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坐在花轎上,頭上蓋著鸞鳳和鳴的大紅喜帕,麵無表情的抹了抹臉頰,好厚的粉。


    小喜透過轎簾朝著裏麵看,見小姐伸手不停的噌臉蛋,忙阻止:“小姐,你不要亂摸;這胭脂水粉都是圖個喜慶,擦掉了就不好看了。”


    喬羽看著手指尖上的嫣紅,眼皮不自然地跳了跳;把臉抹的跟猴屁股似的就是圖了喜慶?


    那還不如讓她山上抓隻猴子回來對待大夥兒扭屁股來的直接。


    延平王爺的府邸位於京城的第二胡同,也就是百姓之中所講的黃金地段;住在這裏的人,不是達官貴人就是皇親國戚;當朝保定帝的幾位姐姐嫁人後賜予的公主府皆是位於第二胡同;所以城中百姓就又有了一句民間俗語:第二胡同的人,牛逼。


    當大紅花轎出現在第二胡同時,就看延平王府前的鞭炮就霹靂啪啦的響起來。


    站在王府門口的楚玉郎一臉慘白的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大紅花轎,就像是看見餓狼猛虎一般,生生害怕的朝著身後咧了一步。


    虎狼軍的一位小兄弟眼疾手快,忙扶著小王爺的小蠻腰,笑嘻嘻的說:“王爺莫怕,您是娶王妃,不是娶老虎。”


    如果他媳婦是隻老虎也好辦,每天好吃好喝伺候著就成;可是萬一,媳婦不是老虎又不是人,那該如何是好?


    狐朋狗友告訴他,他媳婦從寒柳別莊回來的第一天就爬了自家的牆,嚇得一個丫鬟差點摔倒斷了小命;如今這等猛女娶回家,萬一天天爬牆嚇人,那該如何是好?(話說,謠言就是如此可怕,英雄救美變成了一場驚魂記,如果當事人聽說了此事,該又是怎樣的反應?)


    花轎在喜娘的一聲高喊後終於停了下來,延平王爺在大夥兒的千呼萬喚中終於走出來,一臉的視死如歸,雙腿僵直的幾乎快要打不出彎來。


    這場大婚,事後被茶館裏的說書先生講成了段子,至於怎麽個講法京城裏的老百姓都忘了,隻不過有一段話大家記得最清楚,那便是:


    延平王爺雙眼無神、嬌柳弱弱,撩起轎簾迎娶延平王妃,當王妃站出身來,隻見個頭絲毫不弱於王爺半分,器宇軒昂之態頓時萌殺了在場所有的觀禮之人;大家都議論切切,此女子氣場果然不同凡響;延平王爺似乎也頗為震撼,隻見雙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妃長臂一撈,就將王爺從地上提起來,蓋著大紅蓋頭的王妃聲音朗朗、幹淨利索的說了句,夫君,安好?


    一時間,王爺臉色蒼白,雙眼水潤泛紅,嬌嬌弱弱的被王妃牽著手,回了句:安好。


    延平王府外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


    王府內


    榮王爺拉著王妃柔軟的小手笑嗬嗬的看著一臉蒼白的兒子被牽著跪拜天地,老王爺是個上慣沙場的人,崇尚武力打擊,高舉鐵棒子底下出好漢的偉大宗旨,最惡心那些文鄒鄒弱萋萋的讀書人。[]


    殺的人比見的人還要多的老王爺,隔著蓋頭看向自家的兒媳婦,心裏就隱隱覺得這丫頭不簡單;尤其是在兒子發愣不知下跪叩頭的時候,就看媳婦的手微微一使勁,兒子就嬌吟吟的哎呦喂一聲,噗通,跌跪在軟呼呼的蒲團上;雙眼含淚、我見猶憐的下跪作揖,最後還是被未見過麵的媳婦攙扶起來。


    瞧見這一幕,老王爺就樂嗬了;大呼娶媳婦還是娶這樣的好,娶這樣的好啊;床上使得了勁兒,床下耍的了棍,能像男人一樣護家撐場,又能像女人一樣抱著親熱暖床;他家兒子真命好,這樣的媳婦,萬人尋來都難得啊。


    喬羽一直低著頭,隻是覺得有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盯著她看,被這種眼神盯得有些怒意的她,剛想從水袖中拿出自己的獨門暗器小飛針時,丫鬟小喜走過來撫過她就要往洞房裏送;於是,也就化了喬羽心裏的戾氣,乖乖的離開這人潮喧鬧的前廳。


    洞房花燭中


    喬羽馬步一紮,就四平八穩的坐在床頭上;有力的小腰挺的直直的,雙腿大大的岔開,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放在兩條腿上輕輕地敲擊著膝蓋骨,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孫喜娘被喬羽這動作唬得一愣一愣,霎時舉得這新娘子是個今生難逢的主子,隨便交代了幾件事,就速速的退出新房跑到王府管家那裏討要賞銀去了。


    喬羽頂這個大紅蓋頭甚覺得礙事,剛想撩起來瞅兩眼,卻被小喜一把拉住手,阻止道:“小姐,這蓋頭是要王爺掀開才行。”


    “為何?”來的路上,孫喜娘隻是交代要她乖乖的坐著不要亂動,可沒說這蓋頭也要她男人來掀。


    小喜承認她家小姐是不拘小節了點,也承認她家小姐有點灑脫瀟灑了點;可是,這成婚大禮可要如何說明?


    總之,先糊弄過去再說;小姐雖然人不愛說話,但脾氣倒是很溫順。


    “小喜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咱們要按照規矩辦事。”瞧瞧,連祖宗都抬出來了,就算是喬羽再憋屈,也得忍著。


    窗前一輪皎月明晃晃的掛在頭頂,就聽四處喧客滿堂,歡笑聲不斷。


    喬羽是練過功夫的人,坐久了到是無所謂,掐起手指頭暗自將內力調和回旋十八周天便也覺得神清氣爽,倒是小喜一個小丫頭,站久了便也覺得雙腿發麻,再加上一天都沒好好吃飯,可把她累的比新娘子還要痛苦幾分。


    許是察覺到小喜的異樣,喬羽慢慢收回內力,隔著蓋頭,說:“你先下去休息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可是,王爺還沒來,小喜不能離開。”小喜雖然感激小姐能體諒她這個下人,可是來之前太老夫人就交代了一定要寸步不離大小姐,萬一小姐沒輕沒重,弄傷了延平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喬羽愣是沒察覺出小喜的為難,隻是擺了擺手;豪氣萬丈的說:“沒事,等王爺回來了也是我伺候,你一個姑娘家在這裏瞎站著也礙事。”


    其實,喬羽就是想要小喜回去好好休息,心疼人家嬌滴滴的大姑娘;但是這話說的有些直白兼露骨,著實要小喜想到了那檔子事,俏紅著一張臉,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小喜剛離開,楚玉郎就頂不住父王的壓力,黑著一張臉走進洞房。


    老遠望去,就看他媳婦端方有力的坐在喜床上,妖豔華麗的大紅嫁衣,硬是被媳婦穿出了瀟灑如風的氣質;哎呦你個大爺,楚玉郎著實認為自己娶了個爺們。


    楚玉郎站在門口,抬頭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覺得圓圓的月亮掛在頭頂上幸災樂禍的衝他樂嗬嗬的嚇傻,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跨當口,半點欲望都提不起來;這該如何完成父王交代的生子重任?


    喬羽知道門口站了個人,就是不知道這人是她的新婚夫君;隻是覺得現在小喜不在,沒有人能擋得住她揭蓋頭的欲望,就看那長臂有力的唰的一伸,大紅蓋頭在空中劃出一個絢麗的弧度;飄飄揚揚的飛到楚玉郎的眼前,然後又悠哉哉的一蓋,頓時,鳳鸞和鳴的大紅蓋頭穩穩當當的蓋在楚玉郎的頭頂。


    楚玉郎一身華麗逼人的新郎喜服,再加上蓋著一頂豔紅楚楚的大紅蓋頭,這還真有那麽一點性別錯亂的意味。


    喬羽愣住,忙提著裙子朝著那站在門口的人走去,一邊小心翼翼的揭蓋頭,一邊解釋著說:“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杵在門口的餓楚玉郎覺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輩子,隻有他揭媳婦的蓋頭,哪有媳婦給他揭蓋頭的?


    於是,當紅蓋頭掀開時;四雙眼睛麵麵相對。


    一個俏臉如玉、一個俊朗非凡;真正是應了那句話:王爺俏麗美豔,王妃瀟灑俊美,真乃天作之合、男貌女才。


    楚玉郎看著站在眼前的媳婦,在燭光的照明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


    英挺的眉毛,清冷的眼珠子,嬌小玲瓏的鼻子還是帶著一點女子,隻是那薄薄的薄唇,微微一抿,就又將整張臉上好不容易帶著點女氣的鼻子遮掩住;總之他媳婦給人的感覺就是,彪悍的跟父王有的拚。


    一樣的冷酷淡漠,一樣的卓爾不凡、氣勢濤濤;要不是這一身大紅嫁衣和她胸口那兩團明顯的女性特征,他還真會以為喜娘弄錯了人,把一個爺們抬進來要他捅菊花。


    喬羽借由著楚玉郎看她的時候,也將楚玉郎看了個遍;最後,在肯定眼前之人就是她的丈夫的同時,也暗自用兩個字形容這剛有一麵之緣的夫君:太弱。


    長相太纖弱,氣勢太柔弱,身體太孱弱;瞧著這樣的一個人,她實在是想不通大家為何要將這鳳冠霞帔戴在她身上,因為她認為,夫君戴上應該比她還要好看。


    自小就在寒柳別莊練武的喬羽,見過的最美的人就是禦天涵,喬羽被天狂老人忽視性別的養大,待到十六歲的時候聽說二裏地外風雅別居裏的商公子娶了江湖第一美人,打那起,喬羽的人生中除了練武以外,就知道要‘娶媳婦’了,為了這個問題,喬羽深切的找過師傅交談。


    主要內容就是問,人是不是長大了都要娶漂亮媳婦,天狂老人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從小就是個胡鬧的主子,老了更是喜歡耍寶;今兒見徒弟問了這樣的問題,便使了壞心眼,說喬羽到了十八二十就能娶回漂亮的禦天涵當媳婦。


    呆子喬羽不明白師傅的意思,但是想了想還是大致明白了,就是從那天起,在師傅的潛移默化下,喬羽把禦天涵當成了她的人;可是沒想到,到頭來禦天涵大喊著自己就是個純爺,絕對不嫁;家中祖父來信催她回家嫁人,為了孝道,她也就順了老人家的心意;洞房花燭夜,從未見過連的兩個人麵麵相覷,喬羽不知道楚玉郎心裏想的是什麽,但是自己心裏想什麽卻是透亮透亮的;那便是,自家的夫君,長得跟禦天涵似的,不管誰娶誰嫁,這弱材也是她的人。


    被喬羽那雙清冷的眼神盯得受不了了,楚玉郎打了個寒顫,小王爺的氣勢被他拿出來,還真有那麽一點像樣。


    “我們約法三章。”直接挑明話題,楚玉郎雖然好玩不成材,可是性子耿直豁達,沒多少花花腸子。


    喬羽雙眼清冷,直接走到化妝台前,抬手拆掉頭上的鳳冠,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瞬時散落下來,給她英挺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柔和;再加上有這麽點燭光的照應,還是有那麽點像女人了。


    “……說。”張嘴,依然是毫無情緒的清冷。


    “第一,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碰我。”這點,很關鍵;楚玉郎才不要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一個男人婆,雖然這男人婆是他媳婦,那也不行。


    “我不會對你用強的。”喬羽被楚玉郎的話逗的一喜,好看薄唇微微朝著右邊一扯,居然帶著一股風流少年的韻味。


    “就算是用強,我也會反抗的。”楚玉郎說的很認真,一邊說著還一邊抱著胸口,一副你敢碰我你試試。


    喬羽淡笑,點頭,當做是答應了。


    “第二,跟我說話要離我三步遠,不許隨隨便便靠近我。”楚玉郎的這一招是防著喬羽哪一天獸性大發時,兩人的距離有三步,他有時間可以溜;但很顯然,楚玉郎不知道自家媳婦的武功,莫說三步,就是三十步,喬羽若想要他,他還能跑嗎?


    喬羽看著認真的楚玉郎,覺得他那粉撲撲的小臉蛋很是白嫩鮮滑,看的她也是精神氣爽,所以就算是現在楚玉郎要她隻能遠遠地望著,喬羽恐怕也會答應。


    “最後,在這個家我是夫,你是妻,不許欺負我,不準管束我;府裏我有兩個侍妾一個小倌兒,你不準爭風吃醋的欺負她們,要對她們好,知道嗎?”


    喬羽聽著楚玉郎的話,細細的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男人也挺不錯;害怕自己的正妃欺負人,就將話說的門麵上,免得將來鬧得不可開交;這樣袒護舊人,讓她這個新人還是很欣賞的。


    看見喬羽笑,楚玉郎以為她在打什麽注意,忙緊張起來:“你笑什麽?”


    “沒有,隻是覺得你是個挺不錯的人。”喬羽認真的說。


    可是這句話聽在楚玉郎的耳朵裏就有點不是滋味了,他都做得這麽過分了,她為何還要說他是個不錯的人,難道她是想要以退為進?


    想著,楚玉郎不免重新審視自家媳婦;好重的心計,要小心提防,一定要小心提防!


    看著自家男人水靈靈的眼睛一眨一眨,喬羽又低笑了一聲,可愛,真可愛,水嫩嫩的可愛。


    一場別開生麵的大婚,一場意外連連的洞房;終於,在聽見牆外敲打三聲的梆子聲時,兩人都意識到該歇息了。


    喬羽直接在楚玉郎麵前脫了外衫,就要往床上躺著睡覺,卻被楚玉郎伸手攔住,指了指光可鑒人的地麵,說道:“你睡地上,我睡床。”


    喬羽不明白了,這為何大婚之夜要睡在地上;都已經答應了他不硬來了,這男人還如此小心翼翼?


    看著喬羽不情願的眼神,楚玉郎心裏警鈴大作,抱著胸口,一副防色狼的模樣,斥責:“難道你還對我有非分之想?”


    “不是。”


    “那是為何?”楚玉郎瞪大眼。


    “隻是,這地麵太硬。”從小到大,他楚玉郎沒怎麽受過罪,她喬羽也沒受過苦不是?


    楚玉郎看著媳婦那細長有力的身材,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爺們的身板,咬咬牙,問:“你當真如此忍心要我睡地上?”


    喬羽被楚玉郎這話提醒,抬眼看著夫君那弱柳一般的身姿,起了憐香惜玉之心;摸了摸下巴,直接爬到床上抱下一床被子鋪在地上,然後枕著胳膊便閉上了眼睛。


    楚玉郎躺在床上,單手支著腦袋看著睡在地下的媳婦,一張水嫩嫩的臉頰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活脫脫的就是一隻小白兔的萌樣,他很奇怪,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他連婚都跟她都結了,為什麽不敢睡了呢?


    最後,在媳婦翻了個身,一張俊美硬朗的臉頰出現在眼前時,他才有點想明白:媳婦氣場太大,不好下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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