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甫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吳安時。


    老實說,他有些想不明白。


    講道理啊,吳充在的時候,還是很有人緣的。


    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姻親。


    不止幾個女兒,嫁的都是宰執家的兒子。


    就連兒子們娶的,也都是高官名士家裏的閨秀。


    其在世時,門生故舊也是無數。


    在宮裏麵,也很有關係!


    然而……


    就是這麽大一張關係網,看上去堅不可摧,無所不能的關係網。


    現在似乎卻失能了。


    這就讓文及甫多少有些憂心忡忡了。


    因為,他很容易就想到自己。


    想當年,他文六與吳家的老三吳安持,少年時可是並為這汴京城的衙內。


    更是一起喝花酒,一起蹲大牢,一起被貶斥的好兄弟、鐵哥們。


    於是,等回家去到老父親麵前,稟報了麵聖的事情後,文及甫順便就提起了今天碰到吳安時的事情,感慨了一番。


    還說道:“大人,兒不太懂,建州吳氏,也是國朝名門了……兒的泰山大人,也算是國朝重臣了……”


    “其久曆地方,也曾入秉樞機……”


    “緣何,卻落得如此下場?”


    “此豈國朝厚遇士大夫之製?”


    這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似他這樣的官宦二代,生下來就是含著金鑰匙的。


    從小到大,捅再大的簍子,也有老父親擦屁股,還有那些老父親的同僚好友幫著收拾爛攤子。


    便是天子,也會格外優待。


    犯了錯,了不起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所以,文及甫一直覺得,這樣的事情會持續下去,永恒不變。


    但,今天碰到了吳安時,卻讓他渾身戰栗。


    因為,這一切似乎並不會永遠不變。


    而且,一旦變了,那他可能來不及反應。


    文彥博看著自己這個傻兒子,坐起身來,眼中露出些欣慰:“汝倒還不算蠢!還有救!”


    文及甫最近這一年,因為天天在文彥博麵前侍奉、活動,早晚都要被打擊一遍,其實已經習慣了老父親的pua,所以,他當即乖巧的跪下來,磕頭請教:“願請大人賜教。”


    “建州吳家算什麽?”文彥博嗤笑一聲。


    吳家確實是國朝名門。


    吳充兄吳育,乃是仁廟名臣,起家就以製科入仕,可謂才華橫溢。


    後入中樞,拜為鹽鐵判官、戶部判官,官終參政,給吳家留下了無比濃厚的政治遺產。


    吳充跟著長兄為官,其仕途履曆,幾乎是跟著吳育的腳步走的。


    吳育判太常禮院,吳充也判太常禮院。


    吳育為鹽鐵判官、戶部判官,吳充則為群牧副使,後改鹽鐵副使。


    兄弟兩人相繼,在太常禮院和三司深耕。


    以至吳家在大宋的經濟決策領域,形成一股龐大的勢力。


    正是這股勢力,推動了吳充在王安石罷相後,接任首相。


    可是這有什麽用?


    “富彥國去世之後,其子富紹庭,一直寓居洛陽,連先帝駕崩也不敢回汴京,汝以為是為什麽?”文彥博看著文及甫問道。


    文及甫咽了咽口水,用著顫抖的聲音回答:“大人,難道不是因為富德先多病?”


    “嗬嗬!”文彥博為自己的兒子的浪漫天真感到可笑:“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富紹庭的官癮可比誰都大!”


    “不然,當年富彥國也不會替他寫那張條子了!”


    “信不信,老夫隻要寫一封舉狀,保舉富紹庭回京為官,富紹庭的病馬上就能好?”


    富紹庭那得的是病嗎?


    或許吧!


    但,一個官迷在老父親去世後,守完孝發現別說堂薄上沒有他的名字了。


    吏部那邊也不給他選官了。


    他受得了?


    這就是病根啊!


    文及甫眨眨眼睛,大腦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問道:“那大人為何不保舉德先?”


    文彥博好險沒被噎住。


    “唉!”他歎息一聲,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兒子們的平庸,甚至已經開始學會欣賞了。


    最起碼,文及甫、文貽慶,還是會躺平的。


    最起碼,他們不會給家裏招禍!


    最起碼他們會聽話!


    文彥博冷冷的掃了一眼文及甫,道:“老夫和富彥國的關係很好嗎?”


    文及甫咽了咽口水,心說:“難道不好嗎?”


    在他印象裏,文、富兩家,同在洛陽。


    文家人和富家人的往來也很密切。


    當初,富鄭公在的時候,經常在家裏設宴邀請老父親,老父親也每次都去赴宴。


    這還不算關係好?


    文彥博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歎息一聲,無奈何,隻能提醒這個蠢兒子了!


    “富彥國諸子,可有一子娶我文氏女?”


    “老夫諸女,可有一女嫁富家郎?”


    國朝宰執元老們的關係非常錯綜複雜,並不能通過姻親關係來判斷。


    但,若兩個在朝堂上‘誌同道合’,在私下裏互相作詩唱和的宰執,卻沒有結成兒女親家,甚至連談都不談這個事情。


    那這兩個宰執的真實關係就可想而知了。


    文及甫瞪大了眼睛,終於醒悟!


    確實,老父親一生有八子五女,卻無一人與富家結親。


    不止如此,連議親都沒有過!


    “休說老夫和富彥國,隻是泛泛之交!”


    富弼那個老匹夫,活著的時候,壓根就沒真正尊重過他文彥博!


    就連當年成立耆英會,也是最後一個通知的他。


    文彥博甚至懷疑,要不是他人就在洛陽。


    富彥國甚至不會請他參與。


    那純粹是禮貌性的邀請。


    他也隻是禮貌性的答應了而已。


    所以,富彥國一死,耆英會原地解體,十三元老各玩各的,也就理所當然了。


    “便是老夫與富彥國,真有什麽過硬的交情,老夫也不可能,更不會管他家的事情!”


    富弼當年將死,臨終遺表,卻把司馬十二喊了過去。


    甚至都沒有讓富家人到他府上禮貌性的請一下他文彥博去見證。


    最後,富弼的遺表,甚至就是司馬十二的弟子範祖禹代筆的。


    就這一個事情,就讓文彥博心冷。


    朋友?紙糊的朋友吧!


    文及甫聽著,卻是心生恐懼,看著老父親的模樣,有些瑟瑟發抖。


    “大人……”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您……”


    文彥博笑起來:“老夫哪來這麽大的能耐?”


    他要是能有這個能耐,何苦在洛陽蟄伏十餘年?


    “那是?”文及甫咽了咽口水。


    “別多想了!”文彥博道:“誰都不是!”


    “但誰也都是!”


    “富彥國一生,仕宦數十載,曆任十餘州,更曾兩度宣麻一拜樞密使,可謂是位高權重,權勢滔天!”


    “然而,其一生做了多少事情,任用、提拔了多少人,就得罪了多少人!”


    文彥博說到這裏,深深的看了一眼文及甫:“其在,威勢在,地位在,那些人不敢得罪,也不敢聲張,隻能蟄伏。”


    “但其死,一切威脅盡去,所有顧忌全無,上上下下的人,都會默契的動手,默契的打壓!”


    富彥國活著,我們打不過他,認了!


    現在富彥國死了,我們還收拾不了他的子孫?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客氣的。


    逮著富家人,就往死裏輸出!


    甚至不排除,有人會以自己能收拾富家人而亢奮——宰相之子是吧?老子打的就是宰相之子!


    “那,富鄭公的門生故舊們就看著?”文及甫問道。


    文彥博哈哈大笑起來,為自己的傻兒子的天真而笑。


    “門生故舊?”


    “國朝,又不是漢唐!”


    “國朝士大夫們,連以人為畜都嚴厲反對,又怎會愚忠於某一人?”


    慶曆興學運動後,思想界百花齊放,士大夫們越發的開始倡導人格、尊嚴。


    程頤、程顥兄弟怎麽說的?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汝聽說過晏殊家的晏幾道在許州被韓持國羞辱的事情吧?”文彥博問道。


    文及甫下意識的點點頭。


    他自然知道這個事情。


    文彥博嘿嘿的笑了一聲,閉上眼睛,念起了韓維給晏幾道的回文:“得新詞盈卷,蓋才有餘而德不足,願郎君捐有餘之才,補不足之德,不勝門下老吏之望!”


    “韓持國,還是給了晏元獻公幾分薄麵的。”


    “這還算是給麵子?”文及甫心中劇震:“那要不給麵子,會是怎樣?”可他不敢說出來。


    隻能傻傻的看著自己的老父親。


    文彥博似乎看懂了文及甫的內心,道:“若遇到那種已經沒有了絲毫舊情的人,說不定,直接就不給回文,然後囑咐下麵的人,好生‘招待’一番,叫這個舊日宰相之子,國家名門之後,被刀筆吏淩辱,為內外所欺,甚至為天下所笑!”


    “若碰到那種奸詐邪徒,更會設下陷阱,將這舊日恩主之子引入歧途,然後以其博一個公正、清廉的名聲!”


    這種事情,文彥博見多了。


    大宋文臣士大夫們,讀的是聖人經義,寫的是忠孝仁恕。


    可做起事來,卻是唯利是圖,狂野奔放。


    為了能減一年磨勘,有的是人願意甘冒其險。


    為了能攀上高枝,有的是能不擇手段的人。


    文彥博仕宦數十年,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


    他太清楚,這個世界上,最險惡的就是人心了。


    聽著老父親的話,文及甫有些瑟瑟發抖。


    雖然他都快五十歲了,可因為老父親太厲害了。


    所以他其實一直沒吃過什麽虧。


    哪怕當年被蔡確反複拿捏,可終究蔡確也要看文彥博麵子,不敢對他下什麽死手。


    後來,因為蔡確的侄女嫁給了文家的嫡長子,更是有意的修複關係,甚至主動示好。


    所以,這個世界的參差,在文及甫眼中是幾乎不存在的。


    “那韓魏公家……”文及甫想起了另外一個世交之家。


    “還有範文正公諸子怎麽……”


    文彥博笑了。


    “韓稚圭,諡:忠獻!”他提醒著這個傻兒子:“其相三帝扶二主,功在社稷!”


    “別說是先帝了,就是當今官家,也得承他韓稚圭的情!”


    韓琦對趙官家,特別是現在當朝的這一脈的功勞,不用多說!


    這是堪比周公一樣的功臣!


    趙官家們誰都可以不照顧,但韓琦的子孫必須照顧。


    “此外,不要忘了當年變法,韓稚圭雖然不支持,但也沒有公開反對過!”


    “而且,從未阻擾過新法,相州當年甚至還是新法落實最快的州郡之一!”


    “王介甫也好,如今在朝的李邦直、張邃明,乃至於河東的呂吉甫、廣西的章子厚、揚州的曾子宣,都得承他的情!”


    “至於範文正公諸子……”


    “汝隻看到了,現在的文正公諸子的顯赫……卻沒有看到,他們當年的艱難!”


    範仲淹死後,其諸子曆任地方。


    受過的打擊和限製還少了?


    “他們現在能顯赫,隻不過是因為文正公當年的政敵,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慶曆新政的最後一個大敵王拱辰去年死在了大名府。


    這是最後一個在慶曆時代,與範仲淹唱對台戲的重臣了。


    “同時,也是因為他們的才幹,沒有人能掩蓋!”


    範仲淹四子。


    除了長子範純佑已經病逝了之外,剩下三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獨當一麵的大才!


    次子範純仁,當今天子的寵臣、近臣,朝野公認未來可堪宰執的人物。


    三子範純禮,曆任地方,如今任為京東都路轉運副使,在和熊本搭班子。


    熊本之後,他已經確定會接任京東都路轉運使。


    最小的兒子範純粹,也了不起!


    現在被任用為陝西轉運使,很有可能,會在未來拜為邊帥,執掌沿邊。


    最有可能的就是就接任趙卨,出任熙河蘭會路經略安撫使。


    而以上三人,都是自己一刀一槍打出來的。


    哪一個年輕的時候,沒有被人打壓過、限製過?


    可他們挺過來了。


    麵對著無數明槍暗箭,他們走到了現在這個地位。


    於是,在父輩的敵人們死的死,退的退的今天。


    他們身邊隻有好人了。


    那些文正公昔年任用的門生故吏們也忽然發現了,自己當年受過範文正公的恩惠。


    一個個都開始和這些‘郎君’攀起交情來了。


    想到這裏,文彥博就狠狠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傻兒子。


    “汝若能有範堯夫(範純仁)……不……哪怕能有範彝叟(範純禮)一半的才幹……老夫哪怕死也能瞑目了!”


    這才是文彥博憂心的原因。


    他一撒手一蹬腿。


    現在看似顯赫的文家,立刻就要烈火烹油,被無數人盯上了。


    那些在他活著的時候,忌憚他的人,一旦他死了,就會像群狼一樣撲上來。


    王珪才死了多久?


    連孝期都沒過。


    華陽那邊就已經傳出了其子王仲修不孝,在守孝期間和妓女私通的事情。


    朝廷震怒!


    王珪生前的政敵,更是一擁而上,隻恨不得讓王家族滅。


    文及甫聽著老父親的話,羞愧的低下頭去,道:“兒不孝,讓大人憂心了。”


    “所以啊!”文彥博看著這個傻兒子,語重心長的道:“老夫才要在還活著的時候,趁著還能有幾分薄麵,還能在宮裏麵有些份量,為汝等謀劃啊!”


    “不然,老夫今年都八十歲了!”


    “何苦來汴京,枯坐在此?回洛陽與友人賞花吟詩,豈不美哉?”


    文及甫聽著,無比感動,磕頭謝罪:“兒不孝,讓大人古稀之年,還為兒等操勞。”


    他確實是很慚愧的。


    他孫子都會說話了,卻還得老父親為他操心。


    “好在,當今官家寬仁……”文彥博道:“汝等往後,隻消對官家言聽計從,謹記一個‘忠’字……富貴無憂也!”


    文彥博想起了那個小官家的身影。


    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這個小官家的路子哪怕是他,其實也看不懂。


    但是,有一點,文彥博是相信的——這個官家在賞功罰過這方麵的信譽度是曆代趙官家之最。


    不僅僅得罪他的人別想跑。


    給他做事的人,該得到的獎賞,也是一分不少的落實了下來。


    而且,他是真的護犢子。


    自己人,保護的妥妥帖帖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江寧的王安石以及河東的呂惠卿。


    老太師的眼睛是很毒辣的!


    所以,他看的仔細。


    別看當朝的這位官家,從來沒有提過、問過江寧的王介甫。


    仿佛就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


    但是,江寧的王介甫的事情,哪一個不是他在護著?


    去年那幾個嚷嚷著非罷太學、科舉之中用三經新義取士的朝臣和禦史們現在在哪裏?


    吳家人是怎麽被逼著寫和離書的?


    現在,吳家這邊剛扣下王家的嫁妝。


    吏部的王子韶,就立刻跳起來了。


    王子韶什麽人?熙寧時人稱:衙內鑽。


    最擅長的就是鑽營了。


    所以,王子韶既然敢做這個事情,他就一定得到了授意。


    文彥博聽說,吳家的那個老太夫人,想在太皇太後聖節的時候去告狀。


    對此,文彥博是冷眼旁觀的。


    告吧!


    去告吧!


    王子韶的事情,做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官司打到禦前,他也有話說。


    而且,恐怕王子韶恨不得吳家人去告狀呢!


    還有比主動替官家背鍋,幫官家承擔責任,乃至於因此被貶出京,更能得到天子歡心的事情嗎?


    至於吳家?


    文彥博知道的,一個不好,怕是要永墮深淵了。


    要知道,當朝的這位官家,在仁厚聰俊之外,還有一個特點——睚眥必報!


    而且特別能記仇!


    李定都死了這麽久了,時不時還能被他拿出來鞭屍。


    前些天,官家率宰執們出城犒賞禦龍直,就又鞭了一次屍——奸臣李定,幾壞皇考大策!


    至於呂惠卿?


    當朝官家,為了保護他,直接下聖旨殺了一個遙郡!


    正是這兩個事情,樹立了他的威信,證明了他可以保護‘忠臣’。


    無論是新黨,還是舊黨,都是看在眼中的。


    最初,其實大家是有些惶恐的。


    特別是文彥博,一直很擔心,這位小官家長大後會全麵倒向新黨。


    但他認真觀察了很久後發現——小官家,似乎在新黨、舊黨之中,不持立場。


    反而有他自己的一套甄別方式。


    舊黨的大臣他會用,新的大臣,他也能罪、能貶。


    此外,他還會分配利益。


    他還知道,照顧大家的利益,不會輕易損害。


    最重要的是——他總是能從一些大家無法發現的地方,找到一些東西來分給大家一起吃。


    去年的膽水浸銅法和隨後減免銅礦礦稅的旨意,就做到了讓國家收入不減少的同時,讓天下銅產量增加了五成。


    今年的銅產量甚至可能翻倍!


    今年年初,又通過宋遼貿易交子化,在喂飽了勳貴外戚的同時,還讓汴京的銅錢供應量大大增加——多了三百萬貫交子的潤滑,汴京人的生意都好做多了。


    現在更是拋出了抵當所,讓大家夥有機會去分食大和尚們壟斷的質庫買賣這塊肥肉!


    文彥博甚至聽說,熙河那邊還有廣西那邊,貌似也出現了一些好處。


    總之,跟著這位官家走,不僅僅可以保障現在的富貴、權勢,還能讓子孫有一個穩定的富貴未來。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前景,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肯給他效命。


    所以,他文彥博才肯下這麽重的注!


    隻是,這些事情就不必和文及甫他們說了。


    以他們的智慧和政治敏銳性,說了反而是害他們。


    做外戚,簡單一點比較好,傻一點就更妙了。


    當然不能蠢!


    想到這裏,文彥博心中的憂慮就又升起來了。


    他歎息一聲道:“老夫現在隻擔心一個事情。”


    “什麽事情?”文及甫問道。


    “假若老夫有朝一日追隨仁廟、英廟與先帝而去……”


    “文宗道夫婦,敗壞老夫心血,甚至影響到宮中的甘泉縣君……”


    “該當如何?”


    這是最要命的地方。


    外戚可以傻,可以笨,就是不能蠢!


    文及甫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八弟為人處事,素來機敏,當不至於……”


    “機敏?”文彥博笑了。


    他怎麽不知道?


    文及甫縮了縮脖子,但也不好反駁。


    因為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兄弟幾個,不管做什麽,在老父親眼中,從來都是被嫌棄的。


    文彥博看著,搖頭道:“罷了!罷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也管不得這許多了。”


    “等老夫百年後,若文宗道,真不成器……”


    “你們兄弟記得躲遠點,別讓他的血濺到你們身上來!”


    大宋之製,父死,諸子析產別戶。


    理論上,在父親死後,兄弟們就不再是一家人,也不會再被人視作一個利益共同體。


    在民間,一般來說,在父母去世後,兄弟們把家產一分,幾乎就從此是路人,甚至是仇人了——為了爭產,兄弟反目的事情多了去了。


    所以文宗道將來真要壞事,隻要文及甫他們躲遠點,別傻乎乎摻和進去。


    小官家或許會念在他這個老臣的麵子上開恩,不會株連。


    “另外……切記,切記……”


    “一定要護住宮中的十三娘。”


    “隻要十三娘不失,文家就算有挫折,也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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