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別人講述“未來”,其中還說到自己“慘死”。


    描述得曆曆在目,煞有其事,跟真的一樣。


    江舟也不知是種什麽滋味。


    哭笑不得?不屑一顧?驚悸惶恐?


    似乎都有一些,卻又沒到這樣的程度。


    也談不上相鄰或不相信。


    就是在外邊聽了別人幾句扯淡的閑話,感覺新奇罷了。


    江舟聽著紀玄的回報,略作沉吟,朝曲輕羅道:“我聽說,你師父對天機衍算之道十分精通,能知人過去未來,世道興亡?”


    曲輕羅知道他的意思,輕輕放下茶碗,抬眼道:“師父修習我玄母教《九天生神章》,乃是數千年來,唯一一個將九天神章盡數參悟之人,區區天機衍算,自然不在話下。”


    “九天神章中,有《六壬大占》,能演天機之移變,能算人氣運消漲。”


    江舟聽到這裏,看了她一眼。


    玄母教的《九天生神章》,他也不算陌生了。


    這東西似乎包羅萬象,什麽都有。


    每一部神章,都是一門世間頂尖的玄法真功。


    曲傻子似乎也隻練成了其中三部,五方五色真功、八爻八相真功、九極九天玄女真功,便有如此道行修為。


    由此可見,那個玄母教主,真是道行通天之輩。


    曲輕羅這時話鋒一轉道:“不過,天機之變,乃天命所係,鬼神不容,縱有通天道行,也不可能輕易觸碰,便有結果,也是層層迷霧,需以無上智慧,層層剝解,”


    她目光流轉,朝江舟道:“市井之中,多有神算之輩,常以雲山霧罩、模棱兩可之隱語為人算命解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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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自然多是欺人之輩,但也不泛有真才實學者,便是出於天機難解之理,非為欺人。”


    “以我師父的道行,已是世間絕巔,哪怕隻是算一個凡人之命,也不可能做到像那女子那般,如若親見,巨細無遺。”


    江舟思索道:“這麽說來,這女子是說謊了?”


    曲輕羅搖頭道:“那也未必。”


    江舟見她似乎知道什麽,不由道:“怎麽說?”


    “這世間,除了天機術算之法,可以觀人過去未來,還有一種可能。”


    曲輕羅道:“你去過陰世,也與陰司打過不少交道,當知陰司有三位冥君?”


    江舟點頭道:“雖未謀麵,卻聽說過些。”


    曲輕羅道:“這三位冥君之中,東君掌人生辰死時,何時生,何時死,皆由其所定。”


    “西君掌功罪善惡,人生時行善作惡,在其眼中洞若掌上觀紋,死後功罪皆由定論,”


    “還有一位轉輪王,手掌輪回,人死後往生,來世輪回,富貴貧賤,皆由其一言而決。”


    曲輕羅投來目光:“天機術算,能推凡人命勢,那位西君,卻能觀凡人一生,洞若觀燭。”


    江舟心中一驚:“這麽厲害?那世間生靈在祂麵前,豈不是一點秘密也沒有?”


    曲輕羅搖頭道:“倒也沒有如此誇張,這位冥君所能觀者也有限,我雖不知其中奧妙,但我等修行中人,隻要凝煉陰神,或是神散金身,便能脫出祂掌中,此謂超生脫死,世人苦苦修行,很大一部分,所求者不過於此罷了。”


    江舟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要真是無所不知,那位冥君也未免強得離譜了。


    都能比得上彼世神話傳說中的閻王爺了。


    他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那女子的夢,其實便是得了那位西君托夢警示?”


    托夢遊神,倒是符合鬼神一貫以來的行事習慣。


    曲輕羅卻搖頭道:“我不知。”


    “按理說,泄露天機,必有所噬,或以自身運勢相抵,或損命傷身,或以通天道行強行抗衡,非不得以,無人敢輕易宣之於口。”


    “何況那西君能觀人一生功罪善惡,若能輕易外示,天下豈不早就大亂?”


    “一個普通的婦人,又有什麽值得那位冥君拚著反噬之厄,為其泄露天機?”


    “若其間真有我等不知的因果緣法,想要助她,以其身份道行,不說親自出手,陰間派出一位鬼神直接出手便可,如此大費周章,甘冒大險,意義何在?”


    也是……


    江舟皺眉沉吟了半晌,又說道:“你真的不會演算?那女子真是個凡人?”


    雖然已經讓紀玄查探出那女子的根底,但江舟也仍然沒排除懷疑。


    即便是在這種鬼神四出的世界,這事也未免透著股玄虛。


    要不是曲輕羅說的這番話,他都要懷疑這女子是不是傳說中的“重生者”了。


    既然有他這個穿越者,再多一個重生者,似乎也合情合理……


    曲輕羅卻讓他失望了,搖頭道:“六壬大占與我性子不合,道行也遠遠不足,我並未習得。”


    江舟歎道:“既然如此,就占且不去管她了。”


    曲輕羅輕蹙眉頭:“她所說之事,雖然玄虛難測,但事關你生死,豈能如此輕疏?”


    江舟笑道:“真假都分不清,還能如何?若她本就是一個陷阱,我豈不是自己往下跳?”


    曲輕羅卻不認同,對江舟如此輕視自己安危頗有些著惱。


    眉頭蹙得更深,說道:“她說你會死於虞禮圍剿之下,自然是真假難測,但她竟將那虞禮的動向說得清清楚楚,甚至連虞國近來的兵力調動、種種布置,都有提及,這些事情雖是機密,你若想調查印證,也並非不可能。”


    江舟聞言,撚著兩指,思索著那女子所言。


    這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不止是兵力調動,連虞國公近來似乎在大肆調動國中兵力,主要軍力所在,甚至是屯糧之處,如此緊要的虞國機密,這女人竟也說得一清二楚。


    若說不是有意,很難讓人相信。


    不過,是有人有意通過她來告知自己信息。


    還是想通過他來給自己設陷,也難以分辨。


    這種事,若是真的,那他對付虞國公那老陰比就容易多了。


    卻也正因如此,這是一個很大很甜美的誘餌。


    按常理,他若得知這樣的消息,就絕不會輕易放過,至少也會詳加查探。


    查探這種事,他確實可以讓別人去,就算是陷阱,也折不了自己。


    但去查的人恐怕就危險了,這也非他所願。


    思索至此,他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意:“你放心,這事,我自有打算。”


    曲輕羅疑道:“什麽打算?連我也不能說?”


    江舟搖頭:“那倒不是,隻不過對付虞國公,我未免勢單力薄了些,還需要找些幫手。”


    “什麽幫手?”


    “江舟!”


    曲輕羅正在追問,一個大咧咧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本王已經轉告我家老頭兒了!他讓你今晚過府一敘!”


    是廣陵王。


    江舟朝曲輕羅笑道:“你看,幫手這不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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