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那日去市集裏又過了兩日,瑞玉已經將那日裏暖衣閣中買來的毛料縫上了寒衣的領口、袖口,讓丫頭拿去洗了幹淨,熨好後疊了整齊,正放在她閨房中的小幾上。(.無彈窗廣告)自那日街上憶起往事,她便一直沒有什麽好心緒,這寒衣做好了擱在那兒也沒有送過去。


    如瑩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正掀了簾子進來。瑞玉見了她,便問道:


    “不是說你在家裏候旨,怎麽過來了?我這屋裏的丫頭,也不知道報個信兒。”


    如瑩聽她這般說,便道:


    “你這丫頭,不過來看我也就罷了,還不許我過來看你呀!”


    說完轉頭看見了雕花小幾上的衣服,便徑自上前來拿在手裏打量。又見瑞玉坐在一旁沉悶,邊故意打趣的腔調讚道:


    “這衣服用的錦鍛好,領口袖口的皮毛也好,這剪裁縫製的手藝更是好上加好。就不知道這麽好的一件衣裳,你是為誰做的呀?”


    那瑞玉聽了,有些沒好氣的道:


    “你既是知道,還故意問。”


    如瑩聽得她這般說,便道:


    “你想著做這衣服,也是費了番心思。既然是做好了,為何又不過去給他。”


    說到這裏。她見瑞玉低頭不語。眼裏有一絲說不出地沉寂。一時也不太明白。便隻當她是不好意思拿過去。於是如瑩疊了那衣服。說是帶她轉交。瑞玉想著這樣就最好了。於是應了下來。


    之後兩人又說了些話。如瑩見她情緒似乎不好。以為是在為那日地事犯愁。便急著回去送衣服。也沒有多呆。如此她回去李府。便直直去了柳晨風地那方府落。一見麵先將他身上地衣衫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點了點頭。有些戲謔地說道:


    “柳哥哥。你果然是穿是單薄了一些。還是這瑞丫頭貼心。”


    說完便一把把那衣服塞到了他地懷裏。這柳晨風一時之間不知如瑩是何意。隻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手裏地華衣。這時卻又聽得那如瑩說道:


    “這衣服是瑞丫頭給你地。可是她一針一線裁縫出來地哦。”


    柳晨風聽了。心裏一時感動不已。這女兒家本不會輕易送男子東西。更何況是親手裁縫地衣服。瑞玉這麽做。也就是心裏許了那日花園裏他所求之事。一時之前地傷心一掃而盡。心中隻剩下對她滿腔地情意。此時他萬般地想見她。卻又不知該怎麽辦。


    如瑩看在眼裏,也知道他的心思,想到方才見瑞丫頭也關在屋子裏悶悶不樂的,又見這日春光明媚,便提議說三人同去效外踏春遊玩。柳晨風欣然同意,於是如瑩回了母親,讓府裏備車備馬,順道去了董府接瑞玉。


    瑞玉也正閑在家裏無事,見兩人這般興致,知道是那寒衣起了作用,心裏少了許多別扭。想著呆在家裏也沉悶,便回了母親,一同去了。於是三人乘車騎馬,一路談笑歌聲,不多時便出得城外。


    這京城的地勢平,但四周卻被包圍在連綿起伏的一片矮山腳下。此時春風過境,桃花、梨花開了個漫山遍野,遠遠望去,雪白、粉紅如鍛子一般。三人都讚這京城春日的景色真是美不勝收,於是各自下馬下車,穿行於花雨之間,醉得這迷人景色,早已經把之前不好的情緒都拋開了。


    再走得一陣,便到了一座矮山腳下。這山上有一座寺廟,叫白雲寺,說是裏邊供了文殊菩薩。時下逢朝廷開科在即,又逢這天晴,春光明媚的,來這寺廟燒香拜佛的舉子便多了起來。三人亦上到那寺廟裏,便見到這許多的舉子跪在那文殊菩薩的泥塑前虔誠叩拜,求菩薩保佑此次恩科能考得好功名。


    如瑩從來都不是一個信佛之人,看了那些忙著燒香嗑頭的舉子們,就有些不屑地道:


    “這些個大才子啊!平日裏不好好長學問,隻知道這時來了廟裏抱佛腳。(.好看的小說)看這燒香磕頭的樣子,怕是比讀聖賢書時認真了一百倍。”


    瑞玉聽她這般挖苦,忍不住為那些舉子們申辨道:


    “瑩姐姐也別這樣說。這些參加殿試的舉子們哪一個不是過五關斬六將,才來的這京城。這考前燒香拜菩薩,不過是圖個美好的願景,也別為這個把人家說得不學無術似的。”


    如瑩仍是有些不以為然,便看了眼一旁的柳晨風,回道:


    “我隻知柳哥哥考試之前不去燒香求佛,依然每次名列榜首。”


    說完又看了一眼瑞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笑道:


    “不過也難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的柳老師這般學富五車,成竹於胸,所以這考前拜拜佛還是必要的。”


    瑞玉聽得她故意拿‘老師’兩字打趣,便不理會她,徑自進去跪在蒲團上拜了拜。柳晨風得了那衣服,心裏歡喜,也不計較這事兒了。三人再呆了一會,便出得寺廟來,下得幾段台階,便見路邊擺著個算卦看相的攤子。那算命先生青袍長須,兩腮通紅,看上去仙風道骨,倒不像是個跑江湖的。一群廟裏下來的舉子圍著他求簽算命,他倒是不理,反倒是見了她們三個,口中說道:


    “錯、錯、錯!”


    一時間三人都停下步子望著他,隻見那先生用手捋了捋長長的胡須,笑道:


    “三位既停下步子,何不過來讓老夫算上一算?”


    於是三人上前,瑞玉問道:


    “先生剛才的話是何意?”


    那算命先生笑而不答,卻隻是遞過竹筒來讓她搖簽。瑞玉半信半疑,拿起那放著簽文的竹筒搖了幾下,很快一隻竹簽便從中掉了出來,拿起來一看,隻見那上邊寫道:瑞意滿盈門,恩澤古無倫,煙華總是空,多情恐遺恨。便問是何解,那算命先生歎道:


    “富貴之簽,卻也淒涼!小姐天生帶著祥瑞之氣,命中榮華不盡,這一生注定是要有不平凡的遭遇,隻不過自古紅顏多劫難,芬芳過後恐是空,小姐需多多珍重。”


    瑞玉聽完,覺得這先生的話倒也是有幾分真實。想她出生那日,父親終於等到從青海苦寒之地調任揚州,第二日朝廷又下旨提拔她叔父任了杭州將軍。父親喜道她一出身便給家族帶來了祥瑞,所以給她取名瑞玉。


    此後她董氏一門更是平步青雲,哥哥董青三年之內連升三級,不過二十出頭便任了金陵知府,父親調任京城官拜禦史,叔父在任上封了一等候,她舅舅年前更是任了中堂,位極人臣。自她出生之後,家裏便沒有什麽事情是不順的,除了……想到這裏她垂下頭,看了簽上的後麵兩句,說到她命中充滿了變數,字句間還滿是傷感,一時讓她心裏忐忑,卻聽見柳晨風問道:


    “如此一說,便是下下之簽了。”


    那算命先生搖搖頭,隻道:


    “非也,非也!命數未定,是好是壞要看何人來度小姐命中的劫。”


    如瑩卻是在一旁忍著笑,問道:


    “那先生再幫柳哥哥算算,他也是今年的舉人,馬上要參加殿試,你且幫他算算他能考個什麽位次。”


    那先生應了一聲,便問柳晨風是抽簽、算卦還是測字。那柳晨風看見桌上白紙上還寫著個大大的因字,想起適才聽到一個滿臉麻子的舉子在這兒測字,那算命先生說他國內一人,必定是此次的狀元郎。不禁心生一念,在那白紙上寫下一個口字,且看這算命先生如何解說。


    那算命先生卻依然是捋了捋胡須,卻是歎道:


    “滿腹學識,卻是目空一切,此次必定是名落孫山。”


    不待他說完,如瑩已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


    “你這先生好會胡說。方才給妹妹算命,算得她命中富貴,可這明眼的人一看妹妹的首飾衣著,也知道她是富貴人家的女子,又哪用得著算命抽簽呢?你又說妹妹命裏多劫,這以後的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可你要問這普天之下誰的學問最好,那柳哥哥肯定是當仁不讓的,那此次殿試又怎麽會名落孫山呢?”


    算命先生聽了她這般置問的話,並不回答,隻道: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就像姑娘現在覺得我的話可笑不可信,不久之後姑娘身上就會有可笑不可信的事情發生一般。到時候,姑娘想不信,怕都不行。”


    聽了那算命先生的話,莫名地瑩姐兒心裏有些毛毛的,一向不信命的她竟有些擔心起來。不過她這人大大咧咧的個性,也沒放在心上,別過那算命先生,便快步往山下去。倒是瑞玉想著方才的簽,走得慢了些,落到了兩人的後邊。


    此時寧浩一行人已到了山下,那嫣然一下車便嚷嚷著要上去燒香嗑頭求佛主保佑,讓她以後再不要遇到煞星,於是一行人便往了山上去。向上行了兩三百步台階,嫣然已是香汗淋漓,看到寺廟前方插著高香的大銅鼎,興奮地拉了拉寧浩的衣袖說,到了到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寧浩的目光卻落在前方不遠處緩步下來的女子身上,不僅驚且奇,竟會在這裏又遇見她。隻是此時她柳眉微蹙,一雙美目盯著手裏的簽文,專心想著什麽,壓根沒有注意到他。兩人擦身而過,寧浩隻覺一股玉蘭幽香襲來,沁人心脾,縈繞心間。一時間寧浩的心漏了半拍,不禁停下步子,轉身看她。


    這時卻見前方一女子轉過身來,向她揮了揮身,喊道:


    “瑞玉,別再看了,快些下來。”


    如此,寧浩臉上浮起一抹深深的笑意,原來她叫瑞玉。今日既見其人,又得其名,看來這一世的糾纏果然是上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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