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進夫的話於我來說猶如五雷轟頂,手裏的手機驟然間脫手墜地,後蓋、電池與主機頓時摔得三足鼎立。舒殢殩獍


    我呆呆地看著那幾塊殘骸,急得進退不是。猛地甩了甩腦袋,在小護士驚駭的眼神中我一把搶過她手邊的手機,


    “借我用用!”


    撥通爛熟於心的沈臨風的號碼,許是因為去電陌生,他好一會兒才接聽。


    “是我。”我思緒亂得很,好在語言還有條理可言,“阿來不在病床上了,手機也沒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我媽媽……清水玲子剛剛進了急救室,就在一醫院。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驊”


    沈臨風沒有多說或多問一個字的廢話,聲音沉穩,對症下藥,“別急,我這就回來。我哥應該不會走遠,我去找他;你去陪著伯母。”


    我智障似地頻頻點頭,不發一言將電話掛了還給護士,拾起手機部件,按沈臨風的部署急匆匆地去了急救室。


    藤原進夫中午見我就已臉色不虞,此刻看著我的眼裏居然迸射出些許怨恨的光坯。


    我怔得往後退後一小步,問:“她怎麽樣?現在情況怎麽樣?”


    “她怎麽樣?你都不肯叫她一聲媽媽,她居然還那樣念記你!”藤原進夫有些咬牙切齒,“她被送去洗胃了,初步審斷是食物中毒!你們中國人有個說法叫‘克星’,我看你就是她的克星,她根本就不該來見你!”


    除了“食物中毒”幾個字,我自動屏蔽了藤原進夫泄憤的其他言語。


    “食材是新鮮的,我做之前反複清洗過好幾次。菜都做熟了,她對那幾樣菜也並不過敏……怎麽會是食物中毒呢?除了我做的飯菜,她還吃過別的東西嗎?”


    藤原進夫冷哼一聲,“不承認是自己失誤嗎?從前我怎麽沒看出你是這樣一個孩子!?”


    我心煩意亂,無意與藤原進夫過激的情緒對峙,抓住從急救室裏出來的一個蒙麵護士打聽清水玲子的情況。(.好看的小說)


    “沒有危險了,一會兒就能出來。”小護士拉開口罩,“你們誰是她家人?過來補辦一下手續吧。”


    我本能地點頭稱是,轉身瞥見藤原進夫一張冷臉,登時刹住了腳步。


    “我和您一塊和跟護士去補辦一下手續吧。”我對藤原進夫說。轉頭又跟護士解釋,“他日本人,不會中文。”


    *


    清水玲子從急救室出來時已接近夜裏十一點,原本就體力孱弱的她一直昏睡著。


    病房裏,未吃完的飯菜還擱在小桌子上,藤原進夫看了生氣,冷著臉全部拎起丟進了垃圾筒裏,連同我花了些心思準備的橙色便當盒。清水玲子喜歡橙色。


    搶救的醫師將我叫到辦公室,直言不諱地告訴我,清水玲子的病征狀態像是食物中毒,但也不排除吃了某些化學藥劑才導致腸胃抽搐,讓我格外留心些,千萬別讓她胡亂進食或者食用在院期間未經醫生許可攝入的某些藥物。


    那“化學藥劑”幾個字聽和我心頭一凜,


    “不是食物中毒?”


    醫生看了我一眼,立刻給了我一個更直白的解釋——清水玲子吃錯了藥。


    從藤原進夫那裏了解,清水玲子除了吃配合癌症治療的藥物之外,就再沒有用過別的藥了,那抗癌藥吃了好長時間也從沒發生過今天這樣的情況。


    “藥的劑量不大,所以及時洗胃以後就沒什麽危險了。病人身體很虛弱,可能會昏睡久一點。醒了以後要繼續留院觀察一天,並且隻能吃流食。”


    醫生交待完就差我出了他的辦公室,沒有理會我那個“她會不會是被人下了藥”的問題。他的職業並不是刑偵;而作為醫生,大概也並不想多生出事端,以免被扣上個“醫療事件”的帽子。


    即便是我告訴藤原進夫清水玲子並不是食物中毒,他依然表現出多一秒也不想再見我的樣子。


    “辛苦您了。”我恭敬地行了個日本的點頭哈腰禮給他,輕聲囑咐,“我就在醫院的十二樓,有事可以隨時找我。明天我會再來看她。還有,請您盡量守著她,在吃喝方麵請格外小心些……”


    藤原進夫聽我如此說,臉色即刻僵了僵,而後冷著臉請我離開。


    *


    我心事重重地住沈卿來所在的樓層去的時候,這才想起一個小時前他的下落不明。


    清水玲子搶救的這段時間,我腦子裏幾乎把沈卿來的“失蹤”給忘記了,或者是我潛意識裏太過相信沈臨風,相信有他的保證沈卿來就會沒事。


    我衝進沈卿來的病房時,卻並沒有見到沈臨風。


    一個剛給沈卿來診療過的醫師後麵跟著個端盤子的護士從我身邊擦過,雙雙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沈卿來躺在病床上,麵無表情地睜眼看著天花板。病床邊,一個小護士剛調整好了點滴的速度,轉過身來,盯著門口的我。


    “你是病人家屬吧?”小護士滿臉的嚴肅,直著嗓子,“病人腰上的傷口還沒痊愈,你怎麽就讓他起來了呢?他一個人到天台上去了,摔了一腰,腿被鋼管劃破了,才打了破傷風。”


    沈卿來的餘光應該早就看到了我,卻一直不肯扭頭,任那護士數落不孝女似地數落我。


    “你們也太胡鬧了,病人和家屬都這樣!有兩個錢就了不起嗎?就能拿身體不當回事!”


    小護士上綱上線一通就走了,出門時不忘斜我一眼,“點滴記得看好了,快打完了記得叫護士收針!”


    我心虛是理所當然的,默默地合上病房門,為沈卿來整了整被子,不發一言地退到一旁的沙發上靠下來。


    這兩個小時,我也著實累到了。


    沉默了許久,我放鬆的神經拖拉得我的眼皮幾乎合上時,沈卿來的聲音清冷地傳過來,“你回酒店休息吧,我沒事,你不用守在這裏了。”


    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腦袋裏將他的話回放了一遍,誠心向他道歉,“你生氣的話可以罵我。我很抱歉。”


    沈卿來終於遞來他的視線,語氣淡淡的,卻第一次讓我感受到咄咄逼人的涼意,“罵你就能讓你不跟我這麽見外嗎?罵你能讓我和你變回從前的沈卿來和沈醉?”


    他歎了口氣,又有些欠意,“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對自己很失望。我記不從前,我們就沒有回到過去的可能性了,是不是?”


    我不知該怎麽回答他。我認定他不是從前的沈卿來,他卻執意要“找回”從前;我和他根本就沒有從前,又如何回得去?


    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波折,導致我與沈氏兄弟之間的關係這般錯綜複雜,讓我既去不了未來,又回不了過去。


    深吸了一口氣,我嘴皮子抖動再三才問出聲:“剛剛洗漱間門口的人,是不是你?”


    本來就已經雲霧繚繞了,我不願意再欲蓋彌彰,能直麵的問題,就早些將它攤開了吧。


    而沈卿來隻是沉默地看著我不置可否。


    無謂。我已從他清冷的眼眸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良久,他結案陳詞,“醉兒,小風要和書凝要結婚了。你這樣,是苦了自己。”


    這消息聽得我心尖一痛,即便沈臨風再三跟我保證那婚禮不會到來。


    這時候他在哪裏呢?沈卿來究竟是不是他找回來的?那通電話以後我與他便失了聯,幾個小時前洗漱間的一幕於我來說像場夢。


    索性再將問題說開些吧。在這情緒跌宕起伏的夜裏,我已遠不如白天那般理智與堅忍。


    “阿來,”我靜靜地盯著沈卿來的臉,問到他眼睛裏去,“你到底是記不起我,還是從來沒有過我的記憶?”


    沈卿來麵色無異。


    他也善於掩藏情緒,這一點,沈氏兄弟二人是一樣的做得優秀。


    可是我哪裏會被他的毫無情緒牽著鼻子走?


    ——我如是問,他沒有情緒才說明有問題。


    “從前的事,你到底記得多少?”我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毫不畏縮,“對於顧書凝,你記得多少?”


    沈卿來終於不再與我對視,緩緩地瞥開了眼光,再次凝著天花板。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著吸頂的環形燈,“你記憶中的她和你,真的隻是少年時的玩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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