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修一死,天樞仙君便無法向她逼問何人指使,甚至她是否還有同夥埋伏在太虛宮中也不知道了。


    滲入地淵仙君體內的陰陽樹綠霧越來越多,地淵仙君微微睜開眼睛,神智不清含含糊糊道:“玉敏,你要我死,動手就是了,為什麽要糟蹋自己……”


    天樞仙君又氣又恨,罵道:“那不是玉敏!”


    “是玉敏,玉敏十多年前就想殺我了。”地淵仙君的聲音微弱,透出一股令人心酸的悲涼淒楚,說完這一句,腦袋一歪,徹底昏迷。


    天樞仙君一怔,腦子裏不其然想起衡止的話,忽然一陣心寒。


    她活了數百年,男女之念早就很淡,事情緊迫也不容她多想,隨手扯過被單裹住地淵仙君,托住他就往自己的洞府而去。


    馬雲騰等見天樞仙君臉沉如水帶了個裸男回來,不必問就知道出事了。


    衡止取出一瓶丹藥走上前道:“這藥雖然不能解陰陽髓蠱毒,但應該可以暫時舒緩一些。”


    天樞仙君接過藥瓶,也不多問瓶裏的是什麽藥,直接喂地淵仙君服下,然後雙目如冰瞪著衡止寒聲道:“你還知道什麽?”


    陰陽島地底深處,原本盛滿溪泉清火的水潭已經隻剩橙子一人,洞頂萬年陰陽樹散發的綠霧沉降彌漫,透過橙子的呼吸滲入她的身體內。


    綠霧的威力不足以平息控製橙子體內的天火,卻起碼能夠保住她的一點生機。


    也幸虧橙子是在陰陽島上吸收溪泉清火,換了別的地方,隻怕她此刻有九條命都完蛋了。


    隨著月亮緩緩升起,海水也慢慢漲了起來,冰涼的水流一點一點漫入橙子所在的大石洞內,漸漸淹過橙子的身體,一路漲到洞頂。


    因為地淵仙君出事,天樞仙君突然激發神樹的神力,彌漫在洞中的綠霧濃鬱了許多,與海水混在一處,橙子整個人被浸泡在有著強大修複法力的冰冷海水之中,終於恢複了一點點神智。


    現在她的情況糟糕透了,原有兩種天火暫時被她控製在丹田之內,溪泉清火散於身體五肢,她的法力已經撐不了多久,一旦法力耗盡,天火失去控製,她就算不死也會變成一個徹底的廢人。


    虛弱的身體在水中漂浮著,橙子聽到腦海深處似有人在歎息沉吟,那是萬年陰陽樹的樹魂,她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卻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橙子茫然睜開眼睛望向洞頂虯結粗壯的樹根,重重陰影之中她看到了先前小心收起儲物腰帶,腦子裏靈光一閃——她的銅鐲子!


    橙子艱難地把目光挪向她手腕上那隻看上去平凡得很的鐲子,裏麵封印了她的木靈,如果解開封印放出木靈,她可以借助它吸收到更多更多萬年陰陽樹的神力,應該足夠她完成這次天火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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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墨橘替她解開身上最嚴密的第一重封印,現下要解開銅鐲子上的封印便簡單得多隻要以她的血為引配合簡單的符咒就行,她應該還能勉強辦到。


    隻是木靈上有玄昊烙下的天火印記,放出木靈就意味著玄昊馬上會察覺她的蹤跡,他現下人就在島上,要直接找過來不過是片刻功夫。


    這短短一點時間,她根本來不及融合天火,她如今的狀態連普通人都不如,別說反抗就是想動彈一下都艱難萬分。


    她該怎麽辦?!橙子心裏掙紮不已。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解開封印放出木靈,借助萬年陰陽樹的神力完成天火融合,要麽趁著現在釋出溪泉清火,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


    如果采用後一種方案,她肯定會受傷但等她重新休養好,準備了萬全方案再次吸收溪泉清火,成功可能性至少在七八成以上,可是這最快都要幾個月之後才能完成。


    萬一他們沒能攔住玄昊或陳煜溪,他們隨便離開一個,墨族長老很可能成為遷怒的目標,性命難保。


    如果選擇前一種方案,她極可能會被發現被擄去,多年前的噩夢就會重演嗎,想起在玄天宗尊殿裏那些飽受欺淩的日子橙子寧願死也不願意再來一遍。


    不過這裏是陰陽島,兩個魔頭再厲害也會受到神樹壓製,就算是太虛宮的人,也不會任他們為所欲為。


    朋友們曾經說過,會想盡一切辦法把玄昊和陳煜溪拖住,他們從不懷疑她,她也不該懷疑他們。


    他們為了她去對付玄昊和陳煜溪兩個,比他們強大得多的可怕敵人,她卻在這裏畏首畏尾,未免太過卑鄙無用。


    橙子咬了咬牙,勉強抬起右手,劃破指尖,往左手腕上的銅鐲子滴血。


    太虛宮內,衡止平靜地望著天樞仙君道:“貴派應該還有玄昊的內奸潛伏,而且身份地位不低,晚輩白天已經大略觀察過住在客院裏的所有客人,其中並無特別可疑之人,玄昊他們既然能夠潛入太虛宮指使人謀害地淵仙君,而不被前輩察覺,定是有宮內之人替他們作掩護。”


    天樞仙君一言不發聽他說完,冷然道:“你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些。”


    “那些無助於解決目前的危局。”衡止答道。


    天樞仙君語塞,不過很快恢複冷靜,她在陰陽島上出生長大,近千年的光陰大部分用在修煉之上,甚少踏足島外,陰陽島上有萬年陰陽樹的守護幾乎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在她記憶之中從不曾出過什麽意外,眼下地淵仙君遭人暗算,生死難料,她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本座會暫時閉關親自替地淵仙君治療傷勢,稍後本座請人寰仙君前來暫時總理太虛宮之事,你們如果有什麽計劃,便隻管與他商議吧,本座會請他全力配合你們。”天樞仙君從來醉心修煉,不擅長應對這類突發事件,所以略一沉吟,便決定將事情交給心思縝密的人寰仙君處理。


    衡止神情變幻,一字一字道:“前輩就這麽相信人寰仙君?”


    “你是什麽意思?!”天樞仙君怒道。


    “晚輩隻是忽然想到,有能力瞞住太虛宮所有人將玄昊與陳煜溪帶到島上的人,並不多。”衡止仿佛嫌刺激她不夠。


    這下子不但雪鳶、柑檸、馬雲騰,連衡二神經這麽大條的,都察覺不妥了。


    今晚的衡止仿佛變了一個人,句句話都是夾槍帶棍的,對這個掌握了陰陽島所有人生殺大權的八品仙君也毫不客氣,他們莫非以前有仇?


    可是這天樞仙君對衡止的態度卻似是頗有幾分舊情的。


    嘖嘖!衡止表麵上冷漠理智,實際上就是個特別記仇的家夥!


    “人寰仙君與本座相識數百年,他與本座一般,從出生就是太虛宮的人,輪不到你一個意圖不明的外人指責懷疑。”天樞仙君凜然道。


    衡止淡淡道:“相識數百年不代表你就了解這個人,何況人是會變的,尤其當誘惑足夠大。”


    “就像你嗎?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打算讓你的師妹替你死?”天樞仙君落在衡二身上。


    天樞仙君的話才出口,臉上就閃過一絲悔色。


    雪鳶與馬雲騰雙雙脫口而出:“你什麽意思?!”


    天樞仙君看了衡止一眼,最終還是閉口不言沒理會他們倆人的問題。


    雪鳶眼光在他們兩個之間轉了一圈,哼一聲不說話。


    衡止神情鎮定如故,側頭對錯愕不已的衡二道:“衡二,記得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


    “我記得的。”


    衡二答應過衡止很多事,但是她知道衡止指的是哪一件——到了島上無論看見什麽聽見什麽,或是發生什麽事,都相信他。


    想到衡止最近一係列的詭異表現,衡二隻是單純,卻不是傻子,也明白衡止有很多事情瞞著她。


    可是如果說衡止要害她,她是無論如何都很難相信的。


    衡止道:“既然前輩這麽信任人寰仙君,不如與我們打個賭。就按照你原定的計劃,請人寰仙君代管太虛宮,然後聲稱你要閉關替地淵仙君療傷,看看人寰仙君會做些什麽。”


    天樞仙君不得不承認,她有幾分動搖,不過看了看麵如金紙的地淵仙君,又遲疑起來。


    衡止一眼就看穿她的顧慮,道:“地淵仙君與前輩修煉的都是太虛宮中最精深的木係功法,陰陽髓蠱毒恰恰是一切木係功法以及萬年陰陽樹的克星,即使前輩真的閉關替他療傷,功效也是杯水車薪。地淵仙君功力深厚又服過解毒丹藥,至少一兩個月內不會有性命危險,前輩何不將眼前最要緊之事處理完了,再集中精力替他找尋療毒之法?”


    天樞仙君知道他說的有理,但仍覺得他懷疑人寰仙君很荒唐,沉吟片刻道:“好,就依你所言。”


    衡止將自己的計劃詳細向天樞仙君說了一遍,天樞仙君思前想後,覺得衡止騙她也不會得到什麽好處,而且衡止一再強調,這個計劃並非針對人寰仙君一人。


    她與地淵仙君同時閉關,太虛宮隻靠人寰仙君一個支撐,正是敵人最容易發動陰謀的時刻,他們化明為暗,可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天樞仙君覺得有理,終於點頭答應配合。


    各人準備好,天樞仙君便放出青鳥,請人寰仙君盡快前來。


    她怕自己漏了底讓人寰仙君看出問題,等後者一到,匆匆交待地淵仙君中毒嚴重,她要閉關替他療毒,請人寰仙君與淩雲派的人合作,盡快找出玄昊與陳煜溪,並解決他們放在太虛宮中的內應,然後不等人寰仙君多說,便帶著地淵仙君離開了。


    事態發展原本就在人寰仙君的意料之中,隻是多了淩雲派幾個小意外在陰陽島上,人寰仙君有恃無恐,要對付他們易如反掌所以也並未放在心上,拿出十二萬分的耐性聽取他們的意見。


    天樞仙君的閉關之地就在萬年陰陽樹內,一旦進入其中,便徹底與外界隔絕,除非萬年陰陽樹被毀,否則就算陰陽島沉了,樹中之人都不會有感覺。


    人寰仙君殷切地將天樞仙君與地淵仙君送入其中,笑容滿麵地回身對衡止等道:“天樞她說太虛宮裏還有內奸,你們覺得內奸會是誰?”


    雪鳶裝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道:“我們對太虛宮不太熟悉,不過是想那玄昊與陳煜溪能夠避過幾位前輩的耳目,潛到島上還指使人毒害地淵仙君,沒內應隻怕辦不到。”


    “你們說的很有道理,其實我太虛宮的事與你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三大宗門的人都不肯摻合,你們又何必要來送死?”人寰仙君嘖嘖歎氣道。


    他話音剛落,馬雲騰等五人已經被地上驟然激射而出的翠綠樹根團團纏繞。


    五人拚命掙紮,無奈樹根生命力極強,而且堅韌無比,任他們如何掙紮都無法脫身反而被越纏越緊,不過片刻,他們已經被牢牢束縛在粗細不一的樹根結成的巨繭之中。


    雪鳶故作驚慌,大叫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人寰仙君看著他們滑稽的模樣,笑得花枝亂顫,伸指掐了一把雪鳶的小臉蛋道:“傻瓜,到現在還猜不出人家就是你們嘴裏的內奸嗎?”


    地底深處,橙子左手腕上的銅鐲子綠光暴漲,將整個灌滿了海水的山洞映成一片碧綠。


    耀目的綠光之中,緩緩幻化出一株挺拔蒼翠的華美大樹,枝葉層層疊疊繁茂非常,樹根與巨大的樹冠上下延伸,最終頂天立地矗立在石洞之內。


    大樹舒展的枝幹將橙子輕輕托住,橙子隻覺得一股清氣湧向丹田,近乎消耗殆盡的真元重新飽滿充盈起來。


    橙子的木靈“墨葉金桂”在封印多年後,終於重現!


    金桂樹冠很快與萬年陰陽樹的樹根相觸,終於停止了瘋狂的生長,樹幹上無光閃動,一個與黑色的火焰標記,那是玄昊留下的天火印記。


    幾乎在同一時刻,站在萬年陰陽樹下的玄昊渾身一震,衝口而出道:“墨靈兒?!”


    橙子已經下定決心,根本不去管那個要命的天火印記,隻是一心一意指揮自己的金桂木靈全力吸收萬年陰陽樹的神力。


    有了木靈,加上源源不絕萬年陰陽樹神力,橙子感覺身體在迅速恢複。她咬了咬牙,那就搏一搏吧!但願她想的沒錯。


    橙子拋開所有雜念,閉起雙眼撤去身上的全部法力禁製,任由三種天火再次肆虐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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