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確實像單瑾想得那樣,當一個人或一個組織擁有了某種權利之後,信義這東西,也就不再那麽重要。不過,那些權利的擁有者,在他們自以為洞破世情並開始極端蔑視百姓口中的“信義”時,又往往會想盡辦法,將這種“信義”推崇至登峰造極。原因無它,對這些權利的擁有者而言,但凡講信義的人,都不會太“聰明”!


    當然,世事無絕對,有些時候,即便是你極度討厭某種水果,可還是要硬著頭皮吃下去,“信義”也是這樣。這是一個值得討論的話題,在權利的擁有者當中,誰該對誰講信義,好像並不取決於個人的素養,更多的時候要看誰的拳頭更硬。噬仙鈴無疑是一個頂尖的存在,它確有足夠的實力去逼迫某位國主尊守“信義”,但是還有一些更為至高的存在,就是噬仙鈴和玄門道宗也未必惹得起。這些人看起來不問世事,蹤跡難覓,可是所有醒言大陸的王者都非常清楚,一如神秘莫測的登雲海,隻要這些人中還有一個活著,醒言大陸上的“祥和”就隻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而那平靜下到底蘊含怎樣的殺機?活著的人永遠無法知道!


    從那名叫馬三德的道門“高人”口中,單瑾得到了一個消息,自己收買的那個昌餘掌糧官員手中,居然有一張“噬仙鈴卷”,而據三德道長所言,這鈴卷表麵上看,不過是一張類似骨質的薄片,若得火燒,這薄片會扭曲翻轉成鈴狀,色澤也會跟著變紅。單是看這鈴鐺上的鬼麵圖騰,這火燒而成的鈴鐺雖與江湖所傳之噬仙紅鈴並無多大不同,隻不過是一個能響,一個徒有其表罷了!可真正知道這內情的人卻明白這中間的差別,隻有這“噬仙鈴卷”,才算得上真正的噬仙紅鈴,因為如果有人以此鈴要求“噬仙鈴”應諾,即便要殺的是噬仙鈴的宗主,那宗主也必須乖乖的將自己的腦袋提來。


    這就是實力的差別,尋常百姓能見到個誰?就是有了噬仙紅鈴,倒是能想起多大的人物?天下的宗室豪門,當然也可以在閑極無聊時考慮把某處的天給捅個窟窿,可你是不是該先付夠了買竿子的錢,至於這錢的多少?噬仙鈴說了算,而且這杆子也不能給你,免得你捅錯了地方。可要是有人遞給你一根杆子,再附送上一句話,“你想捅誰就捅誰!想捅哪裏就捅哪裏!想讓誰捅就讓誰捅!”那這差別可就真的大了。


    單瑾沒辦法不信這道士所言,對方既然能輕易闖入自家府第,又對那昌餘官員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若隻是想謊言相欺,總需有個原因?其人能將這“噬仙鈴卷”的事情告知,無非能帶來兩個結果,其一,自己由著那官員前往武山,撤回安置在武山的人手。其二,趁著其人尚在京都,立刻傳出消息,奪取“噬仙鈴卷”,左右自己派出的人手一直在暗中跟隨,以赤鷹傳訊,應該很快。


    單瑾想了許久,最終做出了決定,且不論這等希罕物什是如何落入那昌餘糧官手中,若由著此人拿著,怎會比放在自己手中妥當。[]可要動手搶奪,那便要講個快字,不能再等到了武山後動手。這叫“三德”的道門高人,年齡不大,卻如個老頭般嘮嘮叨叨,想必口風定然不緊,若旁人也早早得了消息,又有了動作,不但那“噬仙鈴卷”自己沒份,隻怕連那些費盡心力才湊齊的銀兩都要拱手送人。


    尋了個借口將那道門“高人”安置在府內偏房,又安排了兩個美人兒送去,單瑾這才寫好密令放出了赤鷹,可是數日後,單瑾卻收到了來自京都那邊的消息,傳回消息的雖然同樣是赤鷹,卻不是自己放出去的那隻,這明顯不合規矩!而那消息所涉及的內容,也讓單瑾感到一陣恐慌,自己放出的那隻赤鷹顯然沒能飛到京都織機坊某處宅院當中,如果是這樣,即便自己在密令上做了手腳,也難保不走漏消息,有本事攔下赤鷹的人,那銅管上的機關又算得了什麽?


    也許到了此時,事情就開始變得有些明朗,但事實上卻是,在所有知曉客棧刑案的人當中,涉川國主單憫卻是最晚的一個。可涉川境內,就隻有一隻金眼赤鷹,難道這金眼赤鷹,除了單憫,還有旁人也可以驅使?這當真就有些匪夷所思。


    答案終須被揭開,就在謝觀星和小武進入織機巷的客棧內時,京都皇城內的某處假山,莫名奇妙的挪到了一邊,一個漆黑的洞口露了出來。


    “你確定這兩日聖上沒有去那裏?也沒有看過那隻鷹?”石室內,一名黑巾蒙麵的老者對著剛剛進來的某位宮中內官開口問道。


    那內官聞言趕忙跪倒回應。


    “大人,小的一直在留意,聖上這幾日幾乎從早到晚的陪著納言真妃,便是常貴妃那裏也懶得過去,更不用說去崇元殿。更何況小的放鷹時,都有仔細留意過,周邊確實無人,至於那鷹身上的傷口,小的業已處理,若是不湊近了,根本看不出來!”


    “做得好,賞!”這蒙麵老者輕拍椅背輕聲說道。


    其人話音剛落,一旁黑暗中閃過一人,隨手將一件物什投到了那內官的懷中。


    這黑暗中竄出來的人倒是沒有遮住顏麵,其人身上更穿著影衛的官衣。在送走那名內官之後,這名看上去頗有些威儀得影衛上前跪倒說道:“大人,就這樣讓他走了嗎?我看此人骨頭軟,經不得太大事情,若是不早做決斷,隻怕來日會壞了事情!”


    那黑衣老者低聲說道:“你如何曉得?此事終需告訴聖上,老夫此舉,雖有不妥,卻是為聖上分憂,他這般舉動卻如何留得性命?莫要去管他,聖上自會處置!倒是你?那幾個人可有安置妥當?”


    那名影衛聽到此處,立時跪倒在地。


    “大人,小的辦事不利,雖已經將那幾人喂了牲口,卻未能找到那件物什?小的鬥膽猜測,那物什當真不在這幾人手中。是不是消息有誤?”


    “這等消息,敢要這大的價錢便假不了!你且派人回返織機坊,牢牢盯著裏麵的動靜,此等物件,換了老夫我如何敢交給別人?即是連那銀票都沒找到,想必那東西同樣也能漏過去。你且回織機坊,看好那些前往查案的公人,就是他們動動手指,也給我記錄下來!”


    遲疑片刻,這蒙麵老者接著說道:“那姓謝的捕頭的住處安平王可否知曉?”


    “已然找人說了!”


    “隻怕如此尚不夠,你且放出風去,就說他的奏請又被駁回,順便再將王府中雜七雜八的人等清理一下,這事情要是鬧大了,還要他出麵方好收場,你且記住,在那物什沒有找到之前,那官衙中的人,一個也不能死!”


    “大人即是要將此事稟報聖上,如何便敢篤定,聖上不會護短動手?”


    “這便是老夫的本事了,那些公人不能死,死了,老夫就是有一千張口,也說不清楚私縱金眼赤鷹一事,更何況細察之下,這些公人的眼力隻怕不比那些江湖上的漢子要差!我能想到的,聖上如何會想不到?誰在這當口對這些公人動手,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自己事先得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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