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平複了心緒,慕容子淵沉痛地說道:“阿顏,為何你我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造物弄人。”書顏淡然答道,“也可以說,你我緣分已盡,我們之間有太多阻礙無法跨越,如今又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已失去,再相處下去隻會傷痕累累。”


    “若我說信你呢?”慕容子淵微蹲了身子平視著她的眼睛,“若我說,我相信你與五哥之間是清白的,你可還願意留下?”


    她依舊搖了搖頭,心已經死了,又如何能複活,“就算你現在信我,但你終究懷疑過,不是麽?”


    慕容子淵呼吸微微一滯,合起了雙眸,那一晚,若說沒有懷疑,他的情緒又如何會那般失控鬮。


    薄唇一抿,他倏地睜開眼眸,“阿顏,我可以答應你,有朝一日我若為帝,你必為後。”


    沒有預想中的感動或是遲疑,書顏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慕容子淵,你真的沒必要再跟我作戲,你以前騙我的還不夠麽?你以為我還會傻傻地任你作弄麽?”


    直視著他凝聚了狂風驟雨的眼眸,她以一種決絕的,不屑的姿態一字一頓地說道:“皇後,我不稀罕!哦”


    一步一步在房間裏走過,看過,手指輕輕地在每一件物品上撫過。


    時間不長,回憶不短。


    隻不過,從今天開始,她要把所有回憶都塵封在這裏,不帶走一絲一縷。


    碧荷眼中噙著淚,默默地在一旁看著,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包裹,這是她們所有的行李。


    除了必需的衣物與銀兩之外,書顏什麽都沒有帶。


    她本就是由慕容子淵設計娶進的門,那些嫁妝便顯得有些可笑,而瑾王府的東西,本就不屬於她,所以更沒有理由帶走了。


    不,還有一樣――焚情。


    之所以帶著它,並非對慕容子淵還有斬不斷的情絲,而是因為它的名字。


    焚情,可以時刻提醒她,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被焚,從此以後再無任何牽連。


    除此之外,還有那塊月牙形玉佩,她現在已經完全能肯定這就是兵符,這是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所以她要帶走。


    走完最後一步,她收回了手,默立了片刻,提過那個稍小一點的包裹,對碧荷一笑,“走吧。”


    走出房門,毫無意外地看到了慕容子淵,他背朝著她負手立於院中,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隻是那樣看著她,什麽都沒有說。


    她也靜靜地看著他,華美的紫袍白裘,更襯得他豐神俊朗,那一抹赤紅朱砂更是將灰白的天色點亮不少。


    隻可惜,他與她,注定不能在一起。


    三天前,在她氣息奄奄,幾乎命歸黃泉之時,慕容子淵終究答應了她的要求。


    從此,她與他,便要各歸各路。


    林啟與程然站在一側,她看到程然看向碧荷的眼神,轉過臉,果然看到碧荷也在看著程然。


    心裏有些無奈,她曾讓碧荷留下,總歸不能因為她而耽誤了碧荷的幸福,程然雖然性子急躁了點,與碧荷在一起經常吵嘴,但心地不錯,能照顧碧荷一輩子。


    但碧荷死活不肯,非得跟她一起走,說什麽都沒用。


    另一側,站著她並不想見到的人,心蘭。


    此刻她噙著淡淡的笑,貌似誠心來送她一回,表情也無懈可擊,但那眼中偶爾閃過的嘲諷她卻看得真切。


    若在以前,也許她會介意,現在……無所謂了。


    她慢慢走下台階,慕容子淵的眼睛一直定在她身上,她對他微微一笑,“我走了。”


    “我送你。”他抓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緊緊地握著,另一隻手接過了她的包裹。


    他的手心溫暖而幹燥,不似她,一整個冬天都是冰的。


    她有些貪戀地感受著他的暖意,但還是輕柔而堅定地撥開他的手,拿回包裹,“不必了。”


    慕容子淵的神情是忍耐的,收回的手緊了緊,終是沒有再伸過去。


    “阿顏,真的不能留下麽?”他的聲音暗啞,眸裏染著紅絲。


    這幾天,他似乎也不好過。


    “不了。”書顏搖頭,心意已決,不會再有更改,“何必呢,這樣對大家都好。”


    “子淵,看來能陪你到最後的,還得是我。”心蘭聲音婉轉,微笑著插了一句。


    書顏的心象是被蜂蜇了一下,微蹙了眉尖。


    她都已經要走了,又何必多此一說,果真這麽容不得她?


    “柳心蘭,你閉嘴。”慕容子淵眉眼驟冷,輕斥了一句。


    柳心蘭?


    書顏抬眸看向慕容子淵,“心蘭姓柳?”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心蘭被慕容子淵當著書顏的麵訓斥,心裏很是不快,但她並未表露在臉上,隻是冷淡地說道,“我本姓柳,隻是進宮之後便將本姓抹去,外人不知道而已。”


    柳……


    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書顏突然就想到了那個被她無意中撕破的香囊,那個舊的褪了色的香囊上,繡著的那根柳枝。


    毫無疑問,那個香囊就是柳心蘭的。


    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有些事情真的不如一輩子都不知道,寧可將疑惑帶進棺材裏,也好過在現實中抖開來放在太陽下暴曬。


    “碧荷,有什麽要對程然說的?”她轉過頭,看向程然,卻不期然撞上了林啟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林啟已輕輕移開視線看向了別處。


    “沒有,我能有什麽可跟他說的。”碧荷臉一紅,跺了跺腳。


    她知道書顏已經看出她對程然的心意,但從未想過她會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此刻是又羞又窘。


    程然的臉色亦有些不自然,咳了兩聲扭過頭去。


    書顏一笑,“沒有就走吧,晚了不好投宿。”


    “嗯。”碧荷背著包裹越過程然,程然卻快手快腳地奪過包裹提在手上,快得她來不及反應。


    她臉一沉便要發火,程然已說道:“這東西有點份量,我先送你一段。”


    林啟也走到書顏身邊,接過她的小包,道:“顏主子,我與程然總是一起做事,他既然去了,我自然也應該送你們一程。”


    程然看了他一眼,這次很默契地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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