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一起的葉玄琪被他揪著胳膊,悶聲悶氣道:“卑職鬥膽,以下犯上,還請皇上恕罪!”


    朱胤俯睇了他們一下,拂袖,冷哼,嘴裏含著一絲不屑,扭過頭去,轉眸瞥向來人――俊容清臒而雋秀,寒星如墨,劍唇肅殺,龍簪綰發束冠,一襲緇底金蟒暗紋寬袖錦袍修身,不愧是京城女子們削尖了腦袋都要鑽著嫁的安親王,果然是器宇軒昂,貴氣逼人!


    他稍微再想一下,就覺得有點啼笑皆非,安親王這樣出色的男人,她不想嫁!最後卻嫁給他這個遊手好閑的皇帝,雖說是自己下的旨意,當初卻沒有刻意騙她,每一次刻意的回避她的追問,以她的心思早會猜到,若是不願,那時他自己應該也不會強求,說到底,她還是動心了……


    動心的人會輸得很慘……就像他的父皇,動了真心,失去母後,心如死灰,最後就連自己也淪失了……剩下他這個兒子孤苦伶仃。


    一個人已經很慘,他不會讓自己連心也傷了,就像大婚那晚她眼裏的落寞與委屈,他都知道,卻毅然走掉。


    一見朱昀走近,他倏又咧開嘴來,眯眼微笑,佯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原來是朕的小皇叔來了,看來是這永壽宮的奴才都沒調教好,居然也沒有人進來通報一聲?”


    瞧見朱昀的目光掃過葉玄琪二人,他也笑得更加春風拂麵,就偏不讓跪在地上的兩人起身,繼續道:


    “怠慢了小皇叔,等到朕的貴妃醒了,朕一定讓她給小皇叔賠個不是。”


    頃刻間,幾人皆了然於心,朕的貴妃四個字亦是警告,皇上的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明白,昨日種種昨日消……


    昨日種種昨日消,意難平,情未盡,怎能甘心?


    朱昀抿唇,右手握拳掩嘴輕咳了兩下,低下眸去,佯笑不語,另一隻手也在寬袖裏緊攥成拳頭,指節泛出青白色。


    一眨眼,朱昀再抬眸時,滿臉的雲淡風輕,掃了一眼擦身匆匆上前的禦醫,視線便又不由自主的落向了貴妃榻上的人,佯裝的笑意也漸消,凜起眉,斂色道:


    “那倒不必,還是明…貴妃的病要緊,再說永壽宮的奴才自然都是知道規矩的,不過是膽子小了點,一見到皇上出手打人,就嚇得落荒而逃,哪還能記得替本王通報?”


    “皇上您打人了?”


    小五子驚訝不已,風流隨和的皇上什麽時候動過粗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服侍皇上這麽久了,不僅是沒見過,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種事,不由得又心急,又好奇,“皇上,您打……打誰了?”


    朱胤狠狠的瞪了他一下,小五子立馬識趣的閉了嘴,懨懨的埋下頭去。(.)


    禦醫提著藥箱要上前來,朱胤這才讓跪在地上的易飛揚二人起身,他自己回身躡手躡腳地將明珠在貴妃榻上放好,隨即也挪開了身子,騰出地方給禦醫診治。


    “張禦醫,你可得好好瞧,瞧準了啊!”


    朱胤請禦醫在榻前入座時,還不忘笑著叮囑一句。


    禦醫遂忙點頭如搗蒜,卻是懸起一顆心,不敢有絲毫怠慢,臉也緊繃著,身體動作有些僵,顫巍巍地坐下來,用著十二分的專注把脈,擰緊眉,不發一言,見狀,殿內陡然間也變得鴉雀無聲。


    良久過後,禦醫才沉吟著,緩緩道來:“娘娘的脈象紊亂微弱,之前又有吐血的症狀,依微臣診斷,此乃急火攻心,使得瘀血鬱積滯於肺間,以致血氣逆轉,方才如此。”


    “急火攻心?”


    朱胤皺起眉,神色有些懊惱,“你說這麽多,到底你是能救?還是你救不了?”


    禦醫擦了擦額頭的汗,站站兢兢的起身,頷首道:


    “回稟皇上,娘娘若是急火攻心所致,微臣可以紮針開淤散阻,方可無礙。”


    朱胤眉頭一舒,鬆了一口氣,又急躁躁的把禦醫按回去坐下,“既然如此,那你快治,耽誤了時機,救不了貴妃,朕可不饒你!”


    入眼的殷紅血跡猶是觸目驚心,聽見禦醫的話,眾人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朱昀隨即忍不住連咳了幾下,朱胤頓時想起了什麽,轉頭看著他,笑顏逐開,徐徐道:


    “哦,朕忘了,就算賠禮不用,朕也會讓明貴妃給小皇叔你道謝的,你受了風寒,也是她連累的,雖然明珠她平時是有些任性,不過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朱胤一說完,朱昀就咳得更厲害,雙頰泛出異常的潮紅色,無緒的俊容,如同氤氳著一層霜霧,漠然而冷疏,眼神卻黯然而悲傷,隱忍著極大的痛楚。


    易飛揚站在他身旁,平日的如影隨形,此刻就更比任何人明白他的心境,淒楚自是不言而喻,這些話字字如針,紮在心裏,深深刺痛,一番話分出你與我,將他撇開得那麽明顯,他和明珠已經站成兩端,中間是永遠跨不過的一道鴻溝。


    針灸刺入脈穴,半晌,明珠在昏迷中緊蹙眉頭,嘟著嘴,嚶嚶囈語起來:“……救……我……玄……琪……”


    聞言,除了緊張過度的禦醫不知所雲,其餘幾人都是渾身一震,幾人大驚失色,幾人麵色凝霜。


    隻有葉玄琪,腫了半張臉,嘴角隱隱留著笑的餘味。


    “小五子――”


    “奴才在!”


    小五子偷偷瞄了下朱胤的臉色,果然是黑雲密布,而且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勢頭,他遂忙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您……有什麽吩咐?”


    朱胤鳳眸微睨,負手一哼,俊靨上慍色昭昭,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隨之憤怒的聲音響徹於大殿內:


    “葉玄琪身為禦前侍衛,以下犯上,罪大惡極,速交大理寺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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