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過後


    大周天寶六年初,雖然依然春寒料峭,最後一場冬雪剛剛下過,可是地處南方的京城卻稍見嫩綠指頭繞,黃鸝百鳥鳴。


    五十萬虎狼軍,除卻駐守邊關的三十萬大軍,鎮國大將軍帶領剩下的二十萬戰將一路浩浩蕩蕩,金鑼開道的朝著京師緩緩而來。


    西北戰場的八百裏戰報,早就在大周傳揚開來;聽聞大將軍凱旋回京,候在長安大街上的百姓幾乎已經達到了萬人空巷的地步;酒樓上站著的,街道上推搡著的,甚至連角旮旯裏疊羅漢的小混混們都各個竄著脖子往那街道上看。


    帝皇軍出動一萬人維持街麵秩序,長長地紅纓槍艱難的阻止著人群的前進,偶爾有幾個脾氣大的粗爺們,看著不斷往前擁堵的人群,撩開嗓子大吼:“喂喂喂!說你呢!你一個大爺們亂拱拱做著什麽?難不成也是看上了咱們的鎮國大將軍,想要成為將軍夫人嗎?”


    大周民風開化,像這樣沒臉沒皮的話大街上隨口一個人能夠說溜了,更何況是軍營裏訓練出來的混蛋們,那都是開口閉口的婆娘、窯姐兒,信口撚來的話,頓時讓聽見的人都歡喜的哈哈大笑起來;臊的那被點名的爺們也不敢亂竄了,乖乖的站在原地依然伸長了脖子往城門口的方向看。


    大路中間,報信的快馬一匹挨著一匹,帝皇軍吆喝著匯報大軍行軍的路程,人群,在越來越接近的數字中,變得更加躁動、難控。


    站在酒樓上的看客,站在茶寮中的人群,擁堵在大街上你推我桑的百姓,終於,在城門下突然出現的兩麵錦旗時,瞬時沸騰起來!


    烈烈戰旗,迎風招展!迎合著初春來的第一縷春風,在望眼欲穿的人潮中,展現著它不可違逆的光彩!


    明黃色的軍旗,碩大的金龍騰雲圖案高貴逼人,精黑色的戰旗,碩大的“楚”字霸氣外漏,風一揚,戰旗發出“唰唰唰”的聲音,帶著西北戰場還未洗盡的硝煙,讓每一個看見的人都肅然矚目。


    戰旗隊伍後麵緊跟著的是八百虎狼軍少將,銀色的戰甲,紅色的戎裝,黑色的長麾,還有那一臉的剛毅和跟石柱一般挺直的腰背,噠噠的馬蹄聲,整齊的踩出統一的腳步聲,“咚”、“咚”、“咚”的聲音,跟戰鼓敲響的戰鬥聲音一般,狠狠地踩在每一個人的心底,不少人看見這氣拔山河的八百虎狼少將,都不知是因為敬畏還是害怕一般的不停地吞咽著口水,眼神發直,手心發汗。


    隊列整齊的虎狼軍,眼神灼灼有神的大周第一道屏障,就這樣,毫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世人的眼下;讓那些早就聽聞虎狼軍威名的百姓們更加狂喜的看著心目中的英雄們,嘴角難掩的笑容,眼神裏滔滔不絕的崇拜,鋪天蓋地而來。(.好看的小說)


    擁擠在人群中的姑娘們也是各個竄直了脖子看向眼前的行軍隊伍,那眼神你,不斷地閃爍著晶晶亮的東西,手中的絲帕,歡喜的嗓音,還有那翹首以盼的嬌美模樣,讓停駐在路邊的老少爺們們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


    “你們說,大將軍長得俊嗎?”


    “我聽說呀,大將軍的相貌頂頂的好,而且武藝不凡,身手矯健!”


    “真的?真的?我多想看看大將軍呀!”


    “再等等,大官都在後麵,前後出來的都是豆芽菜!”


    “就算是豆芽菜,人家未必也能看見你,大將軍神人之姿,怎會看上我們這些人家出身的女子?”


    “喂,你少妄自菲薄,姑娘我也是有點姿色的,給大將軍當個填房,也算有點用武之地!”


    “呸!填房?我看你當丫鬟都不夠格!”


    就聽著那一聲聲嬌嬌弱弱的爭寵聲鬧得越來越厲害,就在這時,不知哪個人突然喊了一聲:“快看!鎮國大將軍來了!”


    頓時,姑娘們收住聲音,眼睛那叫個綠幽幽的哇!


    喬羽高高的騎在刑風的馬背上,一手拿著馬鞭,一手緊拉著馬韁,終於,在一聲金鑼開道的聲音傳來時,瞬時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黝黑的皮膚上帶著健康的顏色,炯炯有神的眼瞳裏閃爍著名為淡然靜默的光芒,挺直的鼻梁,緊抿的嘴唇,英挺的眉眼,還有那幾近讓無數女子為之瘋狂的俊朗的臉頰,終於在一道清陽的照射下,散發著讓人無法移開光芒,瞬時闖進了無數少女的心中。


    喬羽不動不說,隻是靜靜地坐在馬背上,刑風踩著高傲的腳步,低低的一聲馬嘶,讓跟隨後麵的無數戰馬都中規中矩的踩著步點,喬羽不漏聲色的斜睨了一眼身下的“戰友”,沒想到跟在她身邊久了,這畜生都有了威武懾人的氣度!


    看見這一幕的人群,慢慢的變的安靜了;空氣中,緩緩的流轉著名為仰慕的情緒;毫無疑問,這麵如沉冰、器宇軒昂的男兒定是鎮國大將軍楚羽!


    當眾人恍然安靜,終於在不知那個人反應過來的一聲高喊中,頓時變得更加沸騰高漲。


    喬羽看著高喊的人群,本是緊抿的嘴唇,微微朝著上麵微微的揚起;站在就樓上的姑娘們將喬羽這細微的變化瞬時收入眼底,各個尖叫著捂著紅撲撲的小臉蛋,忙將連夜縫製好的精美荷包朝著心儀的大將軍扔過去。


    喬羽微微抬頭,看向這漫天飛過來的荷包,眼裏,閃過笑意之際,拿在左手裏的馬鞭朝著空氣中輕輕地那麽一掃,金絲和馬尾鍛造的結實馬鞭上,頓時勾住一個寶藍色的精致荷包,手腕使力,馬鞭就跟能聽懂人話一般,一個漂亮精煉的弧度就又折回來,順帶著,寶藍色的荷包瞬時就被喬羽牽著馬韁的右手接住,拿在手心裏,左右翻看了兩遍後,就看她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終於,在將荷包塞進懷中的動作發生的時候,引起了無數的歡騰和尖叫。


    “看見了沒?看見了沒?大將軍收下了我的荷包啊!”


    “屁呀!那個荷包明明就是我的,是我的!”


    “你們倆給我閉嘴,寶藍色的荷包是我繡的,死女人,敢跟我搶大將軍,死了這條心!”


    一聲聲的爭吵,很快就淹沒在人群的歡呼聲中。


    為了大將軍掙破頭皮的少女們,在喬羽做下動作的一瞬間,變得越來越多!


    一直悄無聲息的跟在虎狼軍中間的華貴馬車中,楚玉郎無聊的半躺在身後柔軟的老虎皮上,身上,蓋的是上好的金絲羽絨被,腳邊,穿的是最好的緞白色的綢錦蹬雲靴,嘴裏,吃的是北方特產杏子幹,就這樣,小王爺還在鬧著脾氣,一把丟開手裏價值連城的紫雲玲瓏球,嘟著粉嘟嘟的小嘴巴,水靈靈的眼睛裏,帶著怒火:


    “貓兒,出去看看,是不是我媳婦又在勾引小丫頭了?”


    貓兒的嘴角跟著一顫,有些為難的看向伺候在一邊的小喜,求救!


    小喜跟在喬羽身邊,早就練就了一身風情雲淡的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剝了一瓣橘子,塞進滿嘴牢騷的小王爺口中,眼裏帶著恨鐵不成鋼的不屑,懶洋洋的說道:“王爺,將軍打了勝仗,不明白事情真相的姑娘自然是會將將軍當成是夢中夫婿,您明白真相,通曉事理,怎麽跟個小媳婦一樣在這裏咬牙切齒,硬拖將軍的後腿呢?”


    楚玉郎被小喜丫頭這一嘴說教噎的差點被口中的橘子憋死,瞪著眼睛看著小喜,拍著胸口順氣:“你說什麽?爺拖了將軍的後腿?”


    小喜看著小王爺氣惱的模樣,自己倒是不以為意,接著剝了一瓣橘子,填進自己嘴裏,說:“這可不是!將軍的身份別人不清楚,我們一家人會不知道嗎?爺,您要學著大度些,學著當一個將軍背後的男人,默默地支持她,當一個合格的賢內助!”


    “我呸!爺還賢內助呢!爺不內出血都算不錯了!”楚玉郎一眼瞪著跟喬羽一個鼻孔出氣的小喜丫頭,真他奶奶的可恨,小喜丫頭現在越來越瞧不起他了,趕快找個男人把這鬼靈精帶回家調教調教,再跟著喬羽那個混蛋混日子,小喜丫頭一定會變成禽獸。


    楚玉郎咬了一口銀牙,眼神裏迸射著劈劈啪啪的火光。


    喬羽凱旋回京,保定帝宣武門迎接給足了派頭,這讓楚如冰一幫子皇親們都聞見了第二個榮親王的味道,各個臉色不安的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少年將軍。


    明淵不愧是常年跟著榮親王稱兄道弟的人,看著跟隨者保定帝一起出來迎接的朝臣們有幾個麵色不善,擔心這大軍完勝歸朝會鬧出什麽幺蛾子,立馬站出來圓場,不停地使眼色,讓小路子公公當眾宣讀聖旨,大大的賞賜了完勝歸來的將軍們。


    喬羽的身份到現在還是對外保密的,所以保定帝在封賞她為鎮國大將軍的同時,也賞了一棟奢侈豪華的鎮國王府,府內亭台樓閣、珍玩器具絕對是京中翹楚,也算是間接給她立了個門戶,榮寵加倍。


    保定帝一路迎接喬羽從宣武門到了定北宮,君臣二人暢談朝政,西北戰場上的慘烈和血腥,在喬羽的幾句話中草草帶過,口氣不卑不亢,神色淡定自若,自有一股清風暢然吹的保定帝心裏那叫個美滋滋的;心裏又開始羨慕楚玉郎那個混蛋娶了一個好媳婦,晚上能上炕,白天能打仗,這樣多少老少爺們羨慕的直流口水呦!


    幾經折騰,喬羽總算從定北宮中走了出來,一路上,她不是沒有發現身邊朝臣對她指指點點的身影,耳邊,一聲聲的輕哧也不斷的盤旋在她的腦海裏,可是從頭到尾,喬羽都隻是安靜的走著,要說唯一泄露出她情緒的動作就是,緊握著長劍的大手,越來越緊了!


    看來,應該搞點動作讓這群老混蛋們清楚她喬羽不是個好惹的主子!


    想著,喬羽更加昂首挺胸的朝著前方走,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就待喬羽信步盎然的走到宣武門的時候,一直等候在門口的明淵麵色慈祥,一臉笑意的走過來,攔住喬羽的去路。


    喬羽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老者,眼睛一轉,頓時猜出來人:“明伯伯,您不回家抱孫子,在這裏等我,明瀚知道了一定會跑到府上嚷著我們搶走了您的父愛!”


    被這半是開玩笑半是偷掖的小混蛋噎住的明淵眼睛一瞪,接著,在看見喬羽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時,一手撫著胡須,一手拍著喬羽的肩膀,罵:“就知道你這小子和楚玉郎一個屁樣,沒想到比那混小子還膽大,連老夫的玩笑都敢開?”


    喬羽裝作羞怯的垂下頭,眼睛晶亮晶亮的:“這不都是仗著明伯伯您疼愛我們嘛,所以才敢在您麵前放肆不是!”


    瞧著這個嘴甜麵熱的小混蛋,明淵是越瞧越喜歡,不自覺地就開始羨慕起榮親王的好福氣來,有一個這樣的“幹兒子”,真是比自己家的小子都強百倍。


    “阿羽啊,你可知老夫為何在這裏等你?”


    喬羽笑了笑:“是不是在為朝堂上眾說紛紜之詞前來找羽?”


    明淵點頭,讚美喬羽是個心底通透的人,道:“雖說此次西北戰場你立下大功,可是,大周自建朝以來,你可是第一位身份撲朔迷離的女將啊!”


    喬羽一聽這話,眼神閃了一下,接著抿嘴回答:“當初父王將兵權交給我,我就知道自己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可若是麵對這般挫折我便退卻,羽恐怕無顏麵對父王的重望,更有愧於心,無顏麵對天下百姓。”


    明淵點頭,道:“是啊!你身上的擔子從今天開始,定會比在西北戰場上還要重,你要知道,現今七國,武將最重;大周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隻會有一個,這個位置,不知眼紅了多少男兒英雄,阿羽,你要有心理準備。”


    喬羽攥緊拳頭:“明伯伯,不是羽誇下海口,既然羽選擇了這條路,就算前麵是荊棘鋪地,羽也毫不畏懼,更何況隻是一些連牙都沒長齊的豺狼虎豹,羽還看不到眼裏。”


    看著這個年少輕狂的少年將軍,明淵哈哈笑了幾聲,眼裏有著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讚揚,同時也有擔心:“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阿羽,兵家不是常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嗎?!”


    喬羽聽見這話,輕鬆的笑了:“莫說是暗箭,就是毒箭,我也不怕!”


    這邊,早就回到延平王府的楚玉郎自從跟媳婦分開後,就一直窩在馬車裏死活不肯出來,等候在王府外麵的管家和丫鬟們都噗噗騰騰的跪了一地不斷地祈求著,可是馬車裏卻還是沒有動靜,偶爾,聽見楚玉郎歇斯底裏的喊叫聲和小喜丫頭風情雲淡的說教。


    喬羽騎著刑風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管家一臉淚眼婆娑,小跑到她麵前手指顫抖的指著不斷鬧騰的馬車。


    喬羽本來陰鬱的心情在聽見馬車裏傳來的怒吼聲時,心也跟著慢慢放晴!


    轉眼,就看大將軍利落的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時,輕輕地一撩簾子,話還未開口,就看著從馬車裏飛奔出來一個白色的人影,緊接著,人影便順理成章的攀住她的脖子,貼在她身上,一張白玉般無辜的小臉上,帶著無限委屈。


    喬羽看著壞中的小白兔,眼角一挑:“怎麽了?”


    楚玉郎看著偉大的媳婦,癟癟嘴,指著從馬車裏露出腦袋的小喜丫頭,奶聲奶氣的撒嬌:“媳婦!小喜欺負我!”


    ------題外話------


    今兒出去買參加婚禮的禮服


    本以為會沒時間更文了,嘿嘿~


    天可憐見,擠了點空兒!


    媳婦回來了,小王爺更加矯情了,朝堂如戰場,看媳婦怎麽劈風斬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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