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你武功真不高?”


    “不高,大概比你能高一點。”


    “所以你和老黃碰到馬賊,一個個溜的比兔子還快?”


    徐鳳年猛地將手中的樹枝折斷,怒喊一聲,要不是老黃看著跟要入土似的,他都想弄死他。


    至於前麵那人,他早就想弄死了,可惜,那人他打不過。


    遇到一波馬賊也就罷了,一連三波,這倆人一個比一個溜的快,從這逃命的速度來看,老黃這家夥絕對不像是一把年紀的人,就是說在紫金樓殺他個七進七出,徐鳳年也信!


    而山鬼更過分,那輕功,真的過分,過分到徐鳳年有那麽一點點心思,想要學武。


    衣衫飄飄絕塵而去真他娘瀟灑!


    “你氣什麽?就你這窮樣,馬賊都懶得打劫你,把你自己丟下,最多挨頓打。”景舟澹澹道了一句,又安慰道:“挨得多打了,就不覺得痛了。”


    “你,你,我,我……”徐鳳年長吸了幾口氣,平緩了一下心緒,暗暗告戒了自己:“不能氣,不能罵娘,後麵的路還得要靠山鬼的金葉子呢。”


    “是啊少爺,這一路你又沒少挨打,多挨打幾次,有好處,不吃虧。”老黃跟著附和了一句。


    “我他娘怎麽不弄死你!”徐鳳年大喊一聲,剛要動作,便見前麵倆人都停了下來。


    “你們倆怎麽不走了?不會又有馬賊吧?”徐鳳年這次有了經驗,人趴在地上用耳朵聽了一下,心神放鬆下來。


    這次沒有馬蹄聲。


    “前麵有人。”景舟目光落在遠處一顆歪脖子樹上。


    徐鳳年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有人怎麽了,和他有沒有半個銅子的關係。他忍不住催促道:“快走快走,早點回陵州,也不用再受這驢王八蛋的鳥罪!”


    景舟道:“快不了也走不了。”


    徐鳳年朝前看去,樹上那人不就是一身白衣腰挎寶刀嗎,這樣的人最多就是個高手,北涼王府裏多得是。


    “你瞧,她在看我們呢,準確的說,是在看我。”徐鳳年耳邊又傳來那句叫他想要忍不住罵娘的話。


    什麽叫是在看你?


    他世子殿下刮一刮臉,洗個香草浴,換身行頭,也是個清貴的人物。


    這時,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


    徐鳳年眉頭微微一皺,見老黃和景舟都立在原地,又舒緩下來,暗道自己多心,這光天化日的,哪來的這麽多馬匪?要是真有馬匪,前麵這倆人早就一溜煙逃了。


    下一刻,徐鳳年傻眼了。


    他娘的真是馬匪,還不是一群普通的馬匪,行馬有序,暗含兵法之道。


    “老黃你大爺的這次怎麽不逃了?”


    “少爺,俺覺得你說的對,俺們總不能扔下你一個人挨打。”


    “山鬼你呢?你怎麽也不逃?平時你不是都是第一個扯乎的嗎?”


    “不用逃啊,有高手在,樹上那人的刀,很厲害。”


    那句江湖行話“風緊扯乎”徐鳳年還沒喊出來,一群頗為凶悍的馬匪便衝到了三人跟前。


    為首那馬匪催馬上前,將景舟三人攔下,目光在景舟身上停留了一會,朝後喊道:“這病秧子不是徐鳳年,樹上那人才是!”


    看著一群馬賊來的快,去得也快,徐鳳年有些傻眼,本來他都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景舟低聲道:“是來找你的。你就適合穿這一身破爛衣服,雖然要挨打,但總不會有性命之憂。要是前些日子你換了一身行頭,今日可就不好說了。穿的破爛點,連馬匪都瞧不上你。”


    “你說的對,趁著那人替我們擋災,咱們快逃。”徐鳳年這時也懶得爭辯了,能不挨打,自然是好事。


    老黃弱弱道:“少爺,那人受我們牽連,那群馬匪又不是什麽好人,咱們要是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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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年悶道:“老黃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那群馬匪是來找徐鳳年麻煩的,白衣人隻要說出自己不是徐鳳年,能有什麽麻煩?況且山鬼不是說那人是高手嗎?”


    “少爺,我還是覺得咱們可以留下來看一看,你不學武,但是看一看也有好處。”老黃立在原地,腳下跟生了釘子一樣。


    景舟點頭道:“老黃說的不錯,咱們是可以留下來看一看。”


    “你們,你們,你們倆是故意的嗎?”徐鳳年聽到這話,差點噴出一口血。前幾次遇到馬賊挨打的時候,倆人屁都不放就沒了人影。


    氣歸氣,世子殿下向來講究義字,既然倆人都不走,他也不好獨逃,畢竟三個人在一起,哪怕是被打,還能多倆分擔的人。


    景舟看著前麵似狂風般衝入馬匪的白色身影,讚歎不已:“要是能討回家做媳婦,天天看美人舞刀也不錯。以色養命,至少能多活個幾十年。”


    徐鳳年眼珠大瞪,臉上露出一股怪色,楠楠道:“你不是沒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嗎?那人好像是男的吧!”


    畢竟哪個沉魚落雁的女子出門帶刀,而且還是兩把?這偌大的江湖,終歸是男人的地方!徐鳳年覺得,這女人,還是適合在閨房中繡繡花。


    眨眼間那腰挎雙刀的人便收拾完一眾馬匪,朝著三人走過來。


    看到鬥笠下那張長得比陵州城裏頭牌小娘子長得還要嬌豔的臉,徐鳳年語氣又變得不確定起來,忍不住朝一旁問道:“老黃,你說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少爺,這個我沒經驗。”老黃弱弱道了一聲。


    他劍九黃鑒別劍還可以,隨便掃一眼就知道這劍是好是孬,可這鑒別男女的本事,不提也罷。畢竟他這大半輩子,隻是偷偷摸過兩次寡婦挺翹的屁股,連那小手都不知道是什麽味,是不是真的如少爺說的那般酥酥軟軟。


    “真他娘的好看”,徐鳳年吞了吞口水,接著又暗道可惜,這人胸前一馬平川,不是那誘人的起伏峰巒,大爺的白長了一張好臉。


    “原來你好這口,放心,等回到陵州城,我替你找上十幾個比青樓女子還要水嫩三分的小相公!”


    徐鳳年彷佛發現了什麽秘密,伸手要去拍景舟的肩膀,卻被一柄玉扇抵在半空。


    “你這比狗爪子還髒得手,別弄髒了我這衣服。”


    “你這衣服不是千年冰蠶絲織就,可避灰塵嗎?”


    “你這油膩的爪子可比灰塵厲害多了,這衣服可避不開你爪子上的油汙。”


    徐鳳年:“……”


    “你受過傷”,白狐兒冷清的眸子在景舟身上掃視一圈,眉頭微皺,左手落在腰間刀柄之上,道:“這是刀傷。”


    這看著麵色蒼白的紫衣人,給她一種很怪的感覺,尤其是他體內的那股刀意,似乎要透體而出。


    徐夢年納悶,心想:“他怎麽知道山鬼是受得什麽傷?”


    景舟身上的傷,還是徐鳳年在追問了幾次才知道,是被刀所傷。


    “不錯,是刀傷。”景舟頗為讚許的看了白狐兒臉一眼。


    白狐兒臉絕對是武學奇才,他這傷即便是半隻腳踏進天象境的劍九黃,若非親手接觸,依舊難以察覺是刀傷。而白狐兒臉卻能隔著一段距離感受到那一股刀意。


    “閣內修十年,可此下眾生,此上無人”,景舟霎時間又想到了李義山對白狐兒臉的評語。論資質論悟性,白狐兒臉絕對是此方天地最頂尖的那幾個人。


    其自創絕技十九停,可位列此方世界最強武技之列。六停殺二品,九停殺指玄,十二停殺天象,十八停可殺陸地神仙,十九停不懼天人。若非南宮仆射最後破了心境,難以用出十九停,一身實力足以超越王仙芝和李淳罡。


    白狐兒臉左手探出,一把抓起景舟胳膊,頓時一股似要毀天滅地的刀意撲麵而來。


    “老毛病了,反正死不了。”景舟胳膊一抽,從白狐兒臉的手中掙脫。


    老黃雙眼一眯,難得的沒有咧嘴憨笑。


    徐鳳年吞了吞口水,白狐兒臉嘴角處的一抹嫣紅格外刺眼。那一群馬賊在這白狐兒臉手中無半點兒反抗之力,此時白狐兒臉不過是接觸了一下山鬼,便被山鬼體內的刀意所傷,這豈不是說山鬼的實力,比白狐兒臉還要高?


    “山鬼,你,你騙我!”徐鳳年呆立半晌,才猛然憋出一句話。


    景舟從懷裏掏出一玉瓶,道出幾粒藥丸,笑道:“叫化徐,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你不是說你武功不高嗎?”徐鳳年有些傻眼,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是不高,就比你高那麽一點點”,景舟輕笑一聲,將幾粒僅憑藥香就叫徐鳳年精神大振的藥丸遞到白狐兒臉麵前,“這丹藥,對你的傷還有點兒用。”


    “我不需要。”白狐兒雖盯著那幾粒碧玉色的丹藥,卻沒有伸手去接,心想:“到底是誰將他傷成這樣子?天下十大高手,無人能用出這種刀意。”


    那是一股純粹的刀意,僅僅是叫她一接觸,就能受傷的刀意。彷佛天下地上,唯有一刀。


    此刀,可斬眾生,可開天地!


    “好啊,他不要我要。”徐鳳年氣笑一句,雙手朝前抓去。比他功夫高一點?他徐鳳年床上功夫倒是很高,可是這手上功夫嘛,恐怕連太平公主薑泥都打不過。


    “北地多豪傑,豪傑多豪氣,尋常的傷半點兒不放在心上。”景舟輕笑一聲,左手一揮,用折扇將那隻烏黑油膩手擋在身前,笑道:“叫花徐,這玩意可不是給你的,你要是想要,得拿東西來換。還有,之前那些金葉子也是借給你的,你以後得還。”


    說著,景舟又將幾粒丹藥收了回去,人朝前走去。


    “你剛才殺他們怎麽不用刀?”徐鳳年好奇地朝著眼前這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卻又能胸口萬馬奔騰的人問了一句。


    白狐兒臉冷聲道:“他們不配見識我的刀。”


    徐鳳年露出那在紫金樓慣用的笑意:“我能看看你的刀嗎?”


    白狐兒臉左手握上刀柄,將春雷抽出一寸,“嗆”的一聲又將刀回鞘,冷臉道:“你再囉嗦我連你一起殺了!”


    徐鳳年碰了一鼻子灰,望著走在前麵的兩道身影,無奈道:“老黃,你說這穿白衣物的武功得有多高才能配上這臭脾氣?功夫高了不起啊!”


    他世子殿下精通風月,懂得女紅,是個能噓寒問暖的體己人,可惜,這僅限於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對男的,不論是俊俏的還是醜陋的,他徐鳳年不會啊!


    老黃用手比劃了一下,咧嘴嘿嘿笑道:“少爺,他武功不高,不高。”


    “所以少爺,俺覺得吧,這學武不會虧,學武不上當,你要是學了武,他了不起,你就能扁他,少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你個大爺,說了不學就不學!”徐鳳年白了老黃一眼,小跑到景舟身旁,指了指跟在後麵的那道白影,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是北地人?難道他是我北涼幾州的人?”


    景舟沒有回徐鳳年的話,而是反問道:“叫花徐,你覺得用劍帥還是用刀帥?”


    “刀乃百兵之膽子,用刀更霸氣!”徐鳳年想也沒想回了一句,劍乃君子,他素來不喜歡君子那一套的東西,畢竟世子殿下向來喜歡用拳頭伏人。


    “不錯,是刀更霸氣,一刀既出,不問歸路,唯有生死。”景舟點了點頭。


    徐鳳年精神一震,若有所思,過了半晌才問道:“所以這和他是北地人有什麽關係?”


    景舟笑道:“你瞧這整個離陽王朝有幾個霸氣的人?”


    “好像是沒有霸氣的人,徐驍號稱人屠,最多算半個。”徐鳳年頗為認真地說了一句。


    “是沒有什麽霸氣的人,所以啊,白狐兒臉不是離陽人,而是北莽人。”景舟話一頓,頗為自得道:“其實你還漏掉了一人,我也挺霸氣的。”


    “你霸氣,所以你也是用刀好手?”難得山鬼讚同他一一次,徐鳳年也沒有糾結景舟後麵那句話。可惜,此時他手裏沒有銀票,不然得賞!


    景舟道:“叫化徐,你難道沒有聽過另一句話?”


    徐鳳年問道:“什麽話?”


    景舟笑道:“劍氣東來三萬裏,一劍寒光十九州。我啊,不用刀,用劍!”


    徐鳳年低聲罵了一句:“直賊娘!”


    景舟歎道:“唉,這一劍西來,天外飛仙,耍劍更帥。”


    “少爺,我覺得他說的對,耍劍更帥。”


    “帥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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