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南院書房還透著燈光。(.)門外聽差伺候的七八個丫環仆人以及侍衛小心翼翼地待在門外,都清醒著頭腦不敢犯困。方才王爺和福晉吵那一架,他們在外麵都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出來的時候,主上有多怒,他們都是瞧得明明白白。便是傻子也知道今兒晚上是個什麽狀況,所以沒有人敢懈怠,便是困極了也用手擰了肉讓自己清醒著。


    這時茶房的一個下人捧了濃茶正要進去,掀簾子的時候沒注意這腳下高高的門檻,不小心這麽一絆,身子直通通地往前撲了去,手裏的茶杯、托盤摔到地上,哐啷哐啷響成一片。書房四周的空氣本就是沉悶而充滿了火藥味,如今這般刺耳的聲響更是點起了一把火。隻聽得呯的一聲,寧浩把手裏的紫毫筆重重地摔在桌案上,一時間書房內外當值的人都像是被響雷霹到一般,全都撲通撲通跪到地上。


    “給我拖出去,重重地打……”


    瞬時裏邊傳來哭嚎求饒的聲音。德福從一旁掙紮著起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忙招呼了外麵聽差的人進去。那犯事的人知道自己在這風口浪尖上闖了禍,已是嚇得抖若篩糠,麵如死灰,見這外邊的人進來,嚎得愈發大聲,不停的喊著: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兩個侍衛也不管他嚎,用布堵了他的嘴,拖著就往外走,徑直拖到北邊的那間屋子,不多時,庭杖聲夾雜著嘶心裂肺的叫喚便傳了過來,令人毛骨悚然。[.超多好看小說]


    一時簾子裏又恢複了平靜,簾外的人一動也不動。靜夜裏隻聽得那庭杖極有規律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跪著的每個人額頭上都滲出了細汗。漸漸地那哭嚎的聲音小了,廷杖的聲音也停了,隻見那兩個侍衛拖了那犯事的人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所有人心中都一陣猛顫,隨即屏住呼吸,將頭埋得更低。


    這樣又過了不知多久,德福見主上依舊批著手裏的公文,一點要休息的意思也沒有。心裏雖也是害怕,卻更是擔心他這大病初愈的身體,猶豫了一下,便也是去到書房內室的桌案前,小聲地提醒道:


    “主子,這夜深了,您該休息了!”


    半晌,見主上不理他,於是便又提醒了一遍,仍是沒有反應,隻得無奈地又退了出去。卻是聽見寧浩將手裏的公文扔到桌案上,有些心煩意亂地問道:


    “我回來多久了?”


    德福看了眼懷表,忙著答道:


    “差不多二個時辰了。”


    聽得他地話。寧浩卻是驚得站了起來。語氣很是著急地問道:


    “這麽久了。你怎麽都沒提醒我一下?”


    德福聽了忙是跪到地上。求饒道:


    “是奴才疏忽了。求主子……”


    不等他求饒地話說完。寧浩已是掀了簾子出去。德福看主上一副急匆匆地樣子。也不知道大晚上地他這是要去哪裏。但卻是來不及多想。軟著腿從地上站起來。急急地跟了上去。


    不多時一行人去到西邊福晉住地宅院。隻見這臥寢地外麵也如同方才南書房外一般。跪了滿滿地一地人。這福晉宅院裏地都是些丫環。一動不動地跪了這麽久。早已是受不住了。個個眼睛裏都含著淚花兒。隻是見了王爺。拚命地咬了牙忍著不吭氣。隻是一個勁兒地低著頭。


    寧浩徑自推了門進去,隔著珠簾見瑞玉在那廳中央側著身子,半扶半跪著一動不動,一副睡著的樣子,一時心裏又惱又覺得好笑。她倒是懂得自我排遣,便是受罰中都能睡得這般熟,也不怕這樣睡著了著涼。想到這裏,心裏的氣倒是消了一大半,於是掀了簾子去到她旁邊,輕輕晃了晃她,說道:


    “瑞兒,到床上去睡吧。”


    瑞玉卻是沒有反應。於是他又用力晃了晃她,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見瑞玉仍是一動不動,心裏一時漏了半拍,隻道這丫頭該不會是暈過去了吧。想起方才那廊外跪著的丫環個個臉上的表情,暗罵自己早該想到,這跪了這麽久,外邊的人從小做慣了粗活都已是受不了了,何況是她這麽一個嬌弱的小姐。


    他側過她的身子,想要抱她起來,卻見那粉紫色的羅裙上觸目驚心的一片紅點。忙著掀開那羅裙,隻見那紫砂碎片稀稀疏疏嵌進她膝蓋上的皮肉裏,血肉模糊的一片,一時心像被人揪住了一般的疼,一把抱起她放在軟榻上,吩咐著外麵的人去請太醫來。


    不多時太醫院便派了人來。那太醫進去內室,細細地為瑞玉診了脈,便去了一旁寫方子,同來的醫女上前來拿了鑷子小心地將那碎片從皮肉裏挑了出來,用那錦布蘸了燒熱的酒去清洗那傷口。瑞玉一直是暈迷著的,不過處理傷口之時,她的眉頭卻是時不時緊蹙著,看得寧浩心裏一陣發緊。


    今晚他罰她跪,也是一時被她激得失了控,哪裏知道她這脾氣這麽直這麽烈,寧願硬生生地跪在這碎渣子上這麽久,也不願說句軟話向他求饒。看著她這手上膝蓋上劃的口子,他心裏也是後悔了。


    這晚上的事兒本是一場誤會,行酒令時,那個傳話的下人和他說,老福晉叫他去佛堂有事兒。這王府裏規矩嚴,下人從來不敢亂傳話的,於是他也沒多想,便出去了。走到半道上卻是被諾敏攔了下來,說是她逼了那下人去傳了假話,實際這叫他出來的人是她。說完,更是拉了他去湖邊,很是直白地問道:


    “四哥哥,你喜不喜歡我?”


    寧浩聽得她這般問,隻道這草原的女子果然是爽快,卻是答道:


    “諾敏妹妹,這般聰慧美麗,自然是人見人愛。”


    諾敏漢語不好,聽不出這話裏的真意,隻當是寧浩喜歡她了,便更是直接說:


    “那你願不願意娶我?”


    見她不害臊地問了這話,寧浩也是笑了,隻道:


    “你這小孩才多大,知道什麽是娶?等你再長大些,你哥哥自然會指了人來娶你。”


    他這一說,那諾敏卻是急了,一把撲在他懷裏環上他的腰,隻道:


    “我不要,我就要嫁給你。”


    說完是死命的抱住他,他驚了一下,卻是來不及掙開,便看見了瑞玉。瑞玉那樣子也是氣極了,連那發鬢的千年珠花都扯了來砸他,轉身便是要走。他見她那般生氣的樣子,心裏本還有那麽些高興的,隻是追上去,她那冷硬硬的態度卻是著實惹惱了他,既是不願聽他解釋,索興任她嘔去吧。


    隻不過瑞玉嘔去了,他心裏也堵,在廳裏等了她半天不回來,他煩燥地也灌起酒來。哪裏知道這時候瑞玉倒是回廳裏了,不過臉上的妝洗了,手裏還緊握著一方男人的帕子。這一下他的惱就徹底變成怒了。偏偏她不睬他不解釋回到府上還這般頂撞他,他也是氣極了,他罰她在這裏跪的,哪裏會想到搞成這個樣子。


    不多時醫女已清理包紮好了傷口,太醫也開好了方子,叮囑了幾句便也是離開了。寧浩去到床邊,替她拉了被子蓋好,輕撫了撫她有些蒼白的臉。俯身拉了她的手貼在臉上,隻道:


    “你這丫頭,倒真是會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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