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陰,蒙蒙地下起了細雨,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無彈窗廣告)上午時分,內室裏便掌起了燈。


    瑞玉披了件青色百鳥絨鍛的披肩,蓋著薄毯,綣在軟榻上。昨夜銀白色的團花錦墊已經換成了金黃色,看上去華貴,卻是和這間有些素色的臥房有些格格不入。她稍微抬了抬頭,將目光落在右方的臥塌上。朱紗紅的喜帳已經撤去,掛上了五彩玳瑁流蘇帳,大紅錦鍛的喜被也已換成了淺紫鴛鴦繡錦的被麵。


    而她呢?她下意識地用手觸了觸額上的傷口。好疼!這傷口應該很深吧,昨夜流出的血將衣裙坐墊都染紅了一片。會留下疤嗎?她伸手拿起一旁紫檀木雕花小幾上的銅製菱花鏡,鏡裏映出的臉依舊嬌美,神情卻是憔悴。因為傷口她今日沒有梳髻,額頭處白色的紗布輕壓住未綰起的青絲隨意地披在肩上,卻是添了幾分柔弱的美。


    他娶她,是因為這張還算美麗的容顏吧!那麽如果這張臉上留下了一道深而醜陋的疤,他還會這般想要她嗎?還會大聲地說這輩子、下輩子她都是他的嗎?


    身後的珠簾又響起了劈啪劈啪的聲音,是茗翠進來了,手裏托著白色牡丹紋漆盤,盤裏盛著雲水紋的玉碗,一時間屋裏彌漫開一股濃濃的藥味。她看了一眼雙目無神的瑞玉,猶豫一下還是說道:


    “小姐,這是王爺讓人送過來的參湯,說是用當歸、黃芪燉的,對你額頭的傷口愈合很有好處的。你快趁熱喝了吧!”


    瑞玉的目光在那素淨的漆盤上掃了一眼,很快又轉了開去。她不要喝什麽參湯,現下倒真是希望這額間會留疤,這樣他就再不會來過問她的事了。茗翠見瑞玉轉開目光,根本沒有要伸手來端那玉碗的意思,隻得歎了口氣,將那手裏的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靠著她的身邊坐下,說道:


    “小姐,你也別再嘔氣了。昨天你一聲不響的跑出去,王爺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帶了人滿京城的找你,那樣子看了不知道有多著急,說到底他心裏是很在乎你的。雖說他打你是不應該,可是這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你也就……別往心裏去了。”


    瑞玉不答話,卻是垂下頭,目光落在薄毯上嵌著的那幅揚州十日的繡錦上,卻是說:


    “你替我把剪子拿來。”


    茗翠緩緩起身,去那針線的籃子裏拿了剪子,有些遲疑地遞了過去。瑞玉卻是一把拿了那剪子,衝了那繡緞便是幾剪子下去,眼看著便要把那繡錦絞了個七零八碎,茗翠卻是忙不迭地拉住她,急得都快哭了出來,隻道:


    “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啊?這緞子你好歹也繡了這麽久。你怎麽也不能絞了它呀!”


    瑞玉卻是不管不顧。甩開她地手。繼續絞著。那繡錦已是破碎不堪。這時一隻手卻是斜刺刺地伸了過來。一把摁住那絞著繡緞地剪刀。鋒利地刃順勢便刺進那手地掌心裏。血沿著那掌心滑到手腕。浸上那石青色金緞鑲邊地袖口。一時屋裏屋外地人都嚇傻了。隻有那上了年紀地孫太醫忙著上前。滿眼惶恐地看了那流血地傷口。道:


    “睿王爺。快快讓老臣看看您地傷口。這刃上倘是有鏽沾染上去。便不好辦了。”


    寧浩卻是從瑞玉手裏一把拿過那剪子。放在那紫檀木地小幾上。隨便拿了帕子摁住手上流血地口子。對著那孫太醫說道:


    “不礙事。你先替她檢查額頭地傷口吧。”


    那孫太醫應了一聲。卻仍是擔心地看了看寧浩手上。才去拆那紗布。紗布揭了下來。隻見瑞玉左邊額頭上已結了指甲蓋大小地一塊痂。孫太醫用濕地白布擦洗了傷口。將藥膏輕輕抹了上去。才用新地紗布纏上。然後說道:


    “福晉額上的傷並無大礙,再多換幾次藥,等那結的痂脫了,便大好了。”


    聽他這麽說,寧浩鬆了一口氣,坐到瑞玉的身旁,剛想去撫她的額頭,那血又從掌心上滴了出來。這時那孫太醫才又忙著上前來替他處理傷口。隻見他掌心上清晰的兩道紋路被那深紅的一道口子從中斷開來,略微一用力便又有血浸出。孫太醫如方才一樣清洗了傷口,塗了金創藥,正要用紗布裹起來時,卻聽見瑞玉說:


    “讓我來吧。”


    孫太醫於是把那白紗布遞了過去,又另外囑咐了幾句,便拿了藥箱告辭了。裏邊伺候的人也一起隨了他退了出去,一時這屋裏又隻剩下寧浩和瑞玉兩人。


    相對無語,瑞玉隻拉了他的手仔細地裹著傷口,目光落在那手上的白紗布上,卻是能感到溫熱的鼻息打在她的眉眼間。且那氣息卻是越迫越近了,她心一慌,手裏的動作一緊,隻聽見寧浩哼了一聲,忙著抬起頭來問道:


    “怎麽,弄疼了嗎?”


    見她這般緊張的表情,寧浩那張俊臉上卻是有些無賴地笑,說道:


    “你終於肯抬頭看我了!?”


    不理他的調笑,瑞玉重又把目光垂回手裏,卻是被他親呢地摟了在懷裏,道:


    “隻要你不慪我了,便不疼。”


    說完又貼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道:


    “昨晚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該說那樣的話氣我,以後咱們都不許再這樣了。”


    瑞玉剛想說什麽,卻不知是哪個不識趣的丫環闖了進來,跪在簾外說嫣然小主那裏出了狀況,要讓王爺過去一下。瑞玉歎了口氣,方才想說的話又都一股腦兒咽了回去,隻把那纏上的紗布打了個活結,便對寧浩說:


    “你快去吧。”


    寧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餘光處瞅見一旁雕花小幾上那碗一滴未動的參湯,歎了口氣,隻說:


    “你也別急著趕我走。等你把這湯藥喝了,我便過去。”


    瑞玉頓了一下,隨即便伸手端了那托盤上的玉碗放到嘴邊,一口氣將那味苦的參湯都喝了下去。寧浩見她這樣,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再替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掖了掖身下的被子,便起身去了嫣然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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