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傳開,整個紫禁城都陷入一片緊張之中。害怕這惡疾在這宮裏傳開了,皇後下旨所有皇族子弟全都出宮避痘,其餘留在宮室裏的人都不得互相走動。而雍和皇帝這邊更是心急如焚,連著下了三道嚴旨,一定要把寧浩救過來。一時太醫院的院使、院判、禦醫全都齊齊到了睿王府。


    瑞玉坐在寧浩床邊,見太醫來了,便起身迎了上去,和那院使大人細細說了寧浩的症狀。那院使大人也是急得如火燒了眉毛,看了看床榻意識已有些不清的寧浩,惶恐不安,不覺額間已滲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過去床邊替他把了脈,臉色更是煞白了,把另一旁站的這些個禦醫都嚇得不行。


    “睿王爺,睿王爺……聽得見老臣說話嗎?”


    一旁的院判大人上前去喚得兩聲,寧浩卻是微微轉了轉頭,有些虛弱地應了一聲。痘疹的禦醫上前小心翼翼地揭開寧浩胸前的綢衫,卻見那紅色的疹子裏已有了些白色的膿,一時間拉著綢衫的手猛抖了一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臉色卻都是難看到了極點。這時寧浩抬了抬手去搔脖子上的疹子,瑞玉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說道:


    “王爺,別撓。”


    然後轉過頭望向太醫們,見三人臉色都是異常凝重,一時心裏也明白了**分,寧浩這次隻怕是凶多吉少了,卻仍是問道:


    “院使大人,王爺現在怎麽樣了?”


    那院使大人卻是歎了口氣,隻是讓瑞玉去外室說話。(.好看的小說)去了外室,那院使大人很是沉重地說:


    “福晉,王爺這脈象凶險,您心裏怕是要有個準備啊。”


    聽他這麽說,瑞玉的心也不由得一沉。雖然看方才幾人的臉色她便已是猜到情況不好,但是這話真的從太醫院院使大人的口中說出來,就像是真的給寧浩判了死刑一般,一時她的心也隱隱有些痛了起來。她回頭望了望床上的寧浩,前日裏他還那般激烈地與她爭吵,昨日裏他還如斯輕柔在她耳邊低語,這個總是神采奕奕的人怎麽可能就要死去呢?她不相信。這時又聽那院使大人說:


    “福晉,如今的情形,老臣也隻有先開一劑藥,讓王爺服下去。其他的,看後麵的情況再說吧。”


    於是開了方子。拿與一旁地切造官配藥煎藥。不多時。便端上來一碗棕黃地藥汁。瑞玉坐在床邊。想要扶了寧浩起來喂藥。這時那一旁地院判大人卻是說道:


    “福晉。您還是去外室待著吧。這裏交給我們便是了。這天花原是會過人地。老臣也是害怕王爺還沒好。福晉便又染上了病。那臣等地罪過就更大了。”


    瑞玉一時感到握著她地手緊了一下。卻又很快鬆開了。她看了看此時虛弱地寧浩。見他額頭上浸了冷水地濕布有些滑下了。於是用手輕輕理了理。轉過頭對那院判大人說:


    “院判大人。就讓我留在這裏吧。天花我小時候便出過了。不會再染地。”


    說完便扶了寧浩起來喂藥。那院判大人聽她這般說。也不再堅持什麽。隻是退到外室去商討。瑞玉讓人端了熱水來。一點點擦去他身上地汗。其間寧浩不停地用手去撓那身上地疹子。瑞玉隻有坐在床邊一直抓著他地手。


    這樣很快過了一天。又喂過幾次藥。卻是始終不見好。高熱也一直不退。隻是到了晚上呼吸稍稍平順了些。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隻是不太安穩。如是這樣。已是第二日地上半夜。瑞玉依舊坐在床邊。拉著寧浩地手。幾位開方研藥地大人也是累了一天。都退到了外室稍作休息。一時間屋裏也隻留了瑞玉一人。


    見寧浩已不再動了,瑞玉便將他一隻手放回錦被裏,用手指按上他另一隻手手腕處的脈,隻覺脈象輕淺,浮細無力,果是不好。但想到方才院使大人所說,這服的藥見不見效,怎麽也要等到天亮之後才知道,隻得靜靜地坐在一旁守著。這樣到了下半夜,又該是吃藥的時間了,瑞玉扶了寧浩起了,拿了那銀製的小勺子一點一點的喂他喝下去。


    寧浩卻是微微轉醒了,冒著冷汗的手有些無力地握住了她,眼睛睜著卻是直直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印在心裏一般。這樣的注視讓瑞玉從未有過的心慌,她忙著想要出去叫太醫們進來,卻是聽寧浩用已有些沙啞的聲音說:


    “真像,像是第一次見你時的情形。二年前,揚州邊界的山林間,不慎中了瘴毒,醒來的時候一位年輕女子正引了露水喂我服解藥。那時起,我的心裏便深深刻上了她。隻是當我回過神來時,她已是不見了蹤跡。本以為是那日山林間的錯覺,不想卻是在京城又遇到了她,這算不算是天意?於是我不顧一切地娶了她回來。”


    寧浩的話讓瑞玉全身都僵住了。兩年前,揚州邊界的山林,那不是……還記得那日在園中研藥時,見他將白薇、青黛、消芒研磨好了放在一起,便上前去拿了那銀鉤,要將那藥裏的消芒都挑了出來。他卻說是不必,於是有些不解地問:


    “這白薇涼血,青黛解毒,這消芒本是為了碎藥才放進去的,研好了為何不剔出來。”


    他卻是笑了笑,說道:


    “玉兒,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白薇、青黛塊硬,加入消芒也的確是為了幫助碎藥,不過你卻是不知,這消芒卻是極好的藥引,隻是一點便大大增加這兩味藥去熱解毒的藥效,所以我將他們配在一起用來解腫毒。不過我這藥方裏還缺了一味關鍵的藥,你可願幫我取來?”


    “什麽藥?”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卻見他嘴角一抹淺笑,說道:


    “晨間的清露。”


    於是那一日,早早地她便起來去了山林,從那青葉上采了那清露回去替他研藥。走在半山腰時,卻見到了一隊人馬吸了這晨間的瘴氣倒在地上,於是上前取了解藥喂了他們服下去。哪裏想到那日的無心之舉,卻是遇到了有心之人。


    “瑞兒,你怨我嗎?”


    那低而輕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去,她望進他有些黯淡的眸子,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下一瞬他伸手上前撫開她額前的發,露出那指甲蓋大的傷疤。今日她已拆去那白紗布,重新梳起了發髻,隻是額前留了一小撮發遮住那傷疤。寧浩輕輕用手撫了撫,卻是說:


    “對不起,為我沒能好好的照顧你的,也為我一直以來迫你接受這一切。但是,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仍想著能再遇見你。但隻願先遇上你的那個人,是我。”


    一時間,瑞玉眼中已盈不下淚水,如斷線般滑落下來,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腦間湧起滿滿的回憶,那杏林的花,洱海的月,還有那撕裂的錦,卻都是他與她之間的點滴。不知不覺間,他也成了她命裏的一部份,如今若是要撕了開去,她感到了鑽心般的疼痛。他卻是用手撫去她臉上的淚,嘴角揚起一抹很淺很淺的笑,說道:


    “別哭了,你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說完,卻是放開她的手,慢慢闔上了眼睛。頓時瑞玉心中浮起一股不吉的預感,她忙拉過他的手來把脈,卻是剛把手指放上去,渾身便隻覺一陣寒意。那脈象弱如遊絲,已有衰竭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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