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燈,待寧浩睡下了,瑞玉便去了喬思姑姑的那方院落。其實喬思的院落倒是真正與這佛堂隔開,自成一方,不像是這淨水庵的齋院,倒像是近旁的民居,隻是兩者之間留了青石板鋪的一條小路通著,勉強算是連在一起。瑞玉領了丫環,剛去到那院落,裏邊候著的人便來領了她們進去,一路沿著回廊向裏,不多時便到了喬思住的那間齋房。


    進得屋裏,她發現這裏邊的布置格局都與宮中沒有多大差異,連裏邊侍候打理的人也都是宮中女子的裝扮,隻是衣飾都很素淨,屋子裏也沒有宮中那般多華麗的擺設。喬思姑姑此時正在臥房外的小佛堂前,誦著晚間的最後一遍經。見她跪在蒲團上,一手敲著木魚,一手翻著默念的經卷,那樣子看在瑞玉的眼裏,竟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想到方才寧浩與她所說,隻道這喬思姑姑也隻是個迫於無奈的半出家女子,這青燈黃卷的修行,與她現在這般何其的像,隻是她瑞玉隻修這一月,而喬思已修了一世了。


    沉悶的木魚聲響了最後一下,喬思的經便也頌完了,她虔誠的叩拜了一下前方的佛像,便由一旁的侍女攙了起身。方才瑞玉見她誦經,不便打擾,便在一旁候著,此時見她起身,才上前很是恭敬的向她請了晚安。喬思姑姑也很是隨和,見她來了一臉溫和的笑,隻道:


    “我這裏是簾子隔開的兩間臥寢,平日裏我都住左邊的這間,右邊的一直空著,我讓人收拾了,今兒晚上你便住那兒吧。”


    瑞玉應了一聲,行過謝禮,便上前扶了她進去內室裏。眼下這個點兒已是到就寢的時間了,外邊的人進來鋪好被褥,收拾好桌上的經卷,便都陸續的出去了。隻是這喬思近來有些脈弱,睡前要進這補氣的參茶,眼下還未燉好,於是瑞玉陪了她一同坐於長椅上,說起話來。喬思姑姑隨便問得幾個問題,瑞玉答得也流暢,這樣過得一會兒,兩人的談話也愈發的輕鬆起來。再說得幾句,喬思便和瑞玉說起寧浩小時候的事情來,聽得她說道:


    “……皇上的皇子多,皇孫也就更多了,若是不經人提醒,怕是有些個連他自己都對不上名兒來……這第一次注意到小王爺,還是那年乾清宮裏的一場比試,皇上想要考一考他殿上幾位皇孫的學問。隻是這試題還沒出下去,手邊便來了件棘手的案子,刑部的官員不知道怎麽判,皇上看了也頭疼,倒是他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孩子站起來,引條據律,判了個清清楚楚。皇上當時也是驚訝,不相信這樣小的孩子能夠答出這些話來,於是又考了他兩個問題,見他也是對答如流,一時滿臉的高興,不僅賞賜了他,連他阿瑪和親王都受了褒獎。不過後來一了解才知道,虧得他那個主管刑部卻是不愛理事的父親,平日裏對兒子少有管教,倒是頑皮了便罰他背律條、抄卷宗,這樣日積月累下來,才讓他這般輕鬆的判出了這個案子。皇上知道了真是又氣又好笑,狠狠把和親王斥責了一通,之後才接了他到宮裏來,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瑞玉聽到這裏,也是覺得有趣。當今的皇上最寵寧浩這個皇孫,自小留他在身邊,她是知道的,不過卻不知道還有這麽一番來曆。想到他小時候被和王爺罰抄罰背時的樣子,瑞玉臉上亦是浮起一抹笑,又聽那喬思姑姑繼續說道:


    “隻是小王爺這進了宮,日子就比在王府受罰時辛苦多了。皇上喜愛他,對他卻也極為嚴苛,每日三更叫起時,他便也要起來,念書習武,之後跟在皇上身邊,聽大臣們議事論政。這還不算,每過一段皇上都會不定時的考查他,學問有無長進,騎射是否精益,甚至再大一些的時候,還會就著當日的政事問他見解,稍稍表現不好,都要受罰。可以說同一輩的皇孫中,沒見過比他過得更辛苦的了,如此堅持下來,自然也就沒人比他優秀……”


    瑞玉聽了感歎,隻道原來寧浩之前過得這般辛苦。這時外邊的人端了參湯進來,她起身捧了那瓷碗恭敬的遞了過去,右手上戴的沉香木佛珠不經意的滑到了腕間。喬思姑姑看到,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問道:


    “你以前去過方慈庵?”


    瑞玉應了一聲,說了十四歲那年去方慈庵的事,道這佛珠便是當年她在那裏修行時得的,庵裏的住持青雲大師親自為這珠子開過光,說是能驅凶避害,之後她也就一直戴著。聽得她說了這些,喬思許久不語,最後卻是歎了口氣道:


    “如此。你倒真是個靜得下心來地人。確是。嫁給這樣地男子。心不靜可是不行地。”


    說完才接了那瓷碗過去。瑞玉聽得喬思地話。隻當她是在勸她看開些寧浩納側地事。一時也隻得無奈地笑了笑。待她用完參湯。兩人又再隨便說了幾句。瑞玉便道了晚安去了另一側地屋子裏休息。也是惦記著寧浩上朝地事兒。要早些叫他起來。於是才過了三更天。瑞玉便起了。回到自己那方院落。


    掀了簾子進去。寧浩還沉沉地睡著。想來昨日他也是倦得很了。這時連她走進去點了燈他都沒有一點反應。見他這個樣子。瑞玉倒是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了。再看這時間。倒還能讓他再睡一會兒。不過想到這上朝地事是不能耽擱地。且回去還有這麽長一段路要趕。早些起來總是放心些。於是便過去床邊。輕搖了搖他。喚道:


    “王爺。該起了……”


    沒反應!於是她比方才用力了些搖他。喚地聲音也大了些。不過寧浩仍是沒有反應。無奈。她隻得湊近了說道:


    “再不起來。我掀被子了……”


    還是沒有反應……於是她伸手扯起被子的一角,隻是還沒掀得起來,便是被寧浩一把摟了進被子裏,輕壓在身下一陣深吻,像是要把這幾日沒有的親熱都補回來一般。如此突然,她被他揉弄得身體一片癱軟,知是不該,又哪裏推得開他,隻得承應著他這般,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了,才緩緩停下來時。


    寧浩放開她時,瑞玉眼中已是有些盈淚了,她猛的捶推了下他的胸口,顫著聲說道:


    “你知道我不好,還到這清淨地來這般惹我禍害我,怕我的難不夠深,是不是?”


    見了她突然哭了,寧浩心中也是一緊,很是認真的說道:


    “你是我的,有什麽劫有什麽難有什麽不好都由我來替你受,便是方才擾了這清靜,也是我惹你的,佛主要罰,都通通罰到我身上……”


    話沒說完,瑞玉忙著捂了他的嘴,止住他的話道:


    “不許這般胡說。”


    說完已是低下頭不看他,用手抹著臉上的淚。寧浩側過身子,摟了她在懷裏,亦是伸手替她拭著淚,緩下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今兒走了,又是好一陣見不到你了,你也舍得不和我親呢一下。瑞兒,你都不想我嗎?”


    瑞玉聽了這話,心裏更是綿綿的止不得哭了,於是扯了他胸前的衣襟來擦眼淚。寧浩見她這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隻得摟緊了她,任她這般眼淚鼻涕的往他身上蹭。待她止了淚稍稍平靜了些,寧浩便也問道:


    “昨兒夜裏,可是有和喬思姑姑說些什麽?”


    瑞玉點頭,隻道:


    “說你小時候的事情,說你被罰背罰寫罰站……”


    說完看了一眼寧浩,見他有些尷尬的樣子,還有些抱怨的說道:


    “喬思姑姑也是,在你麵前,也不說我些好的。”


    瑞玉聽得他這般腔調,又想起昨日夜裏那些有趣的事,隻道:


    “就是王爺好的太多了,偶爾說這麽些許不好的,才讓人記得住呢!”


    說完已是捂了嘴,輕笑起來。寧浩見她破啼為笑了,心中也很是輕鬆,又聽得她這麽說,分明就是記他這事以後要取笑他來著,忙著要用手擰了擰她的臉。之後兩人擁著靜靜的待了片刻,瑞玉便提醒道:


    “王爺,該起身了。”


    寧浩恩了一聲,卻是不放開她,隻道:


    “這般抱著你**,我都不想走了。”


    瑞玉忙著抬頭,輕打了他一下,說道:


    “那怎麽可以?”


    說完很是嚴厲的瞪了他一眼,隻道:


    “方才說的那般好聽,可不要立馬就失言喔。若是再不起,誤了你上朝,我的罪過就大了。到時候這院裏的佛祖不罰我,宮裏的佛爺也定是饒不了我。”


    這麽說了,寧浩才有些無趣的掀了被子起身。如是瑞玉讓外邊的丫環打了水進來,服侍了他洗漱穿戴好了,送他去到門口。這會兒天還黑著,雨已是停了,同來的侍衛早已是牽了馬候在那裏,見王爺和福晉出來,都是恭敬的行了禮。已是要走了,寧浩轉身對瑞玉說道:


    “今兒走得早了,辭不得姑姑了,你晚些替我和她道個謝。”


    瑞玉點頭,又聽得他說道:


    “瑞兒,我走了,你好好養病。還有,記得……”


    說到這裏,聲音卻是放小了,湊到她耳邊說道:


    “我一直都是想你的。”


    說完已是就是她的發鬢輕吻了一下,也不顧著這外邊的人。瑞玉一時臊得慌,忙著催了他,他這才過去上了馬。行得幾步,他回過頭,拿了馬鞭的手衝她揮了揮,有些不舍卻又不得不走了。瑞玉亦是衝他揮了揮手,笑著送他,如此片刻,他才狠狠一鞭抽在馬上,領了那幫侍衛急急地往宮裏去。


    瑞兒,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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