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主持人的話,葉予很是驚訝地抬起頭,自己來之前可沒聽說還有這一環啊


    難道是林母忘了說又或者故意沒說


    不可能。


    對於那些老一輩的人物來說,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臨時講些經驗和感悟沒什麽太大難度,但對於自己這種新人來說,可是會出大糗的,以自己和林家之間的關係,林母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


    再一看林母,果然見她臉上也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同時臉色也有些難看。


    葉予若有所思,這麽說,是這主持人故意刁難自己咯


    正當此時,林詩兒向葉予身旁挪了挪身子,貼近他耳朵道:那主持人是謝一初的至交好友。


    葉予點點頭,看了眼人群中的謝一初,而對方見葉予望來,竟是回了個自信的微笑。


    著實有些刺眼。


    葉予,怎麽還不上來是第一次感到緊張嗎沒事,我們大家都很隨和的,你就當跟我們聊天好了,上台來講講你對詩詞的一些感悟吧。主持人繼續添柴加火。


    見此,下方人群想法各異。


    有的人心胸寬廣,且注意到了葉予的表情,知道他是被刁難了,因此對主持人的行徑感到不齒。


    有的人同樣心胸寬廣,但卻沒注意到葉予被刁難的事實,因此對葉予過會兒的發言頗為期待。


    有的人心胸就不是那麽寬廣了,他們注意到了葉予被刁難的事實,因此此刻是抱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而有的人則心胸不寬廣,但也沒注意到葉予是被刁難了,因此隻覺得葉予這個人實在狂妄,小小年紀就敢談什麽詩詞感悟。


    要知道,詩詞寫得好,那可能是天賦,但詩詞感悟這東西,若沒有長時間的沉澱和積累,是難以產生的。


    好吧,或許有的人讀幾首詩詞就敢談感悟,但那種淺薄的東西怎麽入得了在座眾人的法眼


    若他真敢在這種場合談那些淺薄無知的感悟,隻會被人看低,最終落得個貽笑大方的下場。


    葉予,快點上來啊。沒事的,大家都很隨和,你放輕鬆就好了,就當是和朋友聊天。主持人繼續催促道,同時眼中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陰沉,叫你囂張,過會兒看你怎麽下台


    收起最初的驚訝和意外,葉予看了眼眾人神情,皺眉期待好奇淡然擔憂不屑什麽都有,當然,更多的是麵無表情。


    緩緩站起身來,葉予淡淡道:行,我也正好有些感悟,你突然讓我說,我也就說兩句好了。


    簡簡單單,很是平常的一句話,卻是讓主持人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因為,葉予很明顯地點出他是被臨時點將的,事先並沒有通知過他有這個環節,又或許,可能事先壓根就沒有這個環節。


    在場的沒有一個是笨蛋,自然都聽出了這個意思。


    頓時,看向主持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不齒的人更多了。


    而更關鍵的是,麵對主持人的刁難,葉予居然接下了


    葉予正要上前,卻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怎麽了


    回頭看向林詩兒,葉予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林詩兒拉了拉葉予,見他順勢彎下腰來後,將嘴貼近他的耳朵,輕聲道:要不,我假裝身體不舒服,你送我去醫院


    葉予一愣,旋即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你放心好了,不用擔心。


    看著葉予的表情,林詩兒也很快意識到了在場的都不是笨人,這種手段怎麽能騙得過他們而且,身為男人,怎麽能逃呢


    自己剛才可真是急昏頭了。


    歉意地對葉予笑了笑,林詩兒輕聲道:加油


    嗯。葉予點點頭,便邁步往會場中央走去。


    葉予不接受林詩兒剛才的提議,與這種手段能否騙過在場眾人絲毫無關。


    即使這種手段能騙過在場眾人,葉予也不會接受,原因很簡單他,有什麽理由要逃跑


    更重要的是,他,不會選擇逃跑


    走到會場中央,掃了眼眾人各異的目光,葉予道:相對於詩而言,我寫的詞比較多,所以,在這裏,我就講講我對詞的一些感悟吧。


    有人說,一首好的詞最重要的是格律,是神韻,但我認為,說這些,都不如說境界為好。詞以境界為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境界是本,格律神韻是末。


    那麽,什麽是境界呢


    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


    具體而言,一首有境界的詞,首先需要情與景的統一,其次需要情景皆真,景真,情真,其中,情真尤為重要,最後需要真景物真感情都得以鮮明真切地表達。三者缺一不可。


    因此,境界是指真切鮮明地表現出來的情景交融的藝術形象。


    聞言,很多人都暗自點了點頭。


    看來狂生葉予能寫出那些優秀的詩詞,不僅僅是因為天賦,他還對詩詞頗有研究,知道詞最重要的不是神韻,更不是格律,而是境界,也對什麽是境界有自己的看法。


    葉予繼續道:境界從創作手法上來分,可以分為造境和寫境兩種,又或者說,是理想和寫實兩派。然而,這兩種其實是很難分辨開來的。因為,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定合乎自然,所寫之境,必定貼近理想。


    換句話說,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是相互關係相互限製的,但當其被寫進詞中時,詩人必須先拋棄一部分關係限製之處,加以提煉和改造,因為,寫境,也就是寫實派,並非是照搬自然,依樣畫葫蘆。所以,寫實家必定也是理想家。


    而造境,也就是理想派,也並非是胡編亂造隨意捏合,而是必須遵循自然規律,並根植於客觀世界。所以,理想家必定也是寫實家。


    此外,境界還可以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兩種。


    有我之境,是以我觀物,外物皆染上了我的色彩,但這並不是指感情強烈個性鮮明的境界,而是指我的意誌尚存,且與外物存在著對立關係。


    而無我之境,也並非是指絕對的無情無我之境,因為這是不存在的,一切景語皆情語也,在詞中,即便是寫景,也無法抹去景物背後那雙情感的眼睛。真正的無我之境,是指我心中沒有絲毫,與外物也沒有絲毫利害關係,故而審美時能將身心全部沉浸於外物之中,達到與物俱化的境界。


    當然,由於人心裏都有,都受到意誌的支配,因此,無我之境比有我之境難寫很多。


    聽到這兒,所有人都被葉予說得一愣一愣的。


    境界,境界,這東西很多人都知道,但具體怎麽樣呢


    對於一般人來說,境界這玩意就是個玄之又玄,不明覺厲的東西。


    了解的多些的,大概也就知道境界是真景物真感情的交融,可分為寫實和理想兩派,也可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


    當然,在場眾人都不是一般人,也都不是那些隻是稍微了解過的人,他們對於詞的境界是進行過深入研究的。


    或許他們中有不少人在境界方麵的理解和葉予說的有些類似,但說實話,能看得跟葉予這麽清晰透徹的,少之又少。


    而對於詞的境界,能看得清晰透徹,並將其表達出來,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這個才18歲的家夥,對詩詞研究得這麽深入嗎


    原本,眾人以為葉予講到這裏算是講完了,因為即便如此,也已經完全足夠了,誰也沒法說什麽。


    豈料,葉予絲毫沒有回座位的意思,反而繼續開口道:講完了詞的境界,我再來講講怎麽寫好詞。


    聽到這句話,原本心裏很是沮喪的謝一初頓時精神一振到底才18歲啊,不懂急流勇退。


    一談下去就收不住嘴,不懂得見好就收,這就是你們這種小屁孩的通病


    你對詞的境界有理解,難道就真以為自己知道怎麽寫好境界了


    這可是更高的層次


    然而,他的這種想法維持了沒幾秒鍾就煙消雲散了,因為葉予毫不停頓地講了下去:


    對於宇宙和人生,詩人必須既能入乎其內,又能出乎其外。能入乎其內,才能很好地將其寫出來,且寫出真實感。能出乎其外,才能對審美對象進行靜觀,且寫出藝術美。


    詩人必須既要輕視外物,又要重視外物。輕視外物,才能駕馭好外物。重視外物,才能更好地感受外物的感受。


    另外,詞乃長短句,句法參差,音節流利,這種體裁比詩更為靈巧,適宜於表達婉轉曲折的感情。詞需要能言詩之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


    境界這種玄妙的東西,你若想跟說明文一樣,一筆一劃地教別人怎麽寫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它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玄妙,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你悟了就是悟了,悟不了,那就是悟不了


    也因此,葉予的話雖然也有些玄乎,但卻已是難能可貴,在場眾人中,能說出這樣的話的,恐怕也隻有陳彥琳教授一人了。


    即便是徐老,怕也是不能,畢竟他並不專於詩詞。


    然而,最讓他們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葉予最後的總結性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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