻要被他劃撥到了保護圈,是無論如何不肯讓別人傷害到的。正因為如此,郭夫人心裏才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女婿。隻不過,元英之前對自家的女兒,似乎並不十分的感興趣,郭夫人自己寶貝的不得了,當然希望找個能把郭嘉疼愛到骨子裏的,所以也不勉強。現在瞧他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不免也跟著暗自高興。


    可是看女兒神色淡淡的,仿佛無意於元英,郭夫人又有點擔心。


    馬車裏,她試探著問李未央道:嘉兒,你是不是不喜歡靜王殿下


    李未央翻了一頁書,抬起眼睛,道:娘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郭夫人有點猶豫,道:你的姑母昨天晚上,又一次提起你們的婚事。嘉兒,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靜王相貌堂堂,文武雙全,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若是將來把你嫁給別人,娘始終會放心不下,但是靜王就不同了。在家中的時候,其實你祖母也再三提起過,娘都含糊過去了,但這次進宮後娘娘特別喜歡你,眼看這門婚事也很合適,娘就想要問一問你的心意。


    李未央放下了書,看向郭夫人,對方的眼睛裏寫滿了擔心和疑慮,隨後,她笑了起來,道:娘希望我嫁給他嗎


    郭夫人頓了頓,才慢慢地道:是的,娘希望你嫁給他,因為他是一個很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我不必擔心將來你的夫君對你不好哪怕你不小心犯了錯,他看在我們的麵上,看在他母妃的麵上,也都能包容你。婚姻不是一日兩日,要的就是一生一世對你好。


    李未央微微一怔,隨即握了握郭夫人的手,道:我知道娘的心。隻是,靜王是個好人,卻未必是個好夫君。他可能一輩子對我相敬如賓,就像二哥對二嫂,可他卻做不到像爹爹對娘親這樣,是不是


    郭夫人吃驚地看著李未央,慢慢眼睛裏湧現出一絲訝異:你以為靜王不喜歡你她早就看出來了,元英喜歡嘉兒,也許剛開始他有點無可無不可,但他今天主動提出要送他們出宮,這就是一種姿態了,嘉兒這麽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


    郭夫人沒猜錯,李未央在感情方麵很漠然,靜王的表現如此明顯,她卻無動於衷。此刻,她聽到郭夫人說的話,隻是微微一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他。


    郭夫人愣了愣,歎了口氣,道:娘早該猜到了,嗯,不喜歡就罷了,娘再替你選別的。


    沒有半個不字,就這樣輕易答應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根本不會問過女兒的意見,隻要父母親看著覺得門當戶對,於兩家彼此有利,便算是一樁好婚事了,可郭夫人聽她說一句不喜歡,便立刻點了頭,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母親了。李未央微笑,卻依著郭夫人的肩膀,輕聲地道:娘,謝謝你。這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是小蠻的,可她卻對自己這樣好,好到超過了預期,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傻孩子,我們的意見不重要,你的幸福才重要。娘再喜歡,也不能代替你跟那人過一輩子。不過,你真的喜歡那旭王的話,娘會讓你爹好好打聽一下這個人,畢竟來曆不明的,老旭王在的時候還好,他不在,怕是沒有人能壓得住這個小子。若是你真的要嫁給他,還得好好想一想才是。郭夫人決定用緩兵之計,嘴巴上說得很好,對待元烈和元英一視同仁,實際上還是偏向靜王多一些。


    李未央失笑,道:我剛剛回到郭家,娘就這麽希望把我嫁出去嗎


    當然不是郭夫人握緊了她的手,道,娘巴不得把你一輩子留在身邊才好,好,我不提婚事了,咱們以後再說。


    馬車一路出了宮,李未央聽著馬蹄聲,卻有些出神。元烈應該在宮門口等著,可他應該瞧見元英了吧,現在,果真不是見麵的時候。


    馬車還是停下了,在出宮不久後的一條岔路口,旭王元烈站在道中間,笑得溫文儒雅。原本他在宮門口攔路,元英卻裝作沒有瞧見,他索性打馬從小道走,更陰險地命人拉了一頭牛車過來,硬生生擋住了郭家的馬車。


    元英坐在馬上,似笑非笑道:旭王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我剛才便讓靜王停下,偏偏你眼神不好,怕是沒瞧見一身華服的男子笑得優雅,俊美絕倫的麵孔上帶著一絲嘲諷。


    元英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他剛才故意裝作沒瞧見元烈,對方居然還這麽不死心,這麽不知趣他知道宮裏頭如今都在傳說,旭王元烈對郭家小姐一見鍾情,拚了命地追求她,眾人都十分費解,這郭家小姐雖然長得漂亮,但也沒有到傾國傾城的地步,那裴寶兒才是越西第一美人,怎麽沒見旭王看上裴寶兒,反而對一個郭小姐窮追猛打呢元英原本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他當時沒特別看重這門婚事,可是現在,不知怎麽的他看見旭王就是不舒坦,更加不喜歡他接近郭嘉。


    不是沒瞧見,隻是我舅母和表妹急著回府,不好停車。不知道旭王又有什麽急事元英不以為然地道。


    元烈的笑容很燦爛:我和郭小姐已經說好,一起去看望故友,怎麽,靜王不知道麽


    元英的麵色有一瞬間的不好看,旭王的話仿佛特意告訴他,他和郭嘉十分熟悉,這種感覺,他不太喜歡。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有點在意這個表妹,也許,不是一點點。隨後,他被自己的心思嚇到,郭嘉雖然生得美貌,可也還沒有到能夠撩撥他動心的地步。此刻的元英說不清自己的心思,便有點心煩意亂。他不是前幾日還懷疑郭嘉麽,為什麽他好像有一點被她那種神采飛揚的神態迷住了呢


    然而,車簾一動,卻是趙月跳下了馬車,見到元烈立刻露出高興的模樣:旭王殿下,小姐吩咐了,請你在前麵路口等。


    這就是答應了元英的俊臉微微沉了下來。


    靜王殿下是不是一起去元烈微笑著看向他,這個時候才像突然想起來一樣,笑著拍拍頭,呀,我怎麽忘了,好像靜王還要護送馬車回去,那就有勞你送郭夫人回府了。


    元英畢竟是出了名的笑麵虎,他的眼裏閃過一抹暗色,溫和地笑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李未央向郭夫人說了隻是去看看永寧公主,郭夫人點了點頭,親自送她下了馬車,隨後看到靜王麵色冷淡,便歎了口氣,道:英兒,不是舅母不幫你,隻不過隻不過,這旭王實在難纏。


    元英隻是微笑,道:舅母,我都明白。隻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旭王這樣的人,未必有定性,表妹年紀輕,怕是還看不明白,需要舅母在旁邊多提點。


    郭夫人心頭又歎了口氣,麵上卻笑道:這是自然,我心裏還是幫著你的。話是這麽說,她卻看了一眼旭王的背影,那孩子長得太俊朗,這點可是誰都無法匹敵的,女兒也許看中了那張臉要是那樣,可就沒法子了。


    元英笑容更加和煦,殷勤地扶著郭夫人上了馬車,道:舅母小心。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外祖母,今天也該去陪一陪她。


    郭夫人上了馬車,若有所思地看了元英一眼,這個侄子,既然對嘉兒動了心思,怕是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唉,從前找不到女兒的時候犯愁,現在女兒到了出嫁的年紀還是犯愁。不管是靜王還是旭王,怕都不能輕易拒絕。


    廟會很熱鬧,到處都是人,也有不少千金小姐帶著麵紗,身邊丫頭和護衛環繞,更多的卻是坐在轎子裏光明正大地看著街上的人群。李未央的麵上也帶著麵紗,趙月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當然,郭夫人不放心的情況下,還特地派了四個護衛跟著,這樣的陣仗,實在不適合兩個人獨處。元烈卻並不在意,長臂一垂,袖子便落下來,將他二人的手覆住,讓人看不出。


    耳邊人聲嘈雜,有小孩兒從二人身前飛跑過去,笑鬧穿行不斷。李未央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他卻隻是微笑道:人太多,不小心會走散。


    她啞然,卻因為周圍都是人,不能拒絕,他的手指輕輕地彎了彎,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隱約有些發燙。


    一路走過,不少的小販都在叫賣,有人眼尖,直喊李未央過去:這位夫人,這簪子最配您,這位公子,替你家娘子買一個吧


    元烈明顯心裏很高興,表麵卻要不動聲色,拉住李未央過去,把小攤上的東西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最後選了一隻雕刻著月牙兒的簪子,雖然材質不是最好,樣式卻極為別致,他丟了一錠銀子,便把簪子戴在了李未央的發間。


    小販看到銀子,眉眼都笑開了花,道:這位公子真是大方,夫人好福氣啊


    李未央臉色不由自主地發紅,盡管她想說對方誤會了,可元烈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雖然這裏很少權貴來逛,可若是萬一遇上什麽人,他二人又要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坐實那些謠言麽郭家的女兒和旭王李未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繼續拉著往前走去。


    你放開,她皺眉,終究下狠心道。


    他回頭望著她,那琥珀色的眸子清冽懾心,叫人心中驚動。但他卻沒說什麽,隻是微笑道:我要是放開,你會被人群擠散的。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我便放開。


    李未央無奈,一路上無數人將目光放在元烈的身上,他如今雖然毫不張揚,在人群當中也是與眾不同,盡管他們不知道他是誰,卻被他的俊美驚動,尤其是那些姑娘們,看向李未央的眼神幾乎要把她的麵紗射穿。李未央不喜歡這樣的注視,眉頭微動,又側頭看了看他。


    這樣的男子,又有誰敢言能將他獨占獨享她李未央麽


    手心微微發冷,卻不知道心頭充斥的是怎樣複雜的心緒。


    他一路向前走,餘光卻在注意著身後的動靜,那四個郭家的護衛,一直悄然尾隨著,保護著李未央。微微一笑,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狡黠,突然向距離最近的趙月使了個眼色,隨後從袖子裏丟出一把銀錠子,飛快地灑向身後,一瞬間,數不清的人便盡數聚了過來,拚命地在地上爭搶銀子。他毫不猶豫,大踏步地拉著她越過人群,一把拐入旁邊僻靜的小巷,李未央驚訝,卻見趙月和那四個護衛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掙脫出來,趙月卻像是故意引錯了路,向另外一邊走去。她剛要說話,卻見到緊隨五人之後,竟然又有一行人尾隨而去。


    元烈笑道:瞧見了嗎


    李未央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麽郭家人找不到我,定然會出大事的


    他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想要甩掉那些跟屁蟲,那裏麵不全是你娘派來的人,最後麵還有七八個還不知道是什麽來路。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幾個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他們的確不是郭家的人,我從未見過他們。


    元烈笑容滿麵,道:也許是靜王呢


    靜王他派人跟著你做什麽李未央畢竟不懂武功,更何況元英有什麽理由非要跟著他們,莫非他懷疑我們別有目的在她看來,這是唯一的理由。


    那七八個人尋錯了方向,已經又向這裏走過來,元烈一把拉過李未央,避入一旁的木箱之後,高大的身影將她牢牢罩住,讓街外窺不見這一角。


    那群人四處在人群之中搜索,李未央遠遠瞧著,心一下子猛跳起來,抬眼又去望他。


    他不是懷疑咱們,他是想要知道我們在一起,做了什麽。他微笑,卻突然低聲叫她:未央。


    他仿佛越靠越近,笑容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我想,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為,已經做的太好了,不但成功打消了靜王的疑慮,還讓他對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兩家聯姻本來就是長輩說好的事情,若是換了小蠻,會真的成為靜王妃麽李未央歎了一口氣,不管小蠻會作何選擇,自己不是她,絕對不會嫁給靜王的。她不由蹙眉:不過是


    話未說完,他卻突然手一伸,掀開了她的麵紗,低下頭,一下子尋到她的嘴唇,舌尖滑進她的齒間,拚命似地吻她咬她,像是要將這些日子以來的諸多思念盡泄於這一刹。李未央吃驚,還來不及拒絕,心卻跟著一點點燙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這卻是他最凶狠的一次,仿佛要把她整個人吞下去。


    外麵人來人往,也許不知什麽時候便會有人走進來,看見這一幕,若是如此,等待她的便是數不盡的麻煩。手原本要推開他,可是在這種讓人渾身發軟的親吻之中,她卻一時忘記了拒絕,竟然任由他這樣放肆。


    有一種東西,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明白。這樣的依戀,這樣的信任,她不會給別人,他也如此。隻是,她有足夠的信心去報仇,卻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好好守住一份幸福。


    哪怕下一瞬就會被人撞見,哪怕整個郭家都反對,便是明日就要遭天下人唾罵,我亦不會放手。他好不容易才放開她,輕聲地喘息著,這樣在她耳邊說道。


    不會放手她輕怔,卻遠遠聽見尋她的人已經回來,不斷地在人群之中搜索,麵上的焦慮和恐慌透過重重人群都能發覺。她輕輕歎息一聲,蒙上了麵紗,道:咱們回去吧。


    元烈看著她,隻是微笑,道:我陪你回去。


    她的心是冰冷的蚌殼,不論是怎麽樣優秀的男子都沒辦法打開一條縫隙。他如此,元英也是如此。他們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元英早了那麽多年認識她,他知道她的心關閉的有多緊,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更加知道無論如何她都舍不下他,這就足夠了。他有時間,有耐心,有信心,一點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打開她的心,慢慢融化她的蚌殼,至於元英,永遠都做不到。


    回到郭府,郭澄立刻迎了上來,滿麵笑容道:不好意思旭王殿下,今天是我們家族聚會,怕是不方便接待外客。


    家族聚會元英也參加元烈微笑微笑再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拜訪。


    郭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中心中十分爽快,他和郭敦好不容易堵住了地道,卻發現元烈竟然收買了府中的婢女,喬裝改扮了進府,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原本還保持著中立的態度,現在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元英雖然也需要防範,但總比元烈這種打不死的害蟲要好得多。


    不耐煩再看郭家兄弟這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元烈向李未央微笑,眨了眨眼睛,隨後轉身,翩然離去。


    李未央失笑,道:三哥,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客人嗎


    郭澄笑容還是那麽親和:妹妹,你涉世不深,容易被小白臉騙走,若是真的有這種情況發生,娘會多麽傷心啊,你想想看,我說的對不對


    說的是很對,隻是沒有什麽說服力。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三哥,你想的真是太長遠了。


    郭澄非常厚臉皮地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為了你好啊。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郭敦,道:對不對郭敦是最反感元烈的人,相反,他覺得妹妹嫁給元英才是最合適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李未央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一對兄弟。


    元英在大廳裏坐著喝茶,聽著這郭家人的對話,微笑不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能夠贏得全部郭家人的好感,可元烈就很難做到,所以他想要衝破阻礙靠近李未央,隻怕難得很。


    就在這時候,郭導風塵仆仆地走進了大廳,那一抹招牌式的懶散笑容掛在唇邊,令人見之而生親切之心,他瞧見大廳裏的情形,倒是並不驚訝,滿麵微笑道:妹妹,剛才外麵有人送來一個箱子,說是要送給你的,我就命人抬進來了。


    眾人都愣住,郭澄麵上奇怪道:這不是過年過節,送的哪門子禮物難道又是賊心不死的元烈怎麽可能他剛剛才被自己踢出去。


    箱子上貼了封條,李未央看著,不知為什麽心頭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她慢慢地道:五哥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郭導搖了搖頭,道:這門房說是早就送來了,卻因為指明是送給郭小姐的,所以沒有人敢打開。


    李未央想了想,吩咐趙月道:打開吧。趙月便上前去扯了封條,剛掀了箱子,就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未央向前走了一步,郭澄卻一下子攔在了她麵前:不要看郭導也反應了過來,迅速地將箱蓋放下,可是已經晚了,李未央看到了箱子裏的情景。


    五哥,請你打開箱子。李未央的聲音很強硬。


    死人有什麽好看的郭澄顯然也是十分的意外,此刻不得不這樣道。


    李未央眼眸間似攏了一抹淡淡的冷漠,聲音卻強行壓抑著驚怒:三哥


    這一聲,卻讓郭澄微微一震,然而,他咬緊了牙關,道:我都說了,你不要看


    這時候,原本坐在一旁的元英卻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過來,推開了郭澄,道:不必攔著。郭嘉並非那樣柔弱可欺的女子,從在宮中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當然,郭家兄弟的所作所為是完全是出自對她的愛護,但這種愛護若是違背了她的心意,在他看來是沒有必要的。


    郭敦恨恨地瞪了郭導一眼,郭導也是無辜,他以為箱子裏是誰送來的禮物,畢竟這情景並不少見,到處有人在給郭家小姐獻殷勤,便是那旭王也不知做了多少回這種事,他隻以為又是誰送來的寶貝,卻想不到竟然會出這種事誰竟然敢在背後搗鬼他歎了口氣,將那箱子又重新掀開。在箱子裏橫屍的男子,極其俊俏的容貌青白交錯,眉眼之間又有幾分英氣,眼睛大睜著,瞳孔已經擴散了,變得十分可怕。


    這張臉,李未央當然不會忘記,溫小樓


    小蠻最親密的朋友,為了她報仇不惜一切代價的,溫小樓


    他的身上滿身烏紫,是酷刑的痕跡,傷痕累累不說,很多地方已經見了骨頭,十根手指甲都被剝掉了,鮮血淋漓十分可怖,想也知道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郭澄皺起眉頭,他也認得溫小樓,他記得郭夫人說過,若非此人,恐怕還找不到妹妹所以郭夫人投桃報李,將他引薦給不少人家,他成為大都紅透了半邊天的名角兒。可是如今,卻這樣死在了這裏,還被弄成這個樣子送來給李未央看。對


    方顯然是知道李未央和溫小樓的交情,故意送來的,到底是什麽目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將溫老板好好安葬吧。


    她的眼前,卻不知怎麽浮現出小蠻和溫小樓站在一起的畫麵。她記得小蠻說過,怕她死了以後,溫小樓一個人會寂寞。


    說實話,她不喜歡溫小樓,非常的不喜歡,因為這個戲子太過敏銳,太過狡猾,太過冰冷,骨子裏和她李未央是一樣的人。所以他們之間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合作者。在報完了元毓的仇恨之後,溫小樓便辭別了她,寄居在那收養孤兒的宅子裏,每日裏唱戲得來的錢財,全部用在那些孩子身上。


    李未央知道,他和自己走得近絕沒什麽好處,所以也就命人多送了一些財物去,原本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可是現在,有人殺了溫小樓,並且送來了她的麵前。


    她想,她知道這是誰,這世上她的敵人很多,但知道她和溫小樓之間關係的卻不多,除了曾經在戲院出現過的那個人,隻有他,而已。


    ------題外話------


    把文章放進存稿箱,已經晚上一點了,我想說,童鞋們,給力地把月票交出來吧:不要指望出現血腥殘酷畫麵,編輯大人說了,要河蟹,一切都要河蟹,要積極向上,充滿陽光。


    編輯:我覺得,給女主送人頭這種事,你幹了很多回吧


    小秦:有嗎,我是不是反複幹這種事我是青年癡呆患者,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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