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風吹得有多快,流言就散播得有多快,李未央和郭澄二人一路穿過重重的人群,向金帳走去。人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郭家的人,就在一天之前,他們還摩拳擦掌,翹首以待,期待今天的到來,希望在獵場上大展宏圖,收獲更多的獵物,卻沒有想到轉瞬之間就發生了足以震動整個草原的事。此時人們已經知道此事與郭家的小姐有關,不禁都對她側目。


    郭澄擋在李未央的身前,替她隔絕了大半的目光。而李未央卻是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樣,顯然不將眾人的眼色看在眼裏。若是她在意別人的眼光,早已活不下去了,這種東西,她向來不屑一顧。一路向金帳走去,卻發現那金帳裏也是擠滿了人。從衣飾上看,左邊的都是越西的貴族,而右邊都是草原上的汗王和將領們。


    看到簾子一動,所有人都向她投來矚目的眼神。李未央站在了一邊,隨即向帳子的中間看去。越西的皇帝坐在左邊,而另外一邊的那個中年男子坐在鋪著皮毛的高大王座上,上麵的皮毛光華燦爛,珍稀無比,看來這位就是草原大君了。他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上麵鑲嵌著金銀玉石和祖母綠的寶石,氈帽之下露出數根結成小辮的黑發,發辮上還特別綴著許多深紅色或者碧綠色的玉珠,身上穿著的卻是越西的錦袍,顯然是越西人的禮物。與別人都不同的是,他的腰間佩戴著一把黃金為鞘,象牙為柄的彎刀,長相也是十分的肅穆氣派,那一雙格外淩厲的眼睛和眉心深深的褶皺,無不透露出他年輕之時的驍勇和彪悍,他隻是靜靜地在那邊坐著,身上便有一種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氣。


    李未央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眾人看見了她也是忍不住的交頭接耳,其實他們已經知道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巴圖世子突然死去,這是一件足以撼動草原的大事,如今他們也不狩獵了,都被召集到了這個金帳裏麵,麵色焦慮地等待著審判的結果。


    大君看著地上跪著的年輕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兒子究竟是怎麽死的你把話都說清楚了,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他的聲音十分的冷漠,聽起來有一種凜凜的刀風之聲。


    李未央也順著眾人目光看向了那個年輕的女子,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花容月貌,可是皮膚已然變得粗糙,一雙原本應該很是美麗的眼睛已經瞎了一隻,隻能用黑色的額發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的詭異,她心中立刻想到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祥雲郡主,江夏王的女兒。


    隻聽到那祥雲郡主哀聲哭泣道:大君,昨天傍晚的時候世子受了傷回來,招了巫醫替他治療,我見他傷勢十分嚴重便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小心伺候著,一刻也不敢離開。


    大君聽到這裏,看了一眼旁邊一直站著的黑袍巫醫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巫醫點了點頭,大聲道:郡主說的是真的,當時世子殿下受了兩處傷,一處是在左臀之上,一處是在右臂,都是箭傷,雖然並不致命可卻都十分的厲害,世子一回來就發了高燒,我想方設法替他去了邪,又熬了草藥,才讓他們小心翼翼地守著世子,當時我就想要稟報大君,可是時辰已晚,大君又在和皇帝陛下議事,所以我也不敢冒然打擾。


    得到了巫醫的證實,大君才麵色一沉道:繼續說下去。


    祥雲郡主的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從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裏流了出來,若非另外一隻眼睛是瞎的,這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真要讓李未央產生憐憫之心,隻可惜再如何漂亮的美人少了一隻眼睛,看起來都是十分的可怕。江夏王在一旁瞧著,已經是不忍心的別過了眼睛,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那麽醜陋不堪又粗魯無禮的草原男人,實在是太過可惜了。而現在更糟糕的是,等待她的是守寡的命運。


    這時候,祥雲郡主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她低聲地道:世子半夜裏燒得越發厲害,我本打算再去請一次巫醫,卻有一個護衛突然來訪,說是旭王殿下因為白日裏誤傷了世子,所以特意送來一盒能治箭傷的菩提良藥,讓我務必讓我給世子殿下抹上,並向我許偌說不用一個時辰,世子就會消炎退燒,我信以為真,便將那藥膏用在了世子身上她話說到這裏,卻是泣不成聲道:誰知我還沒有醒過神來,卻聽見世子大喝一聲道旭王害我,隨即就斷氣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哀哀哭著,掩飾住了眸子裏麵的深深不安和愧疚。


    眾人此刻都看向旭王元烈,目光之中流露出十分的惱怒,早已有草原上的一位大汗王站了起來,他怒聲道:旭王殿下你先是傷了我們世子不說如今還派人毒殺了他你真是膽大妄為真的當我們草原是任人欺辱了嗎


    元烈聞言卻依舊是俊目生輝優雅從容,不過輕蔑地冷笑了一聲,打斷了人們的交頭接耳,他出口便道:昨日我回到帳篷已經是十分的疲憊,再者說是巴圖世子無禮在先,我傷了他也是理所當然,怎麽會給他送藥


    你祥雲郡主猛地扭過頭來,對元烈怒目而視,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直是個柔弱的女子,不能當眾發怒,她隻能低低地道:你害死了我的夫君不說,竟然還在這裏大言不慚的指責他,你這人還有羞恥之心嗎


    元烈隻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劃過一絲嘲諷道:祥雲郡主,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說,昨天晚上那人真的說是我派去的人嗎


    祥雲郡主不禁惱怒道:我這一輩子不曾說過一個謊言,草原上的大神可以為我作證,若是我說半句的謊話,就叫我被野狼叼走了心,屍骨無存。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這是為了活下去她一邊在心頭默默祈禱著神靈饒恕自己的罪過,一邊發著毒誓,並用那隻獨眼看著元烈道:那人的的確確說是旭王元烈送來了治病的良藥,我個性單純自然不疑有他,再加上我出身在越西,對於很多宮廷的秘方都頗有了解,聽說過菩提藥膏的確對治療外傷有奇效,它就在這裏,你們可以看一看。說著她將那一盒散發著香氣的藥盒放在了地上。


    越西皇帝淡淡地道:梁太醫你去驗一驗吧。


    梁太醫此次是隨行太醫,他從人群之中走出,到了祥雲郡主的身邊,接過那一盒用青花瓷小藥盒裝著的藥,然後仔細查驗了一番這才道:這藥,的確是宮裏頭的菩提,治療外傷用的。但是卻有一種鐵鏽的氣息,這就和巴圖世子身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樣,正是本朝最毒的毒藥,鶴頂紅。


    眾人聞言不禁麵色大變,草原上是沒有這種宮廷秘藥的,正是越西人到了這裏,將他們的毒藥帶到了這裏,繼承草原的主人竟然死在了越西旭王的手中,此事絕對是非同小可,當下就有不少的草原貴族惱怒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定要讓旭王付出血的代價巴圖是咱們的世子,是將來要繼承草原的英雄,怎麽可以死得這麽慘對抓住旭王,砍掉他的頭顱,為世子報仇


    草原貴族都十分的激憤,若不是越西皇帝在場,隻怕他們會立刻衝過去將元烈當場殺死,事實上已經有不少人拔出了手中的刀,隻等著大君一聲令下,就想要衝上去將元烈砍得稀巴爛。


    眼看著群情激奮不可壓製,大君看向皇帝,冷聲地道:陛下,您怎麽說


    皇帝冷淡地瞧了一眼祥雲郡主,卻是微微一笑道:你身在越西,長在宮廷,對這些藥應該十分的了解,怎麽你昨天晚上不阻止巴圖世子用藥呢


    祥雲郡主一愣,隨即道:殿下容稟,鶴頂紅畢竟是宮廷密藥,尋常人是不曾見過的,便是我也對藥性不是十分的了解,更何況它是摻和在菩提之中,我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啊說來也是我太過大意,若是當時請了人來仔細來驗一驗這些藥,世子殿下也未必會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梁太醫道:不,縱然這藥膏裏沒有毒,世子也還是會死。


    眾人一聽,卻更加的愕然,就看見梁太醫慢慢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道:剛才我已經查驗了巴圖世子的屍體,發現他右臂的那一道箭傷特別奇怪,箭頭顯然是塗了毒藥的,想來那殺人凶手原本就是想要巴圖世子的性命,隻可惜那箭頭的毒性還不夠,他怕不能將那人一擊致死,便送了這盒藥膏來。


    太子不動聲色地看著,唇畔帶著一絲淡淡的惋惜,眼底深處卻是笑意。裴徽勾起嘴角,那一雙淩厲的眼睛之中透露出無窮無盡的冷意,心頭不禁淡淡地笑了,元烈,李未央,這一次你們又有什麽本事脫罪呢


    太子淡淡地道:旭王,剛才我們已經聽說了一切,巴圖世子向來是個粗豪大意的人,他不過看那郭小姐容貌美麗,上去說了兩句話而已,你卻因此對他下這樣的毒手,實在是令人心寒,更丟了整個越西皇室的臉麵,破壞了我們兩國的邦交,你要如何為此事做出交代他一邊說這樣的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斜睨著皇帝,他想要知道皇帝對這件事情又是如何看的不過,不管皇帝的決定如何,元烈都必須被處死為他這樣的舉動已經是到了整個宗室都無法容忍的地步太子的臉上不知不覺地劃過了一絲冷笑。


    皇帝看了元烈一眼,隻見元烈目光沉著,表情似笑非笑,便知道他十分的有把握,並不畏懼對方的逼問,便放下心來,冷冷地道:旭王,你又有什麽話要說


    元烈聽到這句話,仿佛聽到什麽異常好笑的事,嘴角笑容帶了幾分冷酷意味道:我若是真的要想向巴圖世子下手,大可以一劍殺了他,又何必等到晚上再鬼鬼祟祟的動手如此遮遮掩掩,反倒會讓人懷疑白天曾經與他發生爭執的我,我是那種蠢貨嗎會給別人留下這樣的話柄再者說,我明知道送去的是毒藥,還自稱是因為愧疚而送的,第二天他死了,別人一驗毒就知道是我殺的,世上有這麽傻的人嗎


    太子冷笑一聲道:這也未必,旭王素來膽大包天,是打量著父皇不會因為此事為難你吧。又或者你是對巴圖世子越發的厭恨,勢要報了此仇便匆匆送了藥膏出去,但若是沒有名目,別人又怎麽會相信你呢自然隻能說是因為愧疚了,可憐巴圖世子是個坦蕩的人,以為你真的是來賠罪,卻不料你卻做出此等事情來,真是叫人心寒啊。


    原本那幕後之人是可以安排用別的名目送藥去給巴圖世子,但不管他假稱是誰送去的,最終還是會查到旭王元烈的身上,因為白天隻有他才與巴圖世子發生糾紛,巴圖回到營地的時候那倉惶的神情,以及他那些永遠消失的護衛,早已向眾人說明了一切,也許就是旭王白天沒能殺了他,晚上後悔,便預備殺了他滅口呢。尤其草原上的人心思都沒有那麽多,他們聽見太子這樣說便信以為真,心頭更加的惱怒,已經有人向元烈悄悄亮出了兵刃


    這時,眾人聽見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旭王殿下說的不錯,祥雲郡主的話也是屬實,兩方都有道理,不知道要相信誰,隻不過我也是當事人,可以說兩句話嗎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她,慢慢道:郭小姐,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李未央上前一步,郭澄卻拉住了她的手腕,李未央向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擔心,郭澄鬆了手,李未央這才走了過去:不知大君可否讓我看一看巴圖世子的屍體嗎


    旁邊的人聞言,不免對她怒目而視:你想要對世子做什麽


    李未央淡然地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平靜道:既然要怪責旭王,那我也會被別人認為是禍水,這樣的罪名扣下來,我可承擔不起,所謂出師有名,判罪也要有據,難道不許被告申辯嗎我要申辯當然也要提出自己的理由和懷疑,你們藏著掖著巴圖世子的屍體,是為了故意隱藏什麽嗎


    草原的貴族變了臉色,他們議論紛紛道:這女子嘴巴真是厲害,要瞧就讓她瞧吧。


    這時,草原大君一揮手,讓人將巴圖的屍體抬了過來,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巴圖剛剛被人驗過毒的右臂之上,凝眸片刻,目光冰冷,隨即道:旭王,不知可否看看你昨日打的獵物。


    元烈含笑,向她略一點頭道:就在我的帳篷之中,要取隨時都可以。


    趙楠還沒有挪動腳步,卻聽見大君道:不必了,我自會派人前去。他略一點頭,不多時便有人取回了元烈昨日所打的兩三件獵物,因為元烈已經將心思花在了捕捉小狼身上,所以他隻射中了一頭鹿和兩隻野兔,此時已經全部丟在了氈毯之上。


    李未央蹲下了身子,仔細地察看了獵物身上的箭傷,便向眾人道:你們瞧,旭王殿下使用的箭矢與一般的箭都不同。


    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看向躺倒在地上的鹿,隻見那傷口與一般的箭傷不同,仿佛是某種帶著勾子的東西射了進去,拔出來的時候,那血肉便呈現一種鋸齒的模樣,十分的奇怪,眾人都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著李未央,卻聽到她繼續往下說道:旭王殿下,可否借你的弓箭一看。


    元烈看著她,顯然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了。他微微一笑,隨即一點頭,旁邊便有護衛將他的弓箭送了上來,李未央抽出了元烈的長箭,那是一根長度超過普通箭矢的細尖的利箭,與眾不同的是,它的背脊高高突起,刃口兩側竟然滿滿都是倒鉤,在帳篷之中竟然也隱隱閃著寒光。


    李未央指著這件箭頭道:旭王殿下的箭頭是經過改裝的,上麵都是倒鉤,不管射進了動物還是人的皮肉,除非將整塊皮肉撕裂,不然誰也沒有辦法拔出來,唯一的法子便是將箭斬斷,然後用小刀將箭頭挖出來,我想昨天那位巫醫也是這樣治療的。說著她看著旁邊不遠處的巫醫。


    巫醫看著她的目光,點了點頭道:是,不錯,世子殿下左臀上的傷口的確是隨即他麵色一變,轉向大君道:大君,我突然想起,有一點十分的奇怪昨天我為世子治傷的時候,的確是怎麽也沒辦法拔出箭頭來,不得已便像剛才那位郭小姐所說挖出了箭頭,而取出右臂上的那根箭矢卻是十分的容易,輕輕一拔就出來了,並沒有費多大的功夫,顯然是從兩把完全不同的弓上射出來的。


    此言一出,眾人的麵上都露出了驚疑的神情,大君厲聲地道:把那弓箭給我拿上來。立刻就有人將元烈使用的箭給他送了過去,大君撫摸著這隻詭異的利箭,他感到了有些小刺紮在了他的手上,他是上過戰場的人,自然是知道這利箭的厲害。


    元烈微微一笑道:這箭頭是我自己精心設計的,外人卻並不知曉,從尋常外觀來看也看不出什麽端倪,隻有真正射到人的身上才會感覺到不同,但是尋常誰會去在意呢到了巴圖世子這兒才會被人看出來。不光是我,就連我身邊的護衛,每一個人用的也都是這種箭頭。說著他站起身,走到巴圖世子的屍身旁邊輕輕地將他的身體翻了個麵,隨即指著他左臀的傷口道:瞧見了沒,我的箭造成的傷應該是這樣的。


    大家都向世子的左臀看去,卻見到他臀上的傷口的確和那鹿身上的傷口是一模一樣的,而他右臂上的傷口是截然不同,這樣一來,大家的眼神就變的詫異起來。太子勃然變了臉色,沒想到竟然被李未央發現了如此細微之處他不是不相信李未央的聰明才智,隻不過這麽細小的地方她都能夠注意到,這個女人的觀察力該是多麽的驚人呢


    巫醫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記得,世子左臀的傷口是沒有毒的,但是他右臂的傷口卻是含著鶴頂紅的毒藥,恰好和那送來的藥膏相吻合。


    太子冷淡地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這箭不是旭王射出來的,他就不能故意換了其他的箭麽


    李未央聽到這裏,卻是冷冷的一笑,對著祥雲郡主道:祥雲郡主,既然你說是要抹藥,為何隻替他抹了右臂,沒有替他抹臀上的傷口呢這不是很奇怪嗎,是否你早已知道了什麽


    聽到這裏,祥雲郡主臉色刷的變了。旁邊的江夏王立刻出來大聲地道:郭嘉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的女兒是知道那藥膏是有毒的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齊國公道:江夏王,你不必惱羞成怒,尋常人抹藥自然會將全身的傷口都抹一遍,但是祥雲郡主隻抹了右臂,卻對別的傷口視而不見,那麽隻有一種原因,就是她早知送來的藥膏是有毒的,隻用一點點就能將巴圖世子置於死地,根本不用抹別的地方,當然,還有一個理由。說到這裏,眾人都像郭素望去,隻看到他目光冰冷地道:那就是祥雲郡主與巴圖世子的感情並不好,又或是她對世子十分的厭惡,以至於她根本不願意去碰他另一個傷處。


    祥雲郡主不禁愣住了,原本她可以讓女奴接替她要做的事,但是巴圖向來彪悍跋扈,雖然受了傷嘴巴裏也依舊是罵罵咧咧,對她呼來喝去,她不敢怠慢。再加上此事隱秘,她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當時便驅散了女奴。帳子裏隻有她和巴圖兩個人在,這塗藥的事就落到了她的手上。隻是她沒有想到,李未央這麽快追查到了這裏,她不禁呆呆地看著李未央,眼中幾乎要流露出絕望來,然後撲倒江夏王的腳下惶恐的道:父王,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以為旭王真心向巴圖世子賠罪,所以才誤信了這藥膏,巴圖是我的夫君,我怎麽會無緣無故謀害他呢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元烈冷冷地笑道,看了這祥雲郡主一眼,漠然地道:郡主原本就是越西女子,不喜歡這草原上的生活這也並不奇怪,想要借機會擺脫巴圖世子情有可原,但你為什麽要將這罪過怨在別人的身上他拍了拍手,帳外他的護衛就押著一個年輕女子進來,她的身上穿著寬大的袍子,耳朵上還佩戴著一隻金耳環,跪倒在地上,向眾人行了禮,隨後瑟縮地看了一眼祥雲郡主,鼓足勇氣一般大聲地道:奴婢昨天晚上瞧見一個陌生人來找郡主,奴婢覺得奇怪,便悄悄尾隨著,親眼瞧見兩人十分熟悉的模樣,那人還交給了郡主一罐藥膏,奴婢生怕被瞧見,隻看到她送了那人出去,隨後就進了世子的帳篷。


    元烈冷笑了一聲道:哦是嗎,難道那人不是我派去的護衛。


    那女奴搖了搖頭,看向祥雲郡主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厭惡,那是巴圖最為寵幸的潑辣女奴,本有機會生下小世子登上女主人的寶座,卻沒想到越西竟然嫁了這麽一個柔弱的女子到這草原上來,生生壓了自己一頭,這樣一來,怎麽能不讓她恨透了,所以她一直盯著祥雲郡主,隻等著她行差踏錯,當元烈的人找到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要站出來作證,此刻她指著祥雲郡主道:不是,我明明聽到那個人說,隻要她做成了這件事,就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回這草原了,聽那意思,郡主和那人是認得的,他們早就有了勾結,暗地裏背著世子做出了不幹淨的事


    眾人聽到這裏,麵色都是忽青忽白,李未央淡淡地一笑道:祥雲郡主,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吧。


    祥雲郡主呆在那裏,一直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並不驚訝,心中卻是苦澀到了極點。李未央的話就像火星一樣的迸進了她的心裏,轉瞬之間燃起了熊熊大火,她一改柔弱的模樣,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神經質般地恨聲道:我憑什麽要嫁給這樣的人他哪裏配得上我,這麽粗魯無恥,不要臉


    她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的充滿恨意道:我恨不得踢他咬他,用刀子殺死他要是沒有他,我就可以回到越西去,回到我親人的身邊,他早就該死了早就該死了她的這番話說得十分血腥,卻又飽含著恨意,充分暴露了她對巴圖的恐懼還有那深深的恨意。


    大君驚詫地看著她,心頭無明火起,惱怒道:你是巴圖的妻子竟然敢真敢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


    祥雲郡主聽了這話更加的暴怒,她幾乎是跳了起來:都是他的錯是他強搶我做妻子,我原本可以和青梅竹馬的人成親,他與我門當戶對,一定會琴瑟和諧,我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她突然湊到人群中,瘋了一樣露出自己的臉,你們看我的眼睛,你們看一眼外麵人都說我是想家哭瞎的,事實上是被巴圖活生生挖掉的,原因不過是我看了他弟弟一眼,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看了別人一眼,就要被挖掉眼珠子若非我是越西的郡主,隻怕他早已經像對待那些女奴一樣將我綁在馬尾上活活拖死了,這樣暴虐的人他為什麽不死為什麽不能死我恨透了他,他早就該下十八成地獄了


    李未央看了祥雲郡主一眼,心頭卻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覺得這郡主如何可惡,她不過是受了那幕後之人的挑唆,才會將一切栽贓在元烈的身上。最可恨的是那幕後的人,祥雲郡主如今成了這個模樣,巴圖世子一死她是要活生生殉葬的,這是按照草原皇室的禮儀,便是越西皇帝和江夏王也不能阻止,祥雲郡主正是被逼到了極處,才會相信什麽遠走高飛的謊言,若是那個男的真的愛她,早就帶著她離開了,她都嫁到這裏這麽多年了,才想起她來,怎麽可能呢若非祥雲郡主過於想要逃脫巴圖世子的魔爪,她也不會相信對方,相信一個早已經遺棄了她,一個讓她栽贓陷害的元烈的男人。一切以女人深情去做壞事的男人,李未央都是深惡痛絕。


    此時,祥雲郡主已經跌坐在了地上,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地步,原來那人許諾她隻要巴圖一死,就帶她遠走高飛,離開這該死的草原,她恨這裏的人,這裏的草原,還有牛羊馬糞的味道。她想離開這裏,回到那普普通通的生活之中,想要回到再也聽不見巴圖聲音的父母身邊,想要回到那人心愛的人的懷抱之中。


    其實她知道那人早已經背棄了她,若非如此也不會現在再來找她,可這是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父王已經放棄了她,沒有人能救她,那麽多封求救信發出去,等來的結果也不過是寥寥的幾句安慰。她再也無法忍受巴圖的暴虐和殘忍,現在有一根救命稻草放在眼前,她又怎麽不能把他當著藤蔓往下爬呢她隻是想要一個逃出升天的機會啊剛才說了那一切,自己也覺得無比的可笑,便隻能用膝蓋抵著臉大哭起來。


    李未央瞧她哭得如此的慘烈,不禁也覺得悲傷,她輕輕地走到對方的身邊,拍了拍祥雲郡主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地道:郡主,若是你說出背後是何人指示,那我可以向大君求情,讓他饒了你。說著李未央看向大君道:祥雲郡主不過是受人挑唆,真正那個幕後黑手才是真正該死的人,大君你說是嗎


    按照草原上的規矩,背叛了丈夫的女人是一定要被點天燈的,這也叫倒點人油蠟,是一種極殘酷的刑罰,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進油缸裏浸泡,入夜後,將他頭下腳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從腳上點燃。可是看眼前這個局勢,若是祥雲郡主什麽也不說,那一切就會淹沒在塵土之中,誰也不會知道那天晚上在祥雲郡主帳篷的情人究竟是誰,巴圖世子的死也會斷了頭緒,大君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淩然地道:你會保證她說出一切嗎


    李未央看了祥雲郡主一眼道:那人若是愛你,就不會將你推到如此萬劫不複的境地中去,我想你心中已然明白,若是你真的聽了他的話,誣陷了旭王元烈,回過頭來此人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因為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他是不會帶你遠走高飛,更不會任由你活在這個世上。祥雲郡主,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女子,若非走投無路,你也不會聽信對方的話,若你說出一切,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你受罰。


    祥雲郡主沒想到自己走到末路居然還有人肯伸出援手,她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悲戚,旋即,她抓住了李未央的手腕,哭聲戛然而止,她的那隻獨眼在亂發的覆蓋之下閃著異樣的光。


    李未央不由得心頭一怔,就在此時,祥雲郡主看向了李未央的眼睛,那雙寒潭般的眼睛中除了同情還有一絲堅定。被自己汙蔑的人為什麽要反過頭來要幫助她她隻是望著李未央,那隻獨眼之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形容的悲切,她慢慢地道:你真的能向我保證嗎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對,我保證。


    祥雲郡主突然抬起了手,指著正要悄悄溜出帳子的年輕男子,眾人的目光飄了過去,隻見到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正要從帳篷裏走出去,門口立刻多數名草原上的彪悍勇士,他們一把揪住他,卻聽到李未央淡淡一笑道:裴白公子,我真是料不到,原來祥雲郡主的情人便是你。這個人正是裴家排行第四的公子裴白,他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更見豐神俊朗,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祥雲郡主的情人。


    祥雲郡主也不看他,隻是放聲大哭起來。


    李未央隻是歎息了一聲道:裴公子,你遺棄郡主在先,又唆使她誣陷旭王在後,最糟糕的是巴圖世子也是你殺的,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呢


    裴白麵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幹幹淨淨,他大聲道:不,不是我是這個女人冤枉我,我根本就


    他話說了一半,就聽到江夏王大喝一聲道:無恥的孽障,當年你和我的女兒情投意合,甚至還說要派人來提親,我才默許了你們的交往,後來巴圖世子看中了祥雲我無奈之下百般請求陛下,最後還是將女兒嫁到了草原上,那時候我曾經向你們裴家求情,隻要你們讓裴皇後進言,讓她想點法子,我女兒就不必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了可你呢當了縮頭烏龜,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立刻便將祥雲拒之門外,甚至還說出就此恩斷義絕的話來,你這樣狼心狗肺之徒,害了祥雲一次還不夠,來要來害她第二次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眾人看向裴家的眼神是無比的冷酷。裴徽和其他幾位公子臉上的神情都不像剛才那樣鎮定,裴徽走上前一步,剛要替裴白說話,卻聽見大君冷冷地道: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陛下,你怎麽說


    越西皇帝漫不經心地看了裴白一眼,仿佛在看一隻被人遺棄的狗,眼神十分的輕蔑,竟敢謀害巴圖世子,又與世子妃勾結,此人就交給大君處置吧。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陛下饒了我吧裴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快速地向前膝行而去,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希望似的,可是皇帝無動於衷,於是他立刻撲到太子殿下腳邊,太子殿下,你說說話啊,你救救我吧


    太子剛要開口,卻聽到大君厲聲道:巴圖是我的兒子,殺了他的人必須付出血的代價。他的聲音提高了,目光之中凶光畢露。


    我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那女人冤枉我。裴白激動地雙手揮舞起來,往日那貴公子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在他急於狡辯的時候,冷不防一道白光閃下,他的身子竟然被一劈兩半,那鮮血濺了起來,噴了太子一臉。


    太子驚恐地看著原本拉著自己袍袖的人硬生生被劈開,分裂的身軀之後,映出了那拿著長刀的大君的身影,裴白的身體瞬間噴出了大片的鮮血,氈毯上到處都是血腥狼藉,原本在座的越西貴女從沒見過此等慘烈景象,紛紛尖叫著向後退去,還有那些膽小的早已暈了過去。


    裴徽肝膽俱裂道:四弟隨即快步奔了上去。


    李未央冷眼瞧著這一幕,那濺出的血腥沒有到她身上分毫,早在大君站起來的時候,李未央就意識到對方要出手殺人了。不管多麽美好的身軀,被這樣一刀砍下去,依舊是血漿飛濺白骨森森可怖之極。


    太子見到這個情況,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整個人都癱了下去,旁邊的護衛伸手將他扶住了,整個帳子中,所有的人都是離開那屍身遠遠的,隻聽見裴徽的慘叫之聲,還有草原貴族那些大汗們哈哈大笑的聲音,大君鄙夷地瞄著那具一分兩半的身體,一臉倨傲地收刀入鞘,隨即他看著越西皇帝道:一命抵一命,這事兒就算完了。


    草原大君有十來個兒子,沒有了巴圖,他可以讓其他人繼承他的位子,所以巴圖的死也代替不了什麽,隻不過他不能容忍大君的血脈就被人這樣的殺了,若是不報仇,他這個大君也會讓人瞧不起,所以他一定要讓罪魁禍首死去,這裴白是出生裴家,是顯赫的一等的家族,他的死也意味著此事的終結,既然大君不再追究,其他人也沒有話說了。


    李未央聞見這帳中的血腥氣息衝鼻,不由皺了皺眉頭,卻看見元烈快步向她走來,俊美的麵上微微一笑:咱們走吧。


    ------題外話------


    我森森覺得,我已經很善良了,熱情推薦醉醉的文重生之錦繡嫡女,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於有童鞋說起的對裴家和蔣家的比較,怎麽說呢,裴家這些兒子其實隻是一盤菜,蔣家的兒子其實個個都優秀,但是裴家真正厲害的隻有一個,不是裴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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