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安安心心當幾天好學生,第二天周四,李達康一大早就起床,來到學校的操場進行鍛煉。


    西山學校的體育場極好,是證所學校最新最現代化的基礎設施之一,標準400米田徑塑膠跑道,中間的草坪也保養得極好,是國內高校體育場之罕見。


    李達康一邊跑一邊在心裏感慨,心說如此漂亮的運動場所,建在這種地方真的是可惜了呀。


    因為這裏的學員大多是中年人,而中年人這個群體嘛,其實是最少進行體育鍛煉的------這一點點不僅僅是中國,全世界範圍內的情況大致都差不多。


    所以如此漂亮的一個運動場館,利用率其實是極低的,李達康是早上6點出頭就來到這裏,然而舉目望去,整個操場空曠得很,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在鍛煉。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因為和中年人相比,部分老年人反而更加注重養生,平時也更喜歡參加一些鍛煉-------


    西山學校這種地方嘛,小孩和年青人當然是極少,但老頭老太太還是有的,尤其是這所學校的專職老師,其實大多都是從其他高校外聘的退休教授,這些人當然個個都“德高望重”,並且年紀也一大把,開始注重養生也是人之常情。


    李達康跑著跑著,就遇到這樣一位熟人了,這人名叫王德厚,原本是人大政治係的一位教授,退休後被西山學校聘請,現在正是李達康所在這個高級培訓班的政治課老師。


    嗯,在西山學校這種地方,政治課當然是主課了。


    雖然國內的教育體係,政治課不可或缺,從初中一年級開始就有,李達康在本科期間,當然也學過“馬原”和“社建”這一類的政治課程,但肯定沒有西山學校這裏教授得那樣係統,內容也沒有這裏高深。


    比如李達康剛來這裏10天,就已經上過這位王教授4節課。


    王厚德教授今年已經快70了,須發全白,不過由於平時注重鍛煉,精神卻是相當不錯,他大概比李達康晚來十來分鍾,並且鍛煉方式也比較特別------


    倒著走步。


    李達康遠遠看去,老王堅持這種鍛煉方式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因為他的動作非常嫻熟,就那樣倒著走步,步頻和速度竟然還都不慢,都快趕上正常的慢跑了。


    嗯,從某種角度說,這位王厚德教授也可以看作是一位“文科掃地僧”,他的口才辯才都是極佳,在剛來到這裏不久,李達康就聽到老王在這所學校的一個傳說:


    據說在前兩年的第七期和第八期高級幹部培訓班,老王也主講“馬原”,並且在他開課的時候,曾經運用“辯論會”的模式上過幾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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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課,老王一個人當“正方”,其他全體學員合力當“反方”,但體製內那麽多官員竟然都辯不過他,老王一個人當“正方”竟然大獲全勝。


    到了第二節課卻是反過來,由老王一個人當“反方”,其他全體學員這次當“正方”,然而辯論的結果……竟然還是老王一個人大獲全勝。


    想到老王的這個傳說,李達康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差不多已經跑到老王跟前了,不過老王是在跑道的外側走倒步,李達康參加過長跑比賽,所以他習慣性跑在跑道內側。


    李達康禮貌的和老王打招呼:“王教授,您鍛煉呀。”


    “哦,你就是李達康吧,過來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


    於是在運動場出現一個比較好笑的畫麵,老王依然是以正常小跑的速度走倒步,李達康則是在他的身邊跑,如果拍張照的話,兩人像是正常的聊天,然而兩人又是在運動。


    “李達康,你那個“使命型政黨”的提法還是很有點意思呀,你是從哪裏看到的?還是你自己創造出來的說法?”


    李達康一聽是這個,心說像我這樣的俗人,哪裏能創造出這種新詞,這當然是聽來的。


    隻可惜我沒法告訴你,我是從哪裏聽來的呀。


    因為那是我穿越前的那一年,“新冠”在全球大爆發,當全世界都在討論,為什麽隻有咱們國家能比較有效控製疫情的時候,就有國外比較嚴肅的學者創造了這個新詞。


    作為經曆過“新冠”的穿越者,李達康對此當然是深以為然。


    嗯,其實國外學者的這種提法,在李達康看來,倒也和國內自己“牢記初心,不忘使命”的提法一脈相通。


    後世建黨100周年的時候,國內推出了一大批像“理想年代”這樣的曆史革命劇。其他人不知道怎麽想,反正李達康自己是受了教育,咱們國家的政黨,那還真是一幫理想主義者創建起來的。


    而他們的理想,其實就是“初心”,隻要不丟掉這個“初心”,那麽這個政黨和整個國家的前途…….


    正如網絡上開玩笑的說法,連YY小說都不敢這樣寫,就那麽幾個人從一條船上起步,然後發展到幾千萬的成員,接著讓一個這麽大的國家擺脫百年屈辱,並且在李達康的有生之年,他相信自己肯定能看到自己的國家重返世界第一。


    從後世穿越回這個年代的人,尤其是經曆過“新冠”的人,應該相對要更愛國,也肯定更有“文化自信”和“製度自信”,李達康認為這幾乎是肯定的,沒有任何值得奇怪。


    正是帶著這種更加自信的穿越者心態,李達康和老王一邊鍛煉一邊閑聊,一老一少倒也相談正歡。


    王教授心裏暗暗驚訝。


    因為李達康作為穿越者,他的“自信”並不是裝出了的,而是非常自然而然的流露,再加上他不時蹦出幾個新穎的詞匯,這倒是讓老王愈發對李達康刮目相看。


    又跑了半圈,兩人在操場邊的單雙杠邊停下,老王可能起了考較李達康之心,然後又問了他一個問題:


    “嗬嗬達康,你對“曆史的終結”怎麽看?”


    李達康一愣:“曆史的終結?弗朗西斯.福山寫的那本曆史的終結?”


    王教授含笑點點頭:


    “福山這本書在92年寫成,目前在西方很有影響力啊,他在書中斷言,西方的自由民主政體,可能構成“人類意識形態進化的終點”,和“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並由此構成“曆史的終結”,李達康,你怎麽看他這本書”。


    李達康一笑:“嗬嗬,我沒有看法,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福山的提法不值得一駁,我認為咱們也沒必要和他爭論,就坐等他自己最後自己出來打自己的臉吧。”


    “啊?”


    李達康道:“王教授,我為什麽說不值得和他爭論呢,因為這本質上是一個哲學問題,打個比方,三字經說人之初性本善,旬子卻說人之初性本惡,那您說性本善或者性本惡,這種問題都已經爭論幾千年了,能爭論出個結果來嗎?能說哪個對哪個錯嗎?”


    老王不虧是文科掃地僧級別,聽到李達康這個例子後他若有所思:


    “西方政治經濟學的基礎,是他們認為財產不可公有,權力不可私有,隻要違背了這個原則,那一切都是錯的,嗯,聽你這麽一說,他們的這個基礎,其實是從人性本惡的立場出發了,而咱們國家的製度,嘿嘿,還是用你剛才的提法,因為帶點理想主義色彩,所以算是站在人性本善的立場出發,因為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所以他們就認定我們是錯的,我們進行的改革也注定不會成功,是不是這樣。”


    李達康含笑點頭:“王教授厲害,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對於福山的這本書,我們根本沒必要去和他爭論誰對誰錯,以後用事實說話就是,隻有我們把自己發展好,用事實打他的臉,這比什麽口舌之爭更痛快,王教授您說是不是?”


    老王聽了哈哈一笑:


    “那達康,你認為大概到什麽時候,福山就會自己站出來承認錯誤。”


    李達康心說我還真的知道,就在我穿越的那一年,福山就老老實實跳出來承認“曆史的終結”失敗了。


    李達康微微一笑:“這您放心,您肯定看的到,我看也就20年左右吧,最多不超過25年,福山肯定就會自己承認失敗。”


    老王聽了笑得更大聲:“20到25年?那我都快100歲了,行,就衝你李達康今天這句話,我就爭取活那麽長,然後看到福山承認失敗的那一天。”


    李達康看著中氣十足的老王,心想還真別說,就老王你這身子板,還有你天天這樣走倒步,那沒準還真能活那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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