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郎看著父王雄糾糾氣昂昂的模樣,就像看見了媳婦一般,晶亮的眼睛慢慢變暗,有氣無力的耷拉著腦袋,說:“算了!當我沒問!”


    晃蕩著兩條無力的雙腿,給娘親請了安,順帶著又聽母親拉著他的手嘮叨著《訓妻之策》;倆猥瑣的母子湊在一起咬耳朵,硬是秉持著將家裏的藏獒媳婦訓練成逆來順受的金毛犬後,才相視一笑,滿足的模樣似乎很有遠見的看見了未來的某一天,媳婦叼著一根骨頭蹲在地上乖乖聽話的樣子!


    坐著轎子回到王府,楚玉郎就直接朝著楓院走;揣測著媳婦這個時候定是又抱著大刀擦了又擦、摸了又摸;推開門,剛想甜絲絲的喊媳婦,卻見房中一個人沒有,隻有空空的大床和隨風擺動的淡紫色紗簾。


    回眸,楓院裏也沒看見一個打掃的下人。


    貓兒看王爺賭氣的嘟著嘴,小跑上前,道:“王妃會不會在馬廄裏?!”


    楚玉郎靈光一現,別的女人最愛往胭脂、首飾店裏鑽,他媳婦逛大街最喜歡跑兵器鋪和老街後麵的馬場;想到剛從皇兄那裏討來的好馬,楚玉郎眼眸一閃,就朝著馬廄的方向走去。


    陽春七月,金燦燦的大地。


    延平王府中綠樹成蔭、百花齊放,楊柳堤、水波麵,巧奪天工的湖上涼亭和清風拂麵的花香鳥語自成一景;遠觀,自有相映成輝之妙,近看,卻是讓人流連忘返,平添精雅秀智。


    楚玉郎穿堂過廊,走到如大腿般粗的木欄圍成的馬廄前時,就看見喬羽咧著嘴,眼睛晶亮晶亮的拿著一個刷子親自給喜歡的馬兒順毛。


    修身的緞青色長衫被她颯颯英姿的穿在身上,兩隻寬大的袖子隨意挽起在手肘處,隨風擺動的前帶衣襟別在腰帶上露出白色的底褲,白色的金邊勾芡長靴穿在筆挺的兩條腿上;墨發飄、眼神靈動,再加上那張寵辱不驚的臉上難得露出的滿足歡喜之色;著實要楚玉郎看呆了!


    該死!這女人長得比他這個男人還有味!還帥!


    楚玉郎掩住尷尬,食指優雅的彎在嘴邊,輕咳了幾聲,引起媳婦的注意。


    喬羽扔下刷子,牽著手裏棗紅色的駿馬,笑嗬嗬的走到楚玉郎身邊,對著他,指著馬說:“看我的刑風帥不帥!”


    楚玉郎尷尬的看著嘴裏還在吃著糖的駿馬,眉毛抖了抖,道:“馬不帥,名字倒很帥!”


    喬羽知道楚玉郎是在故意逗她玩,被搭理他,隻是撫摸著刑風額前的白色鬃毛,對著小白兔燦爛一笑,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看著媳婦笑臉嫣然的模樣,楚玉郎就知道自己這匹馬送的好;沒想到這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媳婦不愛金銀首飾,不喜財富榮華,專愛這大老爺們的東西。


    楚玉郎扶著馬欄,學著喬羽的模樣摸了摸刑風白色的馬鬃,想到即刻要啟程到關西,明朗的心又暗了暗:“你是高興了,但爺遇到麻煩了!”


    喬羽愣住,看楚玉郎,問:“怎麽了?”


    楚玉郎哧道:“為了給你撈幾匹好馬,被皇兄官複原職不說,還要被調配出京,前往關西查案!”


    喬羽沒聽楚玉郎提過,突然冒出這檔子事,縱然她沉穩內斂,也是麵色一慌,眼神迫切,追問:“何時動身?為何要去關西?皇兄為何要派你去?”


    喬羽緊張楚玉郎也不是不無道理,上次保定帝要楚玉郎當京兆尹,就要看準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再加是個混賬流氓地痞無賴,要他查私鹽私礦案雖然風險極大,可礙於榮親王這座大靠山沒有人敢隨便挑釁;可就是這樣,王府還是半夜招了賊,兩人差點被燒死在廂房中;現今調派出京前往關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保定帝總是派些危險的事要小白兔跳火坑,喬羽就氣的一把拍斷了眼前的木樁,嚇得楚玉郎捂著怦怦跳的心口,驚悚的看著媳婦突然拉黑的臉。


    “混賬東西!他是想要你英年早逝呢?還是想看著老子當寡婦!”喬羽憤然,喊打喊殺的就要往門口衝。


    楚玉郎瞧著媳婦粗粗的黑眉毛都倒掛起來,嚇得忙湊上去,從後麵抱住媳婦的腰,吼道:“去你大爺!你還真想去跟皇兄玩命不成?你別忘了,你的男人他姓楚,是皇親貴胄、皇室子孫,為國為民、死得其所!”


    喬羽氣極了,也顧不得風度,轉過身衝著楚玉郎也吼了一嗓子:“我知道我的男人他姓楚,我知道他是皇親皇孫;可是、可是……,他是皇親貴胄的同時,也是我喬羽的男人,是我喬羽的男人!”喬羽大聲的吼著,扯著脖子、撩開嗓子大聲的吼著!


    楚玉郎被媳婦吼這一嗓子唬懵了,瞧著這張緊張擔心臉,他像又回到了那個凶險萬分的晚上;他睡在床上,她壓在他身上;一手握著彎弓,一手壓著他的嘴,晶亮的眼睛在無邊的黑夜裏閃出了希望的亮光,她對他說:“放心,我會保護你!”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徹底住進他心裏了。


    他楚玉郎這輩子注定了會榮華富貴,他胡鬧成性、頑劣囂張,拖著病怏怏的身體過一天是一天,可是老天爺就喜歡跟他逗著玩,讓他這輩子有了想要守護的女人,有了牽掛,也有了對生命不舍得眷戀。


    楚玉郎看著喬羽張紅的臉,嗬嗬笑著,然後,含著淚的眼睛,在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伸手緊緊地抱住媳婦,堅強的聲音,渾厚有力:“你放心!爺不會讓你當寡婦!爺還要跟你這凶婆娘生孩子,生他十個八個,讓父王每天逗著孫子玩;等孩子長大了,我教他們吃喝嫖賭,你教他們打架惹事;煩死皇兄那隻黃鼠狼!”


    喬羽緊張的心就像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泡泡,緊張的堵在胸口;可是,被楚玉郎伸手這麽一戳,啪的一聲破了;緊接著,緩緩恢複的理智和漸漸放心的精神,讓她放心的靠在這個肩膀不是很寬的男人身上。


    垂在身子兩旁的手,一點點的摸到了他的脊背上;他看起來玩世不恭,消瘦的肩膀看上去單薄瘦弱,可是當她靠上去時,卻是這般安心!


    楚玉郎抱著安靜的媳婦,第一次,男人的尊嚴在媳婦麵前圓滿了!


    喬羽:“這次去,帶上我!”


    楚玉郎笑,“當然!把你留在府裏跟小師弟雙宿雙飛?爺不傻!”


    知道楚玉郎是在說笑,喬羽的手更是緊緊地抱著他。


    喬羽:“老子跟著你,給你擋刀子!”


    楚玉郎推開媳婦,狠狠地一個爆栗敲在媳婦不開竅的腦殼上,唬著臉,道:“臭婆娘!爺用得著要你擋刀子嗎?乖乖的跟在爺後麵吃香的喝辣的,當我楚玉郎的女人就成了!”


    一說完這句話,楚玉郎又撲哧一聲笑了,看著媳婦嚴肅的臉,伸手揉了揉,又沒心沒肺的回了句:“不過,這打打殺殺,的確是要靠你!”


    喬羽寒著的臉因為他的話撲哧一聲笑出來,漫天的愁雲慘淡也消散了不少。


    她就知道,她的男人是隻羽翼未豐滿的海東青;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善良、正直、機靈、善變,看上去每天胡鬧,可從不傷天害理,所以才會屢屢被托以重任,皇上看上去是在將他往火坑裏推,其實也是在試煉他;他沒有紈絝子弟的喪盡天良,沒有地痞流氓的草菅人命,他在看見路上的乞丐行氣時都會掏出一個金瓜子扔過去;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心甘情願將他當成心頭寶捂著,當成心疙瘩捧著,當成珍寶供著。


    喬羽轉過身,拉起刑風的韁繩,摟著楚玉郎的腰將他抱在馬背上,然後,從後麵圈住他的腰,湊在他耳邊,道:“楚玉郎,我真慶幸,能夠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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