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也無用,他自己死誌已存。”景舟淡淡道了一聲。


    龍且於鍾離昧不同,生於楚國,長於楚國,其父便是龍騰軍團的統領,整個人已經和楚國融為一體,這樣的人,斷無招降的可能。


    龍且吐了一口氣,合上了雙眼。


    劍落頭飛,血噴三尺。


    “將他葬了吧。”


    蒙恬將劍歸鞘,低聲道了一句,後麵上來幾個黃金火騎兵,將龍且的屍身拖了下去。


    蒙恬目光轉向鍾離昧,“鍾離將軍,戰果如何?”


    鍾離昧長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悲緒,低首道:“回稟將軍,俘虜敵軍一百三十五人,除去二十餘騎,敵軍悉數被斬於馬下,隻是那黑甲小將半路被江湖中人救走,若非如此,兄弟們定能將其一並擒獲!”


    說到此處,鍾離昧臉上盡是不甘之色。


    兩百餘騎追擊幾十人的殘兵,竟然沒能將其擒獲,若非這場大雨,此時敵軍定然要全軍覆沒。


    蒙恬臉色一沉,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是何人敢與帝國做對,阻攔黃金火騎兵?”


    鍾離昧低頭道:“末將不知。”


    “為首一人一身黑衣,頭戴鬥笠,末將無法看清其麵容,另一人身著白衣,手持一柄藍色長劍,年紀三十上下。”


    “末將失職,請將軍責罰!”


    若非親身經曆,如果有人在鍾離昧耳邊說,僅憑兩人便能阻攔住數百騎黃金火騎兵,他定要以為是個笑話。


    黃金火騎兵不但訓練有素,裝備亦是天下之最,乃是公輸家族精心打造而成,兩百餘騎黃金火騎兵,在開闊地,足以斬殺數倍於自己的敵人。


    《一劍獨尊》


    便是帝國劍聖蓋聶都曾親口說過,麵對百騎黃金火騎兵,他亦沒有把握勝之。


    蒙恬語氣不禁提高幾分,“僅憑兩人便能攔截黃金火騎兵?”


    鍾離昧道:“雖是兩人,那黑衣人卻並未過多出手,而是那白衣人,以手中劍將地上雨水凍結成冰,將兄弟們阻攔下來。”


    “水寒劍,墨家還是出手了”,景舟輕輕歎了一句,荊軻死後,燕丹並沒有放棄反秦的計劃,而是不斷包庇七國反秦勢力,暗中實行所謂的青龍計劃。


    蒙恬不禁轉向景舟,問道:“大人可知這二人乃是何人?”


    景舟點點頭,緩緩道:“水寒劍乃是由墨家徐夫子所鑄,這阻攔之人,想必便是墨家之人。”


    “此劍雖在風胡子劍譜上排名第七,隻是劍譜前十名的劍,皆有無窮妙用,非是以排名可論高低的,此劍若是論妙用,便是蓋聶的淵虹亦是比不上,所以叫敵將逃走非鍾離昧之罪。”


    蒙恬心內暗暗吃驚,蓋聶的淵虹乃是嬴政令鑄劍大師在殘虹的基礎上摻以五金鑄就,乃是劍中之王,排名僅在天問之下。隻是天問乃天子劍,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製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是權利的象征,雖位於諸劍之首,卻非是因其威力。


    蒙恬不解道:“大人,不知這水寒劍有何妙用,可阻一眾黃金火騎兵?”


    景舟道:“此劍恰如其名,劍性陰寒,劍內隱藏著強烈的寒氣,以內力催動,可瞬間使劍氣結冰。”


    “此時大雨剛過,地上一片泥濘,水寒劍發揮出的威力更逾三分。若是地勢狹窄,一人一劍阻住一眾黃金火騎兵的去路,並非難事。”


    “即便不是在狹隘之地,持劍人若是內力深厚,將易水寒用出,便是湖都能冰封,何況是阻攔黃金火騎兵。”


    能叫國師大人如此稱讚的劍,還從未聽過。如此,蒙恬心中好受了許些,此戰非人之罪……


    。


    。


    。


    。


    。


    。


    項燕戰死,楚軍大敗。


    昌平君在楚國都城殉國。


    楚亡。


    日色昏黃,暮色蒼茫。


    西邊的天空殘留著一點餘光,將暗淡的蒼穹染紅,好似一道長長血口子。


    烏鴉成群盤旋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悲涼的叫聲,使人心頭萌生陰影。


    郢城,昔日繁華的楚都,煙火四起,不斷有流民拖家帶口,四處逃散。


    城門下,倉皇出逃的人你擁我擠,人人臉上帶著驚慌與絕望。


    王殉國,大將軍戰敗,楚國二字已經成了曆史。下一刻,這片土地上,便會迎來新的主人。


    亂世之中,人命如蟻。為了活下去,此時誰也不敢慢半步。


    或許,下一刻秦軍便至。


    留在郢城,等待他們的,不是長矛便是馬鞭。


    驀地,城門下的人群開始騷亂起來,混在人群中的車夫,更是如同瘋了一般趕車,一鞭鞭落在嘶叫的馬背上,人群如潮水一般朝著反方向退縮。


    大地搖晃,遠遠朝北方望去,隱約能看到煙塵不斷從地上升起,在最後一縷西邊的殘光中飄飛。


    “是秦軍,快跑!”


    “秦軍來了!”


    “哇……”


    “滾開,不要擋路!”


    嘶喊聲、怒罵聲、哭叫聲,霎時間混成一片。


    在生死麵前,道德仁義都顯得無足輕重,甚至被人狠狠丟在地上,任人流的的腳步隨意踐踏。


    “滾開!”


    突然一聲爆嗬,人流中一漢子抽出腰刀,猛然朝前砍去。


    慘叫隨之而來,血腥味霎時飄到人的鼻中。


    一刀落下,一刀又隨之升起。


    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刀影叫一群人驚慌的漲大嘴巴,一瞬間尖叫的人群中一片死寂。


    在蒼茫的暮色中,一抹刀光映著殘陽,格外刺眼,在刀鋒之上,一行熱血從上緩緩流下。


    眼見便要有人再遭慘死,眾人驚魂未定之際,一朵黃金牡丹恍然出現在刀鋒之下,接著便是“咣當”一聲,隨著最後一抹殘陽消退,長刀落在地上,那持刀殺人的漢子一手捂著脖頸,雙眼圓睜,麵帶駭色,緩緩倒在地上。


    便是此時,馬蹄聲似悶雷,愈發厚重,大地抖得愈發厲害,便是連帶著城門,都開始晃動起來,好似要雖是倒塌。


    數千騎兵似一道閃電,疾馳而來,轉眼便跨過百餘丈的距離,來到城門之下。


    麵對如狼似虎的騎兵,城門下的流民此時竟然忘記了逃卻,忘記了嘶喊。


    整個城門下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呼吸聲清晰可聞。


    幾個女人將手中的孩子緊緊抱在懷中,身子抖得像篩子,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們的是什麽。


    混在人群中的一輛馬車上,一少女一手緊緊抱著懷中的盒子,一手持一把匕首,身子輕顫。突然自她對麵伸過來一隻手,握住了她的皓腕。


    對麵那人附在少女耳邊輕道:“有季布在,公主不必擔憂。”


    那少女緊抿雙唇,低頭不語。


    此時國已破,家亦亡,活著與死,對她來說又有多少分別?與其落在秦軍手中淪為玩物,或許死了倒是一種解脫,


    馬車之前,季布已經將手落在腰間劍柄之上,他沒想到秦軍來的如此之快。


    季布默不作聲,目光凝聚,朝城門前的秦軍望去,隻見高頭大馬之上,一個個士卒黑盔黑甲,勢若瀑洪,幾杆大旗上繡著一“蒙”字。


    “這是蒙恬的黃金火騎兵!”


    季布暗道一聲,原本從容的表情多了一絲凝重。


    他遠遠望去,數千黃金火騎兵排成一線,好似天邊天邊燒來的一道烈焰,無邊的氣勢,如同火海,似要焚燒盡天地間的一切。


    麵對如狼似虎,殺氣凝聚成瀑的黃金火騎兵,城門下的流民感覺自己的脖子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胸口悶痛之際,一眾人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少人將眼閉起來,心裏不斷向天祈求。


    驀地季布心一沉,隻覺一道如電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來的快,去的也快,好似一陣風,若非季布耳邊回蕩著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他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蒙將軍,差人將他們疏散開來吧。”


    聲音不大,但是落在眾人耳中,卻如同天籟之音。


    一眾流民不禁大口喘息起來。


    流民中幾個女人的手,也從懷中孩子的嘴上放下來。


    還有幾個,竟然低聲抽泣起來。


    短短一瞬間,眾人便感覺在生死間走了一遭。


    季布亦是送了一口氣,麵對蒙恬的黃金火騎兵,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帶人逃走,何況是車中有著兩人?且白馬之上的那將領,叫他感覺到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隻是季布的右手,卻始終握在劍柄之上,不敢大意半分。


    車中的倆人,一人是他胞姐花影,一人是楚國公主漣漪。不論是哪一個,對季布來說,都重逾性命。


    蒙恬朝後揮了一下手,鍾離昧翻身下馬,帶著數十人有緒地將堵在城門口的流民疏散。


    花影不禁朝車窗外望了一眼,想要瞧瞧那說話人到底何樣,竟然會下這樣的命令。


    即便是借著黃金火騎兵高舉的火把,她依舊沒能瞧清楚為首騎在白馬之上那人的臉。


    “這聲音好耳熟,似在哪裏聽到過?”


    “隻是自己從未與秦軍將領接觸過,又怎麽會聽到過呢?大概是自己太過緊張了。”


    花影默默安慰了自己兩句,便感覺車外的黃金火騎兵不斷後退,她朝前一瞧,流民散去,馬車已經過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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