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浩從這方最熟悉的院落出去,隻覺得自己傷透了。他知自己那日不該那樣傷她,他罰了自己也等著她回來罰,不管怎樣他都認了,卻獨獨受不了她這麽不在乎他。想到方才那句冷冰冰的逐客令,便像是有那麽一把莫名的火,將這些日子他的想他的念他的相思都一寸一寸燒成了灰燼。如此風一吹散了去,原本滿滿的心空得不行。


    出去那方院落,他在外邊站在好久,看那禿了葉子的榆葉梅,看那雕花漆紅的木門,還有那門外點上的兩盞燈。之前好些個晚上路過這裏,這門外的兩盞燈都是熄的。每每見著這麽黑燈瞎火的景兒,想到這時本該依坐床榻耳鬢廝磨,就覺得想她想得好苦。可如今她回來了,他也隻是這般站在外邊,見著燈亮裏邊仍是一片暗。


    一時隻覺心中鬱結,加之天熱就更是煩燥,於是再走得一段,他便去到苑中花園透透氣。也是他平日裏繁忙,少有時候入得這園中散步,這偶爾進得一次,倒覺得這裏靜怡得很,將他心中的燥去了許多。如此他便沿著花園小徑這般緩步走著,再行得一段,聞著四周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尋著那香味去,發現是前邊的一處石桌那裏有人在泡茶。再走得近一些,發現那泡茶之人竟是蘭珠。


    此時蘭珠亦是看到了他。不似以往那般燥動地上來粘住他,此刻她像是染了這夜色的幽靜一般,隻在原地向他恭敬地行了禮,那般端端且乖乖的樣子,襯上那身淡紫的衣袍,讓他一時有些恍惚,沒來由的又想起了方才那個趕了他出來的人。


    他走上前去,見這桌上放著一壺溫熱的白菊茶,知這清香便是從這裏逸出來的。隨即倒上一杯,飲了下去。那溫熱而甘飴的汁液流進身體裏,隻覺得說不出的暢快,一時心中地煩燥滌去了許多,卻是聽著身旁的人平靜著語調問道:


    “你為何這麽晚了,一個人在這兒散步。你這會兒不是該在瑞妹妹那兒歇了嗎?”


    便是這一句,勾到了寧浩心裏的痛處。他不想提,便自顧自地再飲了一杯茶,岔開話問道:


    “你怎麽還沒回去休息?”


    蘭珠垂目淺笑,表情裏卻盡是寂寥,隻道:


    “一個人睡不著,便泡了茶在這院子裏坐上一會兒,最近我每晚都是這樣的。”


    寧浩聽得她這般說,想起自己這段時間顧著自己的情緒,連麵都很少與她見。對她也確實有些疏忽了,心裏不禁有了幾分歉意。見這夜深了,於是緩著聲音對她說道:


    “入夜了天涼。快些回去吧。”


    說完已是要轉身離開。卻感到蘭珠從背後一把抱住他。隻道:


    “你地愛就不能分我一點嗎?哪怕是一點點?”


    寧浩怔在那裏。隻覺蘭珠那雙纖細地手在他地胸膛上來回撫弄。不知怎麽回事。他全身都像燃起了火一般。一時有些恍惚地轉身想要掙開她。蘭珠卻順勢貼進他地胸膛。那般溫溫軟軟地感覺。讓他有些失神了。心裏暗道。莫不是這段時間清心寡欲得太久?這時聽見蘭珠湊到他耳邊。很是細柔地聲調說道:


    “我隻要那麽一點點。”


    說完已是溫柔地環住他地頸項。在他唇間輕點了那麽一下。接著道:


    “今晚去我那裏好不好?”


    這邀請的一句,讓他猛的想到了瑞玉方才的拒絕,你新婚,不該浪費時間在這裏,一時心裏堵得很。他是不該那般浪費時間去擾她,這府上等著他地女子多的是。他何必定要去她那裏。她既是這般不想見他,定要把他推到其他女人的懷裏,那他就如她所願。於是這晚他去了蘭珠那裏,故意報複般地歡愛了一夜。


    夏日裏天亮得早,天微微泛藍時,寧浩便醒了。其實應該說整夜他都沒怎麽睡,這般安靜的時候回想起來,他都驚訝自己昨夜怎麽會那麽瘋。看著自己身旁還沉沉睡著的蘭珠,她應該是累壞了吧。一時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這樣再待得一會兒。已是該起的時辰了,他掀了薄被起來。蘭珠聽著動靜亦是想要起身侍伺他更衣,卻是身子一軟,嬌弱地倒在了他的懷裏。寧浩看她一臉犯困的樣子,忙著止住她,說道:


    “你休息吧,別起來了。”


    蘭珠聽了,倒是沒有堅持起身,一臉懶而弱地靠回了軟枕上,卻是拉住寧浩的手,有些羞答答地說道:


    “昨兒夜裏你弄疼人家了。”


    這話弄得寧浩一時有些尷尬,心裏還有那麽一絲慌,隻覺得自己像是又做了什麽錯事一般。這時外邊的人又在敲門催促了,蘭珠聽到已是放開他的手,柔著聲音說道:


    “你快些去吧,忙完了早些回來。”


    寧浩見她這樣,一時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感覺,無奈應了一聲,掀了簾子出去。待寧浩出去以後,蘭珠那一臉地溫柔立時換成了得意。她側著身子,順手拿過菱花鏡,來回照著自己這頸上胸前的紅痕,現在倒是不害羞得很了。昨兒夜裏她得了消息,寧浩去了董佳氏那裏又出來了,便不失時機的在那裏等,當然還耍了些個其他的小手段,總之是得逞了。


    手指繞著身旁散開的一縷發絲,心裏隻覺說不出的暢快。本來以為那董佳氏是個軟柿子,哪裏知道她一回來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不但逼了她行禮,還訓斥她,把她趕出了書房,厲害得很呢。想她嫁進來這一月,都是她收拾別人,哪個敢給她半分不好的臉色。昨兒這氣如何能咽得下去,定是要加倍報複回來的。眼下這事兒隻是個開始,昨兒嫣然那句不潔,她可是記下了,銘刻於心呢。


    於是再待得一會兒,外邊的嬤嬤來提醒,說是這個點兒該起身去給福晉請安了。她隻懶著身子躺在床上不起來。半晌吩咐那嬤嬤,說是讓她替她去福晉那兒告個假,說是昨兒夜裏太累,身子有些不舒服,去不得了,請福晉恕罪。其實這般說著。她倒還真想去看看那瑞玉知道昨兒夜裏地事,會有個什麽表情。無奈寧浩夜裏真是太瘋了,害她實在是堅持不了啊,隻得又賴回床上,繼續回味著那般甜蜜。


    話說那嬤嬤昨兒也是受了修理,聽主子這麽說,自然也是得意地替她去那邊傳話。於是這王爺寵了側福晉一夜,寵得她都起不了身的事兒就這般傳到了瑞玉那裏,由此還傳得王府裏的人都知道了。


    茗翠也是聽說了。見著瑞玉過來南苑這邊,便拉著她又氣又急的問道:


    “小姐,到底怎麽回事啊!王爺昨兒不是去你那兒了嗎?”


    瑞玉聽了這話。隻道:


    “他是來了,待了一會兒便走了。”


    茗翠聽了很是不解,疑惑地看著她許久,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般,隻道:


    “難不成你把王爺趕出去了呀?”


    瑞玉想起昨兒夜裏的事情,心裏也有些不是味道。他說他再也不來擾她了,果真也是擾別人去了,還擾得這麽厲害。不過這樣一來不也正好合了她的意,少見他也就少惹煩。不見就不煩。於是她輕敲了一下茗翠地頭,隻道:


    “少打聽這些沒意思的,快些做你的事情去。”


    說完不再理會她。這時裏邊地太醫診完了出來,正好過來替她回嫣然地情況。隻說是昨兒夜裏都還安穩,這服的兩次藥也見效了,小主地脈回穩了許多,喜脈也不似昨兒那般弱,這孩子應該算是保住了。瑞玉聽得他這般說,也是鬆了一口氣。見那大夫守了一夜已是滿臉倦容,便讓丫環領了他去另一邊的屋子休息。


    這樣再待得一會兒,茗翠已是煎好了藥來讓她服下,她聞著那酸苦的味道,心裏就犯難。強忍著喝了下去,立時一陣惡心,她忙著捂了嘴去到外邊的回廊外,好一陣子都緩不過來,隻道這柏太醫開的藥比之前的太醫開的還難喝許多。正這邊難受的時候。聽著有人來回信。說是王爺和側福晉來了,她隻得喝了口熱茶。壓一壓胃裏的翻騰,起身迎他們。


    這樣不多時便見著寧浩進得這方院落。此時過來他已更過衣了,換上件銀色暗寶紋地短褂,配上那天藍色的袖口,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與他比起來,身後的蘭珠倒是要“萎靡”許多,那蔫蔫弱弱地樣子倒像是在和所有人昭示,她昨兒夜裏有多辛苦。


    瑞玉見了寧浩過來,恭敬地向他行過禮,見蘭珠跟在後邊,很是不舒服的樣子,便也問道:


    “姐姐身子不適,怎麽不在屋裏休息,這會兒過來了?”


    卻是聽得蘭珠答道:


    “是有些不適呢。”


    說完故作羞赧地看了寧浩一眼,接著說道:


    “隻是再不適,這規矩也還是要守的。所以我稍稍覺著好些了,便起身過來給妹妹請安,正好路上遇到寧浩,就一起過來了。”


    說完很是守禮的要上前給瑞玉行禮,隻是這麽微微一蹲,剛起身便是昏眩地站不住的樣子,順勢往寧浩懷裏倒去。寧浩本想扶住她,哪裏知道蘭珠這般無力癱軟不用力抓緊就要倒的樣子,無奈他隻得用手環住她,好穩住她的身子。這麽一來二去,瑞玉在一旁是看著兩人親熱夠了,雖是有些尷尬卻還是忙著吩咐丫環扶側福晉去一旁休息。


    蘭珠聽說要扶她去一旁,卻是一下子又恢複了力氣,隻說方才不過是有些頭暈,現在已經好了。說完已是綿綿地立住了身子,不過仍是那般貼靠著寧浩,一點都不害臊。經過方才這一小段,兩人才又凝回神來。隻是礙著昨兒夜裏的不愉快,還有之後以及方才發生的事兒,此時兩人都很是別扭。想說什麽說不出,想解釋什麽又無從解釋,最後隻聽得寧浩問了句,


    “今兒情況怎麽樣了?”


    瑞玉聽了,隻道:


    “大夫說孩子保住了,再恢複一段應該就沒什麽了。”


    說完,那胃裏又是一段翻騰,她忙著側過身子捂住嘴,心裏想著這柏太醫地藥真是折騰死她了。而寧浩見她蒼白著一張臉,又是這麽一幅難受想吐的樣子,忙著湊上前問她怎麽了,要去傳大夫來。這時聽著一旁的蘭珠很是酸的腔調說道:


    “妹妹是不是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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