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城隍才觸碰到城隍大印,便神色大變。


    祂視若命根的城隍大印,就像是燒紅的烙鐵燙手一般,被祂抖手就甩了出去。


    “這這這……!”


    祂指了指大印,又指了指江舟,滿麵驚懼,有些語無倫次。


    江舟一臉無辜道:“怎麽了?”


    這還真不關他的事。


    是九泉號令符自己幹的。


    吳郡城隍一臉驚疑不定:“你、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其實祂更想說的是,你不是人!


    祂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邪門的事情。


    天地間竟然還有這麽邪門的律令,能敕令鬼神。


    律令本身更是蘊含著一種大恐怖,那是一種令祂也不敢直視,甚至不敢去想的偉力。


    其實祂得城隍業位,萬民香火,人道功德,早已凝聚城隍金身。


    並不像祂之前所說,沒了城隍大印,就隻是一個孤魂野鬼。


    祂的香火功德金身,幾乎堪比三品的真修。


    失了業位,他便失了正統,也隻是從三品黜落罷了。


    但即便如此,祂仍然不敢去觸碰那律令中的偉力。


    別說是祂,吳郡城隍很懷疑,即便是一品,甚至是傳說中超脫了一品的“天”,也未必能與之抗衡。


    天地間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偉力存在?


    那到底是什麽?!


    “城隍大人,您這是何故?”


    江舟奇怪道:“您既然曾多次警醒江某,自該清楚江某是何人。”


    “別別別!不敢不敢!”


    吳郡城隍一臉驚恐,連連搖手道:“尊駕麵前,老朽可不敢當大人之稱!”


    “老朽生前名柳權,尊駕直喚老朽賤名便是!”


    殿下文武二判,一眾陰神小鬼都有些驚愣傻眼。


    以往這位吳郡城隍雖然待人和氣,可為人最好麵子,還喜歡擺架子,講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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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尊卑之分看得極重。


    此時竟然在這個小輩生人麵前如此卑微,這是在城隍大印裏被關傻了?


    實際上,柳權心裏也是一陣苦悶。


    這剛剛脫困,本以為終於得脫大難。


    卻又碰上了這麽一個來曆不明,卻明顯來頭大得很的家夥。


    眼前這個祂自以為很清楚了解的江舟,此時在祂眼裏也變得一片模糊。


    能持有這樣的東西,真的可能會隻是一個肅靖司的小小校尉?


    連祂的城隍大印,也在不知不覺間被動了手腳。


    這才是最令祂震駭的。


    祂能感覺到,大印上的業位甚至法則都被抹去了。


    這還得了?


    神靈業位乃人道氣運所敕,法則乃天地大道所顯。


    這都能抹去,你還是個人?


    可怕的是,原本的業位、法則被抹去,被那股律令上的莫名偉力取而代之。


    城隍印還是城隍印。


    這上麵竟然還有一尊神位,而且也是城隍神位。


    但柳權不敢碰。


    祂若取了這大印,就等於是改換門庭,從原本的天地正神,變成不知道哪裏的邪神野神。


    放在人間,這是妥妥的叛國投敵。


    隻不過別叛國投敵還有活路,祂若叛,就是叛的這方天地,叛的是整個人道!


    天地雖大,陰陽無界,祂逃都沒處逃去!


    不能怪祂把這東西當成了邪門的東西。


    實在是上麵的律令太狠,太絕,太霸道!


    大到祭拜天地、神靈,小到穿衣吃飯,拉屎撒尿,都有規定。


    凡有絲毫逾越違抗,輕則削去壽命,減去功德,重則打入一個什麽大鐵圍獄,甚至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嚇死個神!


    不過……


    柳權苦笑一聲。


    這東西,是祂不碰就完了嗎?


    祂是城隍,這城隍大印便是祂的業位來源。


    城隍印已經改換門庭,祂卻沒有被黜落,隻能證明,祂現在已經是別家的神靈了……


    柳權想至此處,露出苦澀之意,抱笏行禮道:“尊駕何必戲耍老朽?”


    “老朽不知尊駕身份,先前多有輕慢,望乞恕罪。”


    祂還以為,是自己剛剛有意無意的威懾,得罪了來曆莫名的江舟。


    此時才跟祂裝傻充愣。


    江舟也不知道祂在短短時間內,已經有了這麽複雜的心路曆程。


    但他知道這城隍前後態度變化如此巨大,應該是知曉了黑律靈書的種種律令,也感受到了黑律的威力。


    他也不想得罪了一尊幾乎堪比三品的郡城隍。


    笑道:“城隍爺誤會了,江舟確實是無意。”


    “這枚令印,是江某恩師所賜,防身護道所用,其中大道,江某自己也未曾參悟,卻非故意所為。”


    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放到他身上也是合適的。


    他裝可以,可裝得太大了,反而惹人猜疑,畢竟他遠沒有那樣的力量。


    這樣正正好。


    背後有個高得不見影子的大靠山,就算他再弱,別人也不敢小覷他。


    這比他自己一個人更令人忌憚。


    畢竟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即便再強,別人也難免生出什麽心思,反正隻要弄他一個就行。


    可身後若是有一個師門,那就得考慮打了一個,會不會捅出一窩來……


    恩師?


    城隍柳權沒有想這麽多,他也不敢想


    隻是聽完後又驚又疑。


    你這什麽師門?!


    竟然天天地法則,人道業位都能改變?!


    柳權雖然不大信,但也不敢明著置疑。


    麵上笑道:“原來如此,不妨事不妨事,不過尊駕還是不要如此稱呼老朽,喚一聲柳權便是。”


    江舟一聽便知祂所想。


    便道:“那江某便喚一聲柳老吧。”


    “不敢不敢。”


    柳權連忙道謙聲道,不過倒也沒有繼續糾纏。


    “其實柳老也不必驚慌,這黑律中雖有種種鐵律嚴令不得違背,看似枷鎖重重,但其中有諸般妙法,皆直指大道,皆非區區香火神道可與之並論。”


    “柳老何不細細體悟?”


    黑律靈書中蘊藏妙法,江舟是早就知道了的。


    他是從陰雷符中,隱約察覺到黑律靈書中,有著更高深的雷法暗藏。


    隻是修為道行太低,不得其門而入。


    眼前的卻是一位城隍,道行非他所能及,應當能看出一二。


    至於法不輕傳?


    那不存在,人家都是改了門庭了,進了體製的人了……


    有九泉號令符在,江舟也不怕祂翻了天去。


    果然。


    過不一會兒,柳權又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妙法!果然是妙法!果真是大道!


    祂以前追求的香火業位,那簡直是個……不行,不能口出穢言,違背律令,要記過受罰的……


    若非顧及這裏還有旁鬼,祂真想就立刻擺案焚香,祭拜那位至高無上的北帝!


    柳權按捺心中激動,朝殿下眾陰神冷聲道:“爾等且先殿外候著,稍後本神再治爾等背逆罪!”


    文武二判等陰神雖心中恐懼,卻不敢違逆。


    應聲伏拜出殿。


    柳權這才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少師啊……”


    祂也是仔細琢磨後才用了這麽個稱呼。


    太過祂不好意思,太低又怕得罪江舟。


    一般道門中手掌敕令之人,都稱為“師”。


    龍虎道中就有天師之稱。


    江舟手掌敕令,不過既自稱得自其師所賜,那祂稱一聲少師當不為過。


    江舟聽得有些肉麻,不過看祂樣子,似乎也很難讓祂改口,幹脆由祂去。


    “那個……小老兒到現在也不知,咱們這一門裏,是個怎樣的章程啊?”


    “還有那個……酆都又是何處所在?小老兒似乎看到這裏麵還有諸多神位……”


    原來是念著這個……


    江舟明了。


    不過……


    他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老頭說得怎麽就那麽像是某種發展下線的地下不法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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