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衍終究不想忤了她這最後的心願,他命人準備好了馬車,又細心地讓她多加了一件披風。(.無彈窗廣告)


    如今雖然是春天了,但是終究還是有微涼的寒風。


    羅扇今天的氣色確實很好,而且也很有精神,活蹦亂跳地跟著尉遲衍上了馬車。就像她從來沒有生病過一般,仿佛她一直都是這樣健康。


    尉遲衍一直很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可以讓所有人都讀不懂他心中的想法,甚至他臉上的表情可以和心裏麵想的事情完全不一樣。但是他今天三番幾次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甚至連那嘴角微勾的笑容都是牽強的。


    他複雜地看著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悲傷,隻是一路頗有興致地看著馬車路經的風景和街道,她似是要把這些銘刻在心裏,臉上勾起的笑容明媚如花,他卻再也看不見。


    尉遲衍微微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讓情緒爆發。


    羅扇看著窗外的一切,看著相府,看著木子酒樓,看著李宅一一從自己眼前閃過,她恍然地笑著,這些都將消逝於她的生命裏。


    他們很快便到了草原,侍衛早已收到了命令準備好了馬等著他們的到來。


    尉遲衍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把羅扇從馬車裏抱出來然後徑直躍上馬,兩人一路瘋狂地馳騁,很快便脫離了侍衛的視線。


    羅扇從他懷中探出頭,迎接著撲麵而來的涼風,笑嘻嘻地抬起頭來說道:“我猜你是要帶我去花田。”


    尉遲衍低頭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淡的幾乎看不見,“你一向都是如此聰慧。”


    他們到了花田,羅扇歡喜地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白色花田,又有些失落,她恐怕以後都見不到這樣美的花田了。


    尉遲衍在她身後默默地看著前麵的她歡喜雀躍,麵上的苦澀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卻見她突然回頭笑道:“我給你跳一支舞吧?”


    尉遲衍微微一愣,勾起笑容點了點頭。


    他依稀記得,太後壽宴時她那驚鴻的一舞,震撼了所有人,驚豔了天下。


    羅扇燦爛一笑,這是她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無邊無際的花田裏盛開著大片大片的潔白花朵兒,旁邊一個白衣清顏女子,青絲墨染,若仙若靈,如精靈一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她的笑容純白明媚,張揚肆意,好似和這花田融為一際。


    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纖足輕點,衣決飄飄,舞姿輕靈,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


    羅扇的身體舞動的愈來愈快,潔白的素手婉轉流連,衣袂飄飛,一雙如煙如霧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仿佛是天外飛仙,迷惑了世人的雙眼,卻又仿佛遙不可及,讓人觸碰不到......


    尉遲衍看著她曼妙的舞姿,恍然覺得她就是那花間飛舞的蝴蝶,翩然起飛,自由自在,又仿佛她要隨著這支舞飄搖而去......


    他倏然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旁抱住她,久久不語。直到感覺到她的體溫和身體確實還在他懷中,他才鬆下自己剛才那顆加速跳動的心。


    “怎麽了?我跳的不好嗎?”羅扇不解地問道。


    尉遲衍搖搖頭,苦澀地說道:“不,是你跳的太好。朕剛才以為,你就要這樣跳著跳著就離開朕,再也不回來。”


    羅扇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笑道:“你想多了。”


    “朕也希望是朕想多了......”尉遲衍失神地說道,他忽然又看到羅扇疑惑不解的眼神,忙掩飾道:“坐一會兒吧。”


    羅扇乖乖地任由他擺布靠在他胸前,看著前麵的花田,還有上麵的蝴蝶,憧憬地笑道:“那些蝴蝶好自由。”


    尉遲衍抱著她的手心一緊,卻什麽也沒說。


    羅扇從他懷中抬起頭,央求道:“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好嗎?”


    尉遲衍心中一痛,果然還是瞞不過她,她已經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了。他苦笑一聲,她如此聰慧,又有什麽事能瞞得過她呢......


    他咽下口中的苦澀,深呼吸了一口氣,力圖平靜地說道:“你說。”


    “我去了之後,把我埋葬在我父親的衣冠塚那裏罷。不要派人守著,就讓我的靈魂自由自在的,就像那蝴蝶一樣,想去哪就去哪。”羅扇慢慢地笑了,眼神恍惚透過他,想象到自由自在的日子。


    尉遲衍發現她的臉色已不再紅潤,漸漸地開始變回蒼白,他不由抱緊了她,深深地點了點頭,控製住自己眼裏的酸澀,許諾道:“朕答應你!”


    羅扇笑了,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滿足地說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你說,朕都答應你。”尉遲衍顫抖著身體,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生怕她突然就這麽沒了。


    “我走之後,你讓紅袂紫沁出宮吧,讓她們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至於影子,她多的是辦法離開。


    “好。”尉遲衍閉了閉眼,心裏一陣絞痛,她在交待她的身後事,這一字一句無不像一把刀一樣落在他心頭,撕心裂肺的痛。


    “尉遲衍,其實我真的愛過你。”羅扇聽到他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心裏鬆了一口氣。又見他如此痛苦的樣子,心中一動,還是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尉遲衍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眼中的酸澀,溫熱的液體自他眼角流落,他別過頭去不讓羅扇發覺,啞聲說道:“朕知道,朕知道。”


    他不再執著,不再追問她為何現在不愛了。


    “你有沒有愛過我?”羅扇笑著問他,她企圖把這場離別弄的不那麽悲傷。


    尉遲衍把頭埋進她的脖子裏麵,顫抖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朕一直都愛你,朕這一輩子,隻愛過你!”


    羅扇的眼淚終於洶湧而出,她知道,自己終於可以放手安心離開了,她所受過的傷害和糾纏,終於可以完全解脫地放開了。他愛過她,那麽從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終於不後悔自己所經曆過的一切,雖然往事不可追,但是此情可待成追憶。


    “尉遲衍,我走了之後你不要傷心,以後好好對金陵,其實她是個好女人,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愛你罷了。”羅扇邊哭邊說道。


    尉遲衍緊緊地抱住她,苦澀地說道:“不要哭,朕不希望看到你哭。除了你,朕誰都不要。”


    羅扇又哭又笑,這個男人不許她哭,自己卻淚流滿麵。她知道他一直是個將情緒埋藏在心裏的人,以前是堂堂的戰神三王爺,如今是尉遲皇朝的皇,又怎麽可能會在別人麵前流淚呢。可是到了如今,她這場“死亡”卻讓他控製不住流淚了,這讓她的心再次愧疚起來。


    “尉遲衍......對不起......”羅扇緊緊地回抱住他,過了今天,他們將再無瓜葛。


    尉遲衍卻以為她是為從今以後不能陪在他身邊了而道歉,他額頭上的青筋凸顯,想到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她,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疼痛。


    他倏然抱起羅扇往馬上一躍而上,看著懷中氣息越來越弱的羅扇顫抖著說道:“朕不會讓你死的,一定還會有機會,一定有人會治好你的......”


    隨著他的話落,他策馬奔騰起來,很快便回到侍衛守著的地方,他抱著羅扇上了馬車,幾乎是狂喊道:“快回宮!”


    侍衛們不敢耽誤,一路策馬加速往宮裏趕。


    尉遲衍看著懷裏的羅扇,發現她的眼睛已經閉了上去,幾乎已經沒呼吸了。


    他不由顫抖著搖了搖她的身體,輕聲喊道:“扇兒,你醒醒......扇兒?”


    羅扇忍住鋪天蓋地的昏沉,勉強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地說道:“尉遲衍......我好困......”


    “不!你別睡,再撐一會兒,回到宮裏朕讓禦醫好好給你診斷一下,一定還有機會的......你別睡......”尉遲衍彷徨地說道,他擔心她就此一睡不起。


    “好好待金陵......她畢竟是我親妹妹......”羅扇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然後便再也撐不住陷入黑暗裏。


    尉遲衍眼睜睜地看著她隨著這句話的落下,手慢慢的垂了下去,眼睛也重新閉上去了,整個人就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動也不動躺在他懷裏。


    尉遲衍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後良久僵住,待反應過來時隻覺得渾身湧上一股悲痛,他不由嘶喊:“扇兒”


    眼淚洶湧而下,整個人失魂落魄地抱著這具已經沒有氣息的屍體。這哪裏還是當初淡漠威嚴的帝皇,有的隻是一個痛失心愛的女人的男人......


    尉遲衍抱著羅扇的屍體久久不願意下葬,他隻是失魂落魄地緊緊地抱著羅扇躺在床上,似乎她隻是睡著了一般。


    宮裏所有的人看到這幅情景都不由心痛,皇上何曾這樣傷心過。


    齊布和寧德兩人也勸了多回,還是及早把南貴妃入葬,省得她肉體腐化不得安息。可是尉遲衍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隻是貪婪地注視著她的沒有血色的臉蛋,像這輩子都看不夠似的。


    他們兩個沒轍,也隻能無奈地看著皇上這樣沉浸在悲痛裏麵。


    而金陵得到消息之後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但是卻被太監攔在外麵了,她瞪了這個小太監一眼,然後便一把推開他橫衝直撞地衝進去了。


    小太監攔不住,隻能祈禱皇上別把氣撒在自己身上了。


    金陵衝了進去,不顧齊布和寧德驚愕的眼神,徑直走到尉遲衍麵前,看了一眼沒有氣息的羅扇,轉頭看著尉遲衍,突然跪了下來說道:“皇上,姐姐已經死了,請你讓她安息吧。”


    尉遲衍似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隻是失神地看著羅扇眼睛緊閉的臉。


    “皇上!”金陵見他不說話,也沒有趕自己走,便壯了壯膽子坐在床上,試圖把羅扇接過來,一邊說道:“皇上,姐姐已經死了,你這樣會讓她得不到安息的......”


    尉遲衍看到她試圖碰到羅扇,不由臉色一變,揮開她的手怒道:“滾,統統給朕滾出去!”


    “啊”


    金陵防備不及,被他的力氣給弄疼了手,眼眶不由含上了淚花。寧德和齊布見狀忙上來拉開她說道:“鈴妃娘娘,皇上如今誰的話都不聽,您還是先回去吧......”


    金陵不甘地看著尉遲衍坐在那裏悲痛,她心中又何嚐不痛?


    罷了,反正羅扇已“死”,來日方長,她不愁沒有機會得到他的心。


    想到這裏,金陵這才幽怨地看了一眼尉遲衍,轉身離開了。


    齊布和寧德他們也都全被尉遲衍趕了出去,他們對望一眼也深知隻有等皇上想開了,隻好無可奈何地離去了。


    尉遲衍抱著羅扇在裏麵待了好幾個時辰,沒有人知道裏麵的情況,隻知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終於抱著南貴妃出來,眼神布滿血絲,聲音嘶啞地說道:“傳朕旨意,南貴妃病逝,追封為後。但按其生前意願,不入皇陵。”


    眾人驚愕地對望,看來這南貴妃果然深得皇上喜愛,就連死了之後,都被追封為皇後。


    尉遲衍按照羅扇的意願,把她埋葬在莊園裏。然後又把賞了紅袂和紫沁一堆東西,然後讓她們自由出宮了。


    尉遲衍一個人在墳前待了很久,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站在墳前出神。他沒有讓其他人來對她叩首拜別,他知道她肯定不喜人多。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隻是感覺天色一下子便昏暗下來了,他在齊布和寧德的催促下,終於眷戀不舍地離去。


    然而那夜,天正黑的時候,卻有兩個女子穿著黑衣來到莊園,她們齊力把墳墓掘開,然後抱起棺中女子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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