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個日子龍王爺在春神湖上水淹三軍,叫青州各地百姓有了茶餘飯後可談論的事,這沒過去多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襄樊城下,又有那劍仙一般的人物,一劍破甲六百又五十。


    娘咧,那可是靖安王手下最為精銳的六百多重甲鐵騎,即便是比不得徐驍麾下那大雪龍騎軍,也不是尋常兵馬能趕得上的啊!


    據說那日襄樊城前,劍吟如龍,劍氣滾滾,紫氣騰騰而來,令天地失色。


    劍神李淳罡的兩袖青蛇是個啥樣一群人不知道,但想來不過那如龍的紫氣吧,有幸見過那紫氣東來一劍破甲的,隻覺得自己的心神都似乎要被那紫色劍氣同化。


    有說城外那劍仙就是當初春神湖上呼風喚雨的龍王爺的,就有臉紅脖子粗爭辯的,理由也簡單,龍王爺那是腳踏異獸,掌握水龍,舉手投足有風雨相隨,隻是一瞪眼便有龍吟炸響於天地間。而那劍仙,雖也是一身紫衣,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位劍道高手,那浩然的衝天劍意,便是不練劍的,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隻是那劍仙般的人物,又因何對上的青州重甲騎兵?


    難道現在初出江湖的人,不興踩水過大江的那一套,換成一劍破甲了?


    一劍紫氣東來後,原本除了那些個最愛風花雪月,附庸風雅的公子哥,用劍的遊俠兒,也熱衷於那紫衣,不少人咬著牙省吃儉用,隻為了弄一件料子不咋地,卻是紫色的衣袍。


    那大名鼎鼎的李淳罡他們沒見過,一人鎮一城的王仙芝他們也沒見過,可那一襲紫衣,劍氣如龍的人見過啊!


    我有一劍可搬山、可斷江、可倒海,以前這話他們還不信,現在信了!


    誰要是不信,那些練劍的人,保管揍的他練爹娘都認不出來。


    甚至有些個練刀練槍的人,在見到那一劍後,索性也不練了,個個去鐵匠鋪子買上一把劍,轉修劍道。


    耍刀、耍槍沒前途啊!


    這倒是叫衣服鋪子和鐵匠鋪子的老板,連拉屎都樂嗬著臉。


    襄樊城北兩百裏外,差不離跟被狗攆著跑的溫華實在是不想跑了,感覺也跑的夠遠了,解下腰間那破的不能再破的酒葫蘆,猛然灌了一口舍不得喝的烈酒壓壓驚。


    等胸口不悶疼了,他才罵咧咧道:“他娘的,就知道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酒肉,老子不過是吃了你幾口肉,喝了你兩口酒,就被青州狗追著攆,人是你殺的,跟老子有半個銅錢的關係?”


    被人追著攆其實也沒什麽,畢竟這些年在地裏偷瓜,他溫華少有不被人追著攆的時候,不光是被攆,不還被那一臉麻子的婦人拿著掃帚抽過?但在他拉屎的時候還追,連屁股都不讓人擦,這沒王法也就罷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吃飯拉屎擦屁股,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行,得找個有水的地方衝衝,這是有點臭。”溫華抬起手聞了聞剛剛掏過褲襠的手,連忙皺眉將臉朝一旁撇開,那味兒,衝的很,誰聞誰知道。


    找了一個水坑洗了洗,溫華又練了一會兒劍術。


    這劍術並沒有什麽招式,也沒有什麽套路,隻是出劍一氣嗬成,不留空隙。人隨劍走,劍隨勢生,這是他在看了那本無名秘籍後自己琢磨出來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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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當山


    自從世子殿下上次專程在揍了喜歡看禁書的小道士後,便在那有著白象池的峰頭住了下來。


    這可苦了輩分高的小道士,畢竟每日出門青著臉也不敢見人,直到山下又上來兩個女子,才叫洪洗象連連念道無量天尊,尤其是抱著貓的那個女子,也不知道是怎麽長得,前麵咋就那麽大呢?


    這個問題在小道士將寫盡男女之事的《東廂頭場雪》看了不下五遍後,依是沒找到答桉。後來也不知為何,那抱著貓的女子前麵便變得小了,聽世子說,是裹了布。


    這好好的一番風景,為啥非要藏起來?


    一蕩一漾的才好看呢,可惜他不敢問,畢竟那抱著貓的女子,連掌教師兄都敢打的世子殿下,都少有出言調戲。


    這日,終日無所事事的洪洗象蹲在白象池旁的茅草屋後,豎著耳朵朝裏聽了片刻,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隻覺得這山下上來的女人,果真是母老虎,凶悍的很,句句不離要將世子殿下刺個通透。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殺千刀的這詞是這麽來的,幸虧他自己沒問那一蕩一蕩的風景為什麽沒有了。


    也對,除了那師兄們嘴裏凶悍不能惹的山下女人,誰還能說出這樣的詞?


    “小道士,聽說你修的是無上天道?”楚狂奴坐在池子邊上,隨口吐出一塊雞骨頭來。


    喜歡聽牆角風的小道士頭也不回道:“約莫是的。”


    楚狂奴皺眉道:“什麽是約莫?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小道士你信不信再敷衍爺爺,爺爺將你扔到這池子裏去洗澡。”


    洪洗象轉過身子撓了撓頭,一臉真誠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麽,師傅也沒和我說過,他們都說是天道,那大概是天道吧。”


    什麽天道?


    什麽又是武道?


    小道士不知道,他不過終日放牛看書,然後再給自己算上一卦,看看什麽時候能下山。


    楚狂奴被震到了,見這小道士說的不似作假,愈發覺得這武當山沒落了,自己修的道都不知道,還修個屁道!


    還不如回家抱著老婆生孩子!


    整個武當山上,除了那練成大黃庭的掌教王重樓和那竹林裏隻知道練劍,兩耳不聞山下事的道士,整座山上也沒瞧見啥高手,這和那龍虎山一比,可是差的遠了去了。


    洪洗象見老魁不再看自己,又轉過身去,想聽聽那比老虎還嚇人的女人,嘴裏又能吐出什麽新鮮詞來。


    也不知咋了,那屋裏破天荒的安靜下來,就在小道士以為今日世子暫且和那女子休戰,轉身欲走時,屋裏又突然爆出世子殿下的聲音:“小泥人,了不得了,你師傅又幹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屋內徐鳳年拿著一封信看的嘖嘖不已,別人不知道那呼風喚雨的龍王爺,他還能不知道嗎?那劍仙和龍王爺分明就是一個人。


    他娘的,要是早知道學武能和山鬼一般威風,他怎麽也得學上兩招不是,一劍破甲六百餘,這還真是個技術活兒。隻是這技術活,和上次水龍淹黃龍一樣,叫從不知方孔兄是啥稀罕玩意的世子沒法賞啊!


    薑尼一愣,然後裝作漠不關心道:“我才不想聽呢,他幹了什麽事,與我有什麽關係?”


    魚幼薇臉色一喜,與薑泥的神情截然相反,問道:“公子又做何事了?”


    徐鳳年歎道:“劍氣如虹,百劍齊鳴,高人不出手,出手就唬人,這還算是功夫?玄通也不外乎如此了吧。”


    傳言武當山掌教王重樓功力通玄,能指斷大江,這六百餘騎要是串起來,可比江麵寬多了。


    他記得遊曆那會,那一身紫衣的人和他說過高人不出手,他對此還嗤之以鼻,高人不高人的他徐鳳年不知道,但一遇到事竄的比兔子還快,這就是高人?


    去他大爺的高人!


    也不知溫華那小子至今過的如何?


    是否找到了一個劍術高明的師傅?


    下次要是再碰到那小子,可要好好給溫華說道說道,他還真認識兩個劍術通玄的人!


    山鬼一連鬧了兩出連他世子殿下都覺得是個技術活的大事,那養馬的老仆呢,又是否到了東海武帝城?


    嘿,聽徐驍說趙衡那比娘們還陰險的人,這次可吃了不少虧,千餘重騎圍堵山鬼,隻剩了一地屍體。這劍術練到深處,就真他娘這麽厲害?


    雙刀老魁雖坐在外麵,卻也對屋內事聽的一清二楚,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語道:“百劍齊鳴,嘿,還有那麽點名堂。”


    茅草屋的門恍然打開,世子殿下也不顧的揍急忙將頭低下,羊裝數螞蟻的小道士,拿著信從裏麵走出來,壞意十足走向正在啃雞腿的雙刀老魁,嬉皮笑臉問道:“您老雞吃的還合胃口?”


    楚狂奴沒好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徐鳳年清了清嗓子道:“山鬼一劍破甲六百餘,這是啥實力,金剛?”


    雙刀老魁頓時不砸吧嘴了,連吃雞的心情也沒了,就知道這滿肚子壞水的徐小子不是個好鳥,前些日子非得在他耳邊嚷嚷什麽紫衣龍王爺,一龍破一龍,他不就是在那紫衣人嚇著過一次麽!一劍破甲六百可比百劍齊鳴厲害多了,他自己就是金剛境,可做不到這般。


    見老魁啞巴了,徐鳳年也沒再刺激這老家夥,說不怕這老家夥發瘋那是假的,見好就收的道理世子殿下還是懂得,轉身踢了一腳在地上數螞蟻的小道士,將信對著小道士晃了晃,氣勢十足問道:“騎牛的,如何?”


    “而世子殿下的字雖算不上俊美,但至少能得一個英醜的讚譽,無量天尊,貧道這可不算是說謊,也不違心。”心下思量一番,喜歡騎牛放牛的小道士直勾勾盯著那信,嘖嘖稱讚道:“好字,好字,這可比大師兄那跟鬼畫符一樣的字強多了,這字依小道看,一字一兩金。”


    整個武當山上,能寫出幾筆像樣字的人可不多,至少不如世子的字。要是有什麽事想要寫個信,找武當山師叔祖代筆的人不在少數。


    沒有揣摩到世子心意,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武當師叔祖難免又是被一頓揍,直到喊出“約莫是天象”幾個字來,回蕩的慘叫聲才在白象池旁漸漸消失。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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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左右我中空,不管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人說般若,叮叮冬冬叮叮冬。”


    聲音悅耳,至少在青鳥聽來是這樣的。


    公子的聲音非但溫潤儒雅,尤其是在暢快之時,裏麵自有一股說不出的灑脫。


    從出北涼,她替公子趕車時算起,這是她第一次見公子飲酒暢笑。


    “似乎離開襄樊後,你的心情便一直不錯。”白狐兒臉今日難得沒有看書,坐在車前陪著景舟暢飲。


    景舟笑嗬嗬道:“襄樊城裏相國巷那白玉獅子如何?”


    白玉獅子乃是雅名,因那名妓本名叫李白獅,不少樂衷那銷金窟的人,便起了這雅名。


    這聲色雙絕也就罷了,據某些不知出自何處的小道消息流傳,李白獅非但有白蓮玉足,更習得道教房中術與那密宗歡喜佛,且身潤如玉,抱在懷裏有那冬暖夏涼之感,是個令人見了便上火的人。


    可謂是一人讓一巷名聲大噪,以至於溫華對那相國巷念念不忘,到了做夢都流哈喇子的地步。


    “無聊”,被拉著二次進風月之地的白狐兒臉桃花眸子望向遠方,澹澹道:“此番去武帝城,你可要上去和王仙芝作過一場?”


    “我可不去搶老黃的風頭,去替老黃送壇子酒,順便見識見識老黃的劍,臨終一曲八仙跪,劣馬黃酒六千裏。”說著,景舟臉上的瀟灑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深沉。


    “還是說說那白玉獅子吧。”白狐兒臉及時將話止住,武帝城上一劍,大概便是那老仆一生用的最後一劍。


    景舟嘖嘖道:“這白玉獅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論才不見得比那王初冬那丫頭低,又是個極難得的美人。”


    白狐兒臉澹澹道:“沒點新意,這些風月之地的女子,哪個不是美人?你可是還想說最為難得的一點是,還從未聽說這李白獅和誰溫香軟玉在床上滾過,是個雛兒?”


    “聽說襄樊城裏的乞兒也誇她是菩薩心腸,遇到那些懷才不遇的寒門士子,李白獅也會康慨解囊。即便是風月之地的一心想要爭花魁名頭的人,也說不出她半句不好來。沒有一點瑕疵的人,太假,不及你身邊的那個魚幼薇。”


    景舟右手捏著酒壺懸在半空,被白狐兒臉這話震的不輕,誰說這娘們隻會練刀的?隨口一說,便道破了天下九成九的人認不清的理。


    果然還是女人懂女人!


    叫黃三甲老祖宗的李白獅,可不是隨便就能吃到嘴邊的肉,溫華隻是聞了聞味,便折劍出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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