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碧水連天,黃葉遍地,輕寒湖麵上籠罩著淡淡的寒煙,微風拂過,煙霧消散,藍天碧水,偶有小舟泛於其上,一片悠然的景色。[]


    一手扶著船隻的欄杆,皖蕾一手輕撫著已經凸顯的小腹,神情恬淡,安靜,唇角還噙著一絲充滿愛意與溫暖的笑容。


    這樣平淡而安寧的日子讓她幾乎有種錯覺,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


    除了……


    她無奈的瞥了一眼斜靠在船杆旁,慵懶的闔著眸子的裴公子,自從那日將所有事情交由翩風打理後,他就如一張黏人的膏藥一般,終日跟在她的身邊,雖說他身體裏住著一個女人的靈魂,可是畢竟他現在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就這樣日夜和她廝混在一起,別說翩風,就連嫣兒看向他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曖昧。


    思及此,她忍不住狠狠的敲著他的頭凝聲道。


    “我說裴公子,難道你每天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嗎?”


    美夢被驚醒,任誰也不會高興。


    裴公子輕啟迷蒙的黑眸,那眼底折射出的慵懶光芒幾乎讓天地都為之失色,不過,看得久了,皖蕾早已免疫,甚至有了絲絲膩味的感覺。


    “沒人告訴你,擾人清夢是要下地獄的嗎?”


    懶懶的轉了一個身,他流轉的眸光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魅惑。


    “你也注意點,別動不動的就擺出這樣勾人的神態好不好?”


    他們坐的的遊湖的畫船,這船上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人,現在她的餘光已經掃到幾個目露花癡的女子,就更別提那個神色怪異的男子啦!


    早知道這樣,她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帶他出來。


    “沒辦法誰讓我有了這副好皮囊,不像你,隻能勉強稱為秀麗。”


    裴公子絲毫不以為意,晶瑩如玉的手指輕輕的撩起臉頰旁的墨絲,舉止間透著絲絲的嬌媚,隻是吐出的言語卻夠毒辣。


    不過,皖蕾早已習慣他說話的方式,也未在意。


    隻是狠狠的瞪他一眼,示意他收斂一些。


    裴公子見狀,無奈的撇撇嘴,雙手合十,賠罪道。


    “娘子,為夫知道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


    說完,他還可憐兮兮的眨眨眼眸,眼底頓時浮上一層水霧。


    “這位大嫂,你的夫君已經低頭認錯,你就別再為難他了。”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幫腔道。


    皖蕾哭笑不得的看著大家投向他的同情目光,這些人到底是長沒長眼睛,他現在的模樣明明就是裝的,為何大家還要上當,難道真的就是因為這副臭皮囊。


    “是啊,這樣的男人多難找啊……”


    “是啊……是啊……”


    ……


    還未等她開口,大家就已經七嘴八舌的說起來,言談間都是對他的讚美。


    眼見情勢一發不可收拾,皖蕾隻好訕訕一笑,一把扯過他的衣袖,和他坐在一起,算是給眾人一個交代。


    經他這麽一鬧,原本安靜的船艙開始熱鬧起來,有人欣賞著眼前的美色,有人執子下棋,也有人品著香茗閑談著。


    皖蕾的心思都落在了船外的景色上,根本沒有注意船內的動靜,可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卻在此時飄進了她的耳畔。


    “聽說,新皇剛剛登基就要尋找曾經的發妻?”


    “什麽?發妻?難道朱雀公主不是他的發妻嗎?”


    ……


    她紅潤的臉色因為這幾句話瞬間變得凝白,扶著欄杆的素手不由微微顫抖著。


    她聽到了什麽?


    新皇登基?尋找發妻?朱雀公主?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猛地起身,急切的奔到說話的二人麵前,顫聲道。


    “你們說的新皇登基是什麽意思?”


    那說話二人的其中一個抬起頭,怪異的瞥她一眼。


    “九月初三,新皇登基,舉國大慶,這等大事你都不知道?”


    “新皇是誰?”


    “當然是人人愛戴的,昔日的睿王!”


    眼前一黑,她隻感覺雙腿一軟,整個身體徑直朝地麵摔去,幸虧裴公子覺察到她的異樣,手疾的將她抱住,才沒讓她受傷。


    可是,她的昏厥還是嚇出他一身的冷汗。


    這個女人,無論他什麽時候見到她,都是一副健康快樂的模樣,為何不到片刻的時間,竟然麵如死灰,眉宇間透著濃鬱的哀傷。


    焦急的守在床邊,裴公子不管翩風的目光是否足以殺死他,他都不肯離去。


    隻因為床榻上的女子臉色蒼白,就連平日裏嫣紅的櫻唇也失去了血色。


    此時,他才發現,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早已經將她視為親人,也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絆。


    “她怎麽樣?”


    大夫剛剛收回診脈的大手,他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急火攻心,鬱結肺腑,本來吃幾副藥就可以恢複,但是她身懷六甲,活血舒氣的藥卻沒有辦法服下,所以隻能靠她自己排解。”


    老大夫吃痛的咧咧嘴,這個看著絕美的男子手勁怎麽這麽大,握著他手腕的纖細手指宛如一隻鐵鉗,牢牢將他扣住。


    “你的意思是她沒什麽大礙?”


    “沒事,一會兒就能醒來。”


    有了他這句話,裴公子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這才想起翩風適才對他的態度,忍不住斜眸瞪著眼,半晌後見他沒有反應,裴公子隻好無聊的伸著懶腰,抓起桌上的水果開始啃了起來。


    忙活了這麽久,他都餓壞了。


    翩風送走大夫,連看都沒看他,轉過身拿來一張園凳,撩起衣袍沉穩的坐下,靜靜的守候著她。


    這些日子,他很少與她見麵,除了每月交賬冊的那一天,否則他很少主動來找她。


    可是,他卻暗暗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細心照料著她的飲食。


    她最近豐腴了許多,尖尖的下顎也變得圓潤。


    他知道,她生活很安寧,除了偶爾有幾個夜晚會突然醒來,獨自一人對著隆起的肚子說話……這些他都知道。


    可是,不管如何,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都努力的揚著微笑,今日究竟發生什麽事她會突然昏厥?


    盯著蒼白的容顏,他的眉心不由蹙起一道溝壑。


    皖蕾睜開眼眸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幾乎擰在一起的俊眉。


    “我怎麽會在這裏?”


    望向別處,觸目所及的竟是熟悉的擺設。


    “你在船上突然昏倒了,嚇死我了知不知道,即使嚇不死,你要是再不醒來,我也會被一大塊寒冰凍死!”


    裴公子聽見她的聲音,嗖的一下竄了過來,整個人的身體全部趴在床榻上,抬眸望著她撇嘴道。


    船上?


    一瞬間,適才聽到的話語全部回到耳畔,皖蕾的嘴唇不由微顫。


    這一細小的動作卻沒有逃過翩風的眼眸,他低聲問道。


    “在船上發生了什麽事?”


    怔怔的望著他,皖蕾的眸色複雜多變,摻雜了喜悅,落寞,悲傷還有欣慰。


    “他終於得償所願。”


    雖然沒有提到名字,可是翩風卻知道她口中的他所指是何人。


    因為整個天下,隻有一個人能讓她牽腸掛肚,隻有一個人能讓她失魂落魄!


    他苦苦封鎖了近一個月的消息,還是被她知曉。


    早就知道九月初三新皇登基,所以他特意歇息三天,名為訓練舞娘,實則是為了將這裏與外界隔絕,可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凝望著她又哭又笑的怪異表情,他隻能苦澀一笑。


    “他?他是誰?”


    裴公子卻是一頭的霧水。


    皖蕾沒有回答,而是低著頭撫摸著隆起的腹部,嘴角揚起一抹驕傲的笑容。


    “孩子的父親?”裴公子一怔,隨即開口道“在船上也沒人提到孩子父親的事情,隻是有人說到新皇登基……難道……”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別告訴他,孩子的父親是當今的皇上!


    可是,皖蕾嘴角的那抹笑容卻成了回答他的最佳的答案。


    乖乖,他竟然和皇後娘娘坐在一起?


    想到此,他迅速的床榻上蹦了起來,雖說他靈魂是個女的,可是身體終究是男兒身,與皇後如此貼近,可是要殺頭的!


    他還舍不得這副皮囊!


    “他終於坐上了那張椅子,既然已經實現所願,為何還要尋找我?就讓我安安靜靜的度過餘生不好嗎?”


    皖蕾的笑容漸變成苦澀,以他現在的能力,找到她隻是時間的問題,隻是她卻沒有勇氣去麵對他。


    那時的他身不由己,現在的他肩負天下更是束縛重重,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強走到一起,徒增彼此的傷害。


    “你若不想走,就沒有人能帶你走。”


    翩風定定的望著她,眸光中帶著絲絲恐懼。


    “對,我若不想走,就沒人能帶我走。”


    皖蕾重複著他的話,似在寬慰他,可是更多的卻是在給自己勇氣。


    翩風還想張口說什麽,卻瞥到窗欞下一閃而逝的陰影,不由眸光一沉,嗖的一下閃身出去,可是看到的卻是嫣兒的美顏。


    “你怎麽在這裏?”


    “我聽說皖蕾身子不舒服,就跑過來瞧瞧,走到這裏才想起把安神的香囊忘在了房間,剛想折回去,你就出來了。”


    她淡淡的笑著,如水的眸子清澈見底,幹淨無暇。


    翩風僅存的一絲疑惑,在聽到她有安神的香囊後頓時煙消雲散。


    “既然對她有益,你現在就回去取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回到房間,沒有注意到她眸底一閃而逝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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