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訊司的監房外守著的謝觀星,也如某人一般產生過好奇,自己的上官劉半山到底在監房內做著什麽?監房內傳出的聲音又為什麽會如此詭異?


    偷偷湊到門邊向裏麵望了一眼,謝觀星看到了讓他難以相信的一幕。就在承架之上,那個被他謝觀星親手捉來的女子正眼含熱淚望著自己,其人口中的繩索,已被流淌著的鮮血染成了紅色。而隨著劉半山身軀的聳動,這女子望向自己的眼神愈發迷茫,謝觀星無來由的打了個寒戰,緩緩退回了原處。


    嘴角的痛楚讓謝觀星想要忘了監房裏發生的一切,他攥住刀柄的手緊一陣鬆一陣,謝觀星很想抽出鋼刀衝入監房,可是後麵又該如何?砍了那個待自己有如親子的劉半山嗎?


    當日辰時,謝觀星引領著一眾影衛在京都城外落仙湖邊捕獲的那夥人,據劉半山所言,乃是京都提衛李康年的家小,其人因參與謀逆、私縱昌餘死囚進入京都上清山而被國主下旨緝拿。不過,真到了李康年變成一具僵硬的屍體,而自己也拿下了他的家人,謝觀星卻開始有些懷疑官家所定下的那些刑罪。


    因為就是這個李康年,他明明有過機會一刀砍下自己的腦袋,臨了卻在避過了自己手中的鐵尺後,選擇了用刀柄敲向謝觀星的嘴角。


    謝觀星不知道,正是自己手中的鐵尺救了他的命,可謝觀星知道,這個李康年,有問題!


    一個真正的逆賊,明知自己被捉住後必死,因何還會手下留情?謝觀星想不明白?可是當幾隻弩箭射入李康年的胸膛,謝觀星再也沒有了去問的機會!


    對於這個叫李文英的女子,謝觀星很有些好感,即便是見到自己父親慘死,這李文英的表情依舊十分平靜。就在謝觀星招呼影衛收斂屍體捆綁罪囚之時,這李文英站了出來,她提出了一個在所有影衛看來,都有些莫名奇妙的要求。


    “能不能給我們一些吃的,我的家人已經在這湖邊草蕩裏餓了三天!便是要死,總需讓人吃飽了再死!”


    這一無禮要求,勢必會招來一片叱喝並給這名女子帶來天大的麻煩,不過謝觀星攔住了幾名想要抽刀上前的影衛,因為他覺得,即便是看在李康年沒有一刀宰了自己的麵子上,這個要求也不是那麽過份,更何況這女子眼中流露出的淡定與從容,多少讓他覺得有些欽佩。(.無彈窗廣告)


    對於涉川的罪囚,謝觀星素來沒有什麽好感,進入刑訊司的這段時間,謝觀星見過太多的罪囚在刑訊之下吐露實情,然而讓他覺得奇怪的是,自己當真沒有見到一個“冤枉”的,隻要你“挖”得夠深,那麽你一定會發現,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觸犯過涉川的律法,即便是看上去品德周正的學理監老夫子,酷刑之下,也難逃知情不報的連坐之罪。


    不過,出於對“俠義”的理解,謝觀星還是在一眾屬下的嘲笑聲中將身上攜帶的口袋拋到了那名女子腳下。謝觀星相信,裏麵雙倍的迷陀丸足夠讓這些老老少少頂頂饑渴。


    也許是餓得太久,略帶黴爛味道的迷陀丸很快就被一眾罪囚分食一空,迷陀丸味道雖是不好,卻當真是消餓止渴活血化淤的良藥,待這群人漸漸恢複了氣力,謝觀星招呼啟程,隻是行不多遠,謝觀星對著那名女子問道:“你為什麽留著一粒不吃,可是怕有毒!”


    那名女子望向謝觀星,眼神中帶這幾分謝意,俊俏的臉上更是掠過一抹羞紅。


    “我爹沒有殺你看來是對的,你是好人。我爹他也是好人。聽聞人說,入得刑訊司總捕衙門,難免會遭到酷刑,我想留著它,等到實在熬不住的時侯再吃!”


    對生命的堅持有時候會是一種負累,而難以忍受的痛苦則是這負累的成因,絕望的人或許真希望能用一種寄托亦或是一絲溫暖減輕這種負累,但謝觀星清楚,這種努力終究是徒勞,因為等待這些人的,將是刑訊司總捕衙門後麵的監房,可是從自己成為一名影衛那天開始,謝觀星還沒有見到一個人可以從裏麵活著出來。


    這女子的話讓謝觀星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樣的反應,讓謝觀星感到無比困惑,他謝觀星一直都認定自己是個好人,可是真到有人當麵說給他聽,不知是怎地了,他開始有些懷疑。


    當劉半山緩緩從自己身邊走過,並說出“送她走”三個字時!謝觀星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看著那名女子,看著她緊握的右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看到了謝觀星的猶豫,已然走出幾步之外的劉半山忽然轉身望向謝觀星。


    “觀星,你可以吐,可以罵,也可以像我一樣在這些女囚身上找些樂子,但是你不能手軟,因為若是你手軟,下一個死的就會是你!”


    抽出單刀,謝觀星走向那名承架上的裸身女子,這女子就那樣望著謝觀星,眼神中流露出的厭惡與憎恨,讓謝觀星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似是想起了什麽,謝觀星試圖去解開繃在這名女子身上的繩索。


    可剛剛將其人口中繩索卸下,謝觀星耳邊就聽到了“呸”的一聲,一口帶著血液的吐沫直接啐到了他的臉上。


    “我叫李文英,便是做了鬼,也會回來找你們的!”


    身側踹出的一腳,將謝觀星踢到了一邊,謝觀星掌中的鋼刀也被人劈手奪了過去。


    冷冷望向這名怒目而視的女子,劉半山的嘴角忽然掛上了一抹笑意。


    “到了那邊,記著排隊!”


    鋼刀隨即掃過這名女子的咽喉。


    隨著這女子頭顱的低垂,緊握的手掌亦鬆弛開來,一粒迷陀丸從那隻纖細的手掌中掉落,輕輕在監房的地麵彈了兩下,停在了謝觀星腳邊。


    “兄弟,想什麽呢?”一身武護打扮的方勝湊了過來,他的言語立時將謝觀星從那段痛苦的回憶中拽回。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方勝湊到謝觀星耳邊小聲說道:“我覺著這事情有些不對,你看看那些刺客臉上的蒙布!”


    順著方勝手指方向看去,謝觀星沒有發覺有什麽不妥,可方勝後麵的言語當即讓他明白了蹊蹺所在。


    “你再看看他們身上的衣物,和那蒙布是不是一樣,若是早已埋伏於此,何至於慌張到這種地步?一定要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來遮住臉孔!”


    猛然抬頭望向前麵的陳小虎,其人此刻正呆呆站立在那名死去的影衛暗樁麵前,似是沒有留意到有人正在關注著自己,陳小虎緩緩蹲下身子,袍袖遮掩之下,從那名暗樁大張著的口中取走了一件物什。


    這世間事存在著太多的巧合,一名被誤殺的影衛暗樁,卻是牽出了一群真正的刺客。隻是這群刺客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性命,竟然是交待在一名影衛提調毫無道理的緊張之下。可這一切又真得就隻是巧合嗎?那名死去的女子一定不會這樣覺得。如果她能再忍耐片刻,聞訊趕來的影衛一定會證明這所謂的刺殺隻是虛驚一場,而陳小虎,也一定會為自己的緊張付出代價,但是這名死去的女子知道那車上坐得是誰?可就是因為這個人,那個已經答應要守護自己一生的男人,他的腦袋被做成了鑲金的夜壺,所以不論那聲“有刺客”是不是無聊的試探,她都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不想那個人自己去死,她要親手砍下那個人的腦袋。


    所以當這名女子破門而出之時,所有的計劃與安排都不在重要,這場針對另一夥人的刺殺,勢必會提早結束!


    馮大年死了!他的死隻能歸咎於刺客,因為沒有人看到那柄鋼刀是如何自己飛起來的。王府武護死了兩個,傷了四個,至於一眾影衛,他們身上的蠶絲內甲不錯,橫砍豎剁之下,不過兩人被刺客傷到了胳膊。


    這就是有背景的影衛和沒背景的影衛之間的差別,謝觀星還是影衛時,像這樣的內甲,也隻有劉半山有資格穿戴。當然,這也許同樣是王哈兒與劉半山之間的差別,劉半山並不缺少銀子,他不肯為部屬配置內甲隻是怕他們因為依仗外物而荒廢了自己的武功,可王哈兒不這麽想,在某方麵,王哈兒比劉半山想得要遠,他需要這些有來頭的影衛活著,隻要他們活著,同樣可以給他王哈兒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事實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若有難破的刑案、天大的牽扯,隻要將這些影衛推出去,那麽他的宗族,總會在特定的時侯對他王哈兒伸出援手,更有甚者,有些案子自己的影衛尚未出現,有人就已經將“凶徒”送到了刑訊司的門口。


    刺客沒有能留下活口,他們死得很利索,那些藏於口中的蠟丸毒性猛烈,隻片刻,就奪走了那些即將被擒獲的刺客性命。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陳小虎心情很好,他已經開始讓自己相信,那個叫“額布”的暗樁,確實是一名混入影衛中的刺客,而這些刺客既是來自昌餘,那麽此番功勞決計小不了,現下最重要的是趕快安置人手知會總領大人一聲,畢竟自己的老爹說過,“貪功,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功勞,一定要是自己上官給的”。


    就在張小四認定刺殺已經結束,準備安置從人前往刑訊司報信時,相鄰街麵上傳來的一陣馬蹄聲再次讓眾人緊張起來。可是等了片刻,眾人卻隻看到了一名軍士模樣的漢子,探頭探腦的在巷口朝內張望了一番,而那蹄聲也在這漢子出現時略作停頓,但隨著一聲呼哨,停住的蹄聲再次響起,漸漸朝著皇城方向遠去。


    就在眾人對這一幕大惑不解之時,一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影衛手持一柄長弓湊到了謝觀星的身邊,看那架勢,似是要向這位見多識廣的總捕大人打聽一下,這些昌餘人使用的弓箭來曆。


    “謝兄,本王以為,隻怕是出大事了,方才那名軍士好像是邊軍的斥候!”


    遠在知北城的逍遙王單謹,此刻還在等待著來自京都的消息,一夜之間,他能夠找到的所有赤鷹,不是被毒死,就是被人擰斷了脖子,一連七天,昌餘人的攻勢沒有絲毫的放緩,單謹非常清楚,支撐著這些昌餘軍民如此拚命的原因究竟是什麽?所以,他很想站在城頭上喊上一聲。


    “你們別攻了,攻進來也沒用!”


    這當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關於他單謹的笑話。因為這個笑話,單謹很想殺人,可是他有些殺不動了,這兩天,他單謹親手砍下來的昌餘腦袋,絕對可以超過一名普通的邊軍軍士。


    隨著眼前的一段城池再次被攻破,看著那些還在城牆上翻滾扭打,卻是連刀都刺不進對方肚子裏去的軍士,單謹一陣苦笑。


    “蠻牛,取我的劍來!”


    一名身形健碩,卻兩眼烏青的軍士將手中的一柄鋼刀遞了過來。


    “你覺得本王還舉得起刀嗎?”


    (嘿嘿,出乎預料吧!咱家可是做過揮刀自宮的活計!鮮花呢?評論呢?貴賓呢?好歹意思一下!諸位不想讓我再來一次吧?相通了,上不了架也有個好處,可以寫得隨意一點,寫多發多,寫少發少,有事斷更,終於可以去忙些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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