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白狐兒臉是高手,徐鳳年必定不會質疑,可是這山鬼,和他印象中的高手沒個銅子的關係。


    倒是和他世子殿下,半斤八兩,說是一個浪蕩子,再合適不過。


    徐鳳年琢磨了一下,又道:“那這天下的高手,可有你瞧得上眼的。”


    聽潮亭內的守閣奴山鬼看不上,但這天下人總不會叫他依舊小覷吧。


    景舟閉眼道:“這高手嘛,自然有,聽說武當山有個輩分高的嚇人的小道士,他可不就是高手。”


    徐鳳年頓時蛋疼。


    要是景舟隨便胡謅一個人,他也就認了,畢竟這天下高手那麽多,他又不是每個都認識。但那武當山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熟悉至極,閉著眼都能找到上山的路。山上輩分高的小道士,除了王重樓的小師弟洪洗象還有何人?


    雖然心裏篤定了景舟說的人就是洪洗象,徐鳳年還是又問了一句:“你說的那小道士可是王重樓的小師弟?”


    景舟笑道:“叫花徐,誰說你世子殿下不堪造就的?不錯,這人就是王重樓的小師弟。”


    徐鳳年噴了一口茶水,蛋疼的更厲害了。


    就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道士,他世子殿下都不用狗腿子出手,就能將小道士按在地上狂揍。那小道士也就隻剩下長得清秀點,不然也不至於叫他大姐動心思。可是這功夫麽,是狗屁不通。


    “姓洪的那小道士哪裏有這個本事,他連紫金樓的大龜公都打不過,要不是那小道士龜縮在武當山上不敢下來,本世子見他一次打他一次。”說著,徐鳳年又動了心裏,畢竟好久沒有揍洪洗象了,這手又有點癢癢了。


    “山鬼,要不然咱們明日去一趟武當山,找找那些臭道士的麻煩?”徐鳳年從塌子上起來,也沒了釣魚的心思。


    景舟搖搖頭,“不去,這武當山清心寡欲的,哪裏有去紫金樓快活,聽說紫金樓的花魁魚幼薇舞劍乃是一絕。”


    說著紫金樓,便聽到遠遠傳來一聲淒厲之音,讓人聞之落淚:“殿下啊,小的可算是見到你了,這三年,小的茶不思,飯不想。”


    接著便有一胖子,連滾帶爬一把鼻涕一把淚衝了過來。


    徐鳳年側過臉去,審視了一圈褚祿山,“茶不思飯不想,褚胖子,你怎麽看著還胖了十多斤?”


    褚祿山委屈道:“瘦了,真瘦了,殿下要是不信,小的這就去稱,胖一斤切一斤!”


    薑泥看著不一會兒便勾肩搭背的兩人,眼裏一陣厭惡。曉驍的六個義子,除了眼前這胖子,其他幾人,皆是少有的英傑。


    唯有褚祿山,此人作惡多端又最為好色,做下的惡食罄竹難書,即便是她在梧桐苑內,都有耳聞。據說褚祿山聽到有美婦人生子,便要搶到府上去做那吃水的惡事。若是這水好吃也就罷了,要是水不好吃,這惡人卻要將美婦的峰巒割下。若非她不懂功夫,必然用神符將褚祿山刺死。


    徐鳳年拍了拍那張堪比豬頭的臉,笑道:“胖子,給你介紹一下,那邊躺著的,是本世子的朋友。”


    “世子的朋友就是我褚祿山的朋友!”褚祿山趕緊拍了一把胸膛,一雙眼睛趕緊朝著一旁的紫影看去。他人雖然長得胖,但心思最為活泛,能得世子殿下開口介紹的人,可不多。能做世子殿下的朋友,這北涼幾州,也不過不到一掌數而已。


    畢竟想要做世子的朋友,須得是紈絝,還得是無惡不做精通風月的紈絝才行。不然用世子殿下的話說,不是頂級紈絝,他世子殿下覺得掉架子!


    比如那惡名昭彰的豐州李公子李翰林,非但是惡霸,還男女通殺,身邊隨時備著幾個眉清目秀的小相公用來瀉火,算是世子殿下少有的狐朋狗友之一。


    褚祿山見景舟手持折扇,身上自有一股風流氣度,雖然看著玩世不恭,卻比那豐州姓李的公子要強千百本,尋思道:“世子殿下這三年遊曆,果真沒有沒吃苦,人長大了不少,知道交一些靠譜點的朋友了。”


    景舟朝著褚祿山點點頭。


    徐鳳年摟著褚祿山的脖子,奸笑道:“祿球兒,你最近有沒有納美妾?”


    褚祿山諂媚道:“還是世子殿下懂我,最近剛納了一房,還沒敢享用,給世子殿下留著,不知世子殿下什麽時候賞光,咱們喝點酒,聽聽曲兒,然後嘿嘿……”


    徐鳳年點點頭,“這個先不急,今日咱們先去那紫金樓,見識見識那魚花魁的舞劍。”


    景舟從塌上起身,身子一晃來到白狐兒臉身邊,笑道:“走,咱們先去快活快活,看看這名揚陵州的魚花魁有何不同之處。”


    下一刻,景舟的身子如同移形換位,已然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白狐兒臉看了看景舟消失的方向,略作遲疑動身跟了上去。


    “你大爺的!”徐鳳年破口大罵一聲,這倆人說走就走,將他仍在原地,虧他世子殿下還拿他們當朋友!


    薑泥得意朝徐鳳年笑了笑,覺得如今老天終於開眼,這北涼王府內,終於有人不是圍著徐鳳年轉了。


    “殿下咱們?”褚祿山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徐鳳年咬牙切齒道:“咱們也去!”


    老黃眼睛一亮,從地上起來,朝著徐鳳年做了一個隻有他倆人才能看懂的手勢,那意思大概是:我也想去。


    “老黃,那是年輕人的地方,你這身子就算了吧。”徐鳳年拍了拍老黃的肩膀,無視老黃幽怨的眼神,又安慰道:“等少爺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兩壺紫金樓最貴的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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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銀子沒?”徐鳳年朝褚祿山問了一句。他徐鳳年雖然喝酒吃飯從來不給錢,隻是唯獨去風月之地向來不惜銀子。


    徐祿山掏出幾張銀票,嘿嘿道:“就是把紫金樓買下裏也夠了!”


    “走褚球兒,咱們也別晚了!”招呼了一聲褚祿山,徐鳳年無視薑泥滿臉的不願意,拉著她朝外走去。


    世子走了,這聽潮亭旁的一應東西卻得好好收拾,尤其是那兩根紫禁魚竿,是世子殿下的最愛,紅薯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將魚竿從湖內抽出。


    世子愛釣魚,這魚竿用完後自然要收拾好了,以備再用。


    相比紅薯手中的兩根賣相不凡,一看便是珍惜之物的魚竿,青鳥眼前的這跟魚竿便普通至極,不過是隨手從王府內折下來的一根竹子。竹竿下部,還掛著幾片翠綠的竹葉。


    紅薯將那兩根紫金魚竿收好,來到青鳥身旁,笑道:“山鬼公子也是個趣人兒,隨手折根竹子也就算了,釣魚也不用魚鉤,就這麽掛根線,這可釣不上魚來。”


    紅薯身後的一個侍女跟著笑道:“大概那公子隻是”,她話隻說到一半,不由驚呼道:“這是魚!”


    原本在一旁收拾塌子的幾個侍女均將頭扭過來,齊齊看向青鳥手中的那根魚竿。


    魚線之上,咬著一尾巴掌長短的魚。


    紫金樓名氣很大,大到連街頭要飯的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樓裏的姑娘哪個腰功最好,哪個簫吹的最動人,哪個又自帶體香,骨頭最軟。畢竟在這陵州城內,有關紫金樓的小道消息,就一直沒斷過。


    隻可惜,這銷魂的地方,最是耗錢,不少人耳朵雖聽了不下千百遍那樓中姐兒的消息,卻從未有過機會進去目睹一眼,隻是在午夜時分,夢裏和那些姐兒溫存。


    隨便問了一個人,景舟帶著白狐兒臉信步前行。二人走的雖看似緩慢,實則速度頗快,隻有影子閃動,叫街上不少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不消多久二人便到了紫金樓前。


    站在樓中管事的龜公遠遠看到二人,急忙上前迎了過來。


    這風月之地,可不就是為這些人開的?


    這種風流倜儻,清俊非凡的貴公子,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個的財神爺,一塊塊亮的叫他喜笑顏開的金子。他這一行幹了這麽多年,明白了一個理:這世上什麽都是假的,唯獨那金燦燦白花花的東西,最是真!


    龜公一雙眼珠子在景舟袖口溜溜打轉,眨眼的功夫便將這紫衣公子的身份猜了幾十遍,腰間能揣多少銀子猜了個大概,嘴裏忙道著:“這位公子可算是來對地方了,咱們這樓裏什麽樣的姐兒都有,尤其是今天還有幾個剛出道的人兒,那皮膚,掐一下都能出水,一十八般武藝練的,更是保管叫公子玩的盡興。”


    至於白狐兒臉,則被他自動忽略。


    整日聞胭脂氣,龜公早已練一身不動神功,心如老僧,身似總管,這女色對他的誘惑,已是微乎其微,甚至有時看到賣弄風騷的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吐幾口。


    景舟仰頭凝望了紫金樓一會兒,頗有感慨。在秦時明月的世界,他在這風月之地,一連住了數十年。


    從懷中掏出兩片金葉子,景舟笑問道:“聽說這紫金樓有個魚花魁?”


    “公子,不如我幫您挑十個八個還有落紅的新人?這魚花魁,魚花魁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龜公麵露難色,這貴公子出手大方沒得說,不枉費他提前從樓裏出來迎接。隻是這魚花魁,可不是輕易迎客的人。即便是他眼饞這金葉子,也沒法做主將人帶往魚花魁的院中。


    景舟將倆片金葉子扔到龜公手裏,笑道:“那便由你安排,帶我們去個雅間。”


    龜公大喜:“公子隨我來!”


    娘咧,這麽好說話的貴公子,可真是可遇不可求!至少,最近三個月,練就了火眼金睛的大龜公便沒遇到過!


    景舟輕笑一聲,手中白玉扇子一展,跟著那龜公朝裏走去。


    樓內春意闌珊,一個個姑娘花枝招展,嬉笑聲、勸酒聲、浪蕩聲叫白狐兒臉眉頭微皺。


    景舟瞥了一眼白狐兒臉,道:“這武道一途,有人講究枯坐,有人卻又剛好相反。我便遇到過一個叫枯榮的和尚,修煉的乃是佛門高深功法枯榮禪功。他大半輩子坐在佛前參悟,雙耳不聞外事,卻看破不了‘貪嗔癡’最後也不過是練到半枯半榮的境界,雖說是一方高手,卻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高手。”


    “而在這離陽朝,還有個兩禪寺,寺裏有一座破房子,破房子非但住著一個無禪可參的和尚,還有這和尚的老婆孩子和徒弟。就是這樣一個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和尚,卻是金剛境第一人。有人曾言,世間金剛,唯有這大和尚一人得其中三味。有時苦練,卻並非是個好法子。既然來了,不妨多看看。”


    “所以你的武功高,是因為你曾開過青樓的緣故?”白狐兒臉眉頭舒展,跟在景舟身後,四下打量起來。眼前這人雖然有傷在身,但絕對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北涼王府中湖下的那個刀客,以她現在的實力,對上難以取勝。而那刀客,卻撐不住眼前這人的一劍。這一番感悟,多少有些道理。


    景舟搖搖頭:“我和你一般,也是苦練。”


    白狐兒臉腳步一頓,瞪眼看向景舟。


    景舟笑道:“你瞪我做什麽,我也想一朝頓悟,悟得無上大道,直入陸地神仙之境,可惜悟性不佳,難以成道,隻能苦練了。我初學劍時,足足練了數年之久,才敢用來對敵。”


    二人說著跟隨龜公進了一間裝扮精致的院子,景舟吩咐道:“你去將花魁帶來。”


    龜公麵無表情的點點頭,人轉身出去。


    “你對他做了什麽?”白狐兒臉低聲問了一句。


    “還能有什麽?不過是叫他將那魚花魁帶來。”景舟在一旁坐了下來,不忘朝著一旁的椅子指了指,“聽說這花魁舞劍是一絕,雖比不過你舞刀,卻也是天下少有的劍舞,來此一次,錯過豈不是可惜?”


    白狐兒臉默不作聲,在一旁坐了下來,左手不斷摩挲著春雷的刀柄。


    “魚之一姓,少之又少,在我的記憶中,唯有一個叫‘魚玄機’的女子,所以魚花魁這名字,我猜大概是假名字。在這種風月之地作皮肉生意,少有女子會用本名。”景舟輕歎了一句。


    白狐兒臉微微側頭,“你在可憐那個花魁?”


    景舟點點頭又搖搖頭。


    “公子,魚花魁帶到了。”龜公從外麵推門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身段妖嬈的女子。


    “見過公子~”魚幼薇抱著貓欠身行了一禮。


    “雖然樣貌並不算太驚豔,不過美人美在骨而非皮。”景舟隨意看了魚幼薇兩眼,揮手將龜公遣退。


    白狐兒臉麵帶怪色,她本以為這人會說一些行當裏的風流話,畢竟之前這人和徐鳳年,可是沒少討論女人,甚至她還記得二人賊兮兮地討論《玉蒲經》、《素女經》、《浪史》、《繡塌史》諸多她從未聽過的書。甚至後來連老黃,都沒心思去烤地瓜,蹲在二人身後凝神靜聽這些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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