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的歡喜,一直持續到回了大內。


    尤其是趙卨奏報,已經擒獲了西賊偽駙馬拽厥嵬名的事情。讓這兩宮鬥開心不已。


    倒不是她們忽然喜歡戰爭了。


    而是她們覺得是這一個契機。


    一個脅迫西賊臣服,兩國從此息兵的契機!


    “老身聽說,那西賊國中如今乃是太後臨朝,那太後還是漢人大家出身!”太皇太後就興奮不已的和向太後在保慈宮裏商議起來:“如今,其女婿在我手中,若她依然念及親情,就會遣使來贖……”


    “如此,說不定可以恢複慶曆和議!兩國就此罷兵,就此各得其安!”


    向太後也笑著道:“娘娘說得對!”


    “若能恢複慶曆和議,兩國就此劃界息兵,天下無事矣!”


    西賊所有的,都隻是苦寒貧瘠的荒漠。


    他們喜歡就讓他們在哪裏住著吧!


    恢複慶曆和議,每年賜一點財帛給西賊,讓西賊從此和北虜一樣安分守己。


    如此天下太平!


    至於那點歲賜?


    就當打發臭要飯的了!


    而且,說不定回頭就可以在邊境貿易中,連本帶利的把這些錢全部賺回來!


    如此一來,豈不是勝過每年花費兩三千萬貫,動用幾十萬大軍和西賊在西北的貧瘠寒苦的荒漠裏廝殺強得多?


    趙煦在旁邊聽著隻是笑笑,沒有插話。


    任由兩宮天真的幻想著和平。


    任由她們將西賊、北虜混為一談。


    任由她們錯誤的把西賊的那個大梁太後當成和平救星,看做重視親情之人。


    因為事實會教育她們的。


    趙煦不想說話,太皇太後卻想問問他的意見,於是問道:“六哥覺得怎樣?”


    趙煦微笑著回答:“太母、母後做主就好了!”


    “兒在旁學習就是……”


    太皇太後點點頭,也對!


    六哥這麽小,也確實不懂這些事情。


    向太後則是拉著趙煦的手,對他道:“六哥就且看太母和母後仔細運作,定可叫那西賊臣服,稱臣納貢!”


    趙煦繼續微笑著。


    稱臣納貢?


    他每年送幾百匹馬,大宋送價值百萬貫的財帛是吧?


    說老實話,若是西賊真能和北虜一樣,拿了錢就肯安分守己。


    那麽,趙煦在上上輩子的紹聖時代,或許還不會揮師西進。


    畢竟,興師動眾,對剛剛親政的他來說,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一旦戰敗,壓力太大了!


    奈何……西賊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啊!


    兩宮卻是看著趙煦那乖巧懂事,一副:太母、母後好厲害,我要好好看好好學的模樣,都是心滿意足,決定給官家好好表演一下,什麽叫外交捭闔。


    讓他好好看,好好學。


    將來不要走歪了路。


    ……


    下午。


    趙煦午睡後醒來,剛剛洗漱完畢,向太後便來了。


    “六哥,今日起複入京及受詔入京的地方大臣,皆當在延和殿便殿陛見……”


    “都是些禮儀性的事情……”


    “太皇太後和吾,都已經商議好了,今日,太皇太後與吾都隻坐簾後,由六哥獨立接見、慰問……”


    向太後溫柔的看著趙煦:“六哥可以嗎?”


    她眼神中帶著些期待和期望。


    讓趙煦看著,不由得點頭道:“母後放心好了!”


    “且看兒的吧!”


    然而心中,趙煦有些疑問。


    保慈宮太皇太後素來嗜權,今天怎麽舍得放權了?


    卻不知,這是高家人出力了。


    高遵惠、高遵裕家裏的命婦,這些天日日入宮,打著請安的幌子,一邊給司馬光添堵,一邊說趙煦的好話。


    特別是高遵裕的妻子,在太皇太後麵前說:“娘娘慈聖以太母保佑擁護官家,如今官家聰俊仁孝,娘娘當適度令官家臨朝,以決國策!”


    “如此官家長大後,定知娘娘慈聖愛護之意……”


    “臣妾說句不大好聽的話……當年章獻明肅前車之鑒……”


    這些話,太皇太後聽進去了。


    章獻明肅撫養仁廟的故事,太皇太後哪能不清楚?


    章獻明肅垂簾時,隻顧著攬權,不給仁廟臨朝處斷軍國的機會。


    在宮裏麵的時候,也沒有很親近仁廟。


    於是,本來隻是被章獻明肅安排照顧仁廟的保慶楊太後撿了最大的便宜!


    仁廟親政後,以楊家為真正的外戚。


    至於劉家?沒有滅族就不錯了!


    於是,在今天主動和向太後提起了這個事情:“前些時日,官家已獨自召見過大臣,中外皆言:少主神聖,雖幼衝卻已儼然有祖宗法度,聖君之姿!”


    “今日大臣陛見,多禮儀之事,太後不妨和老身一起安坐簾中,靜觀官家表現……”


    這就是在為了以後打算了。


    也是在一種向朝野展示她這個太母絕沒有專斷攬權,不讓天子處置政務的姿態。


    而在趙煦的上上輩子高家人正因為高遵裕的愚蠢行為瑟瑟發抖,日夜驚懼!


    哪裏會說他的好話?又哪裏會在保慈宮裏進言,要為長遠考慮。


    不說他壞話,不在保慈宮裏提醒這位太皇太後。不能忘記蔡確、章惇還有燕達聯手要逼宮的事情就不錯了。


    ……


    內東門下。


    今年入京赴闕的地方官員,都已經齊聚。


    按照官職大小和文武分列,排成了兩排,二三十人之多。


    除了範純仁、蘇軾還有晏幾道這樣的明詔起複、推恩的大臣外。


    剩下的,就都是按照製度,該在今年入京待闕的地方文武官員。


    人雖然多,但內東門下,卻寂靜無聲,沒有人敢隨意交談。


    因為負責入宮禮儀的閤門通事舍人,帶著禦龍直在人群中巡視。


    這就急壞了蘇軾,因為蘇軾在這次入覲的大臣裏,發現了兩個他仰慕已久,早就想要認識的文人。


    晏幾道、黃庭堅……


    可他又不敢出聲,隻能不停的看向那兩個身影,不斷擠眉弄眼,就差舉手大喊:“叔原!魯直!我是蘇子瞻!我在這裏呢!快看看我!”


    奈何,他地位太高了——已經是朝官!


    身上穿著的緋袍,讓人不敢直視。


    而晏幾道和黃庭堅,一個是選人,一個是改官的京官那裏敢在閤門通事舍人眼皮子底下隨意張望?


    畢竟他們可不是蘇軾,都已經不知道幾進宮了。


    好在,很快宮門就被開啟。


    在通見司的人的引領下,二三十號官員魚貫而入。


    蘇軾抓住機會,趁著排隊進入內東門的時候,輕輕咳嗦一聲,然後將自己的朝笏的一端故意伸到晏幾道和黃庭堅站著的地方。


    晏幾道和黃庭堅看到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伸到他們麵前的朝笏。


    然後就都看到了朝笏上的文字:叔原!魯直!吾蘇軾!


    兩人都是抬頭,看向了在他們前麵一點的那個穿著緋袍的大胡子。


    兩人眼中同時出現了光彩。


    蘇子瞻啊!久仰大名了!


    特別是黃庭堅,他這兩年其實一直在給蘇軾寫信,兩人是筆友。


    於是遙遙一禮。


    三人就這樣跟著通見司的人,被領著走向了大內深處。


    一路上,他們雖然依舊不敢說話、交談。


    但是,已經開始用眼神或者肢體語言交流了。


    隻等陛見了天子,就可以出宮,大家可以去找個地方,一起喝酒一起聊聊詩詞。


    一刻多鍾後,通見司的人,就在延和殿的便殿前停了下來。


    “直龍圖閣,新知慶州範純仁……”


    “朝奉郎,知登州蘇軾……”


    “秘書省校書郎黃庭堅……”


    閤門通事舍人拿著今日陛見的名冊,將官職最高的三個人點了出來。


    “隨我殿門等候陛下召見!”


    今天,隻有他們三個可以入殿,覲見聖容。


    剩下的人?


    宮門口給禦座上的天子拜上兩拜,給太皇太後、皇太後也拜上兩拜,就算是陛見了。


    這就是等級!


    本來黃庭堅的級別也是不夠的。


    他隻是京官而已!


    可他是文太師親自向兩宮推薦的!


    所以,兩宮才給了他恩典,讓他有幸入殿禦前陛見!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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