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慈寧宮裏,太後正與乾隆親昵的談著什麽,這一對母子如今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與最尊貴的男人。


    有太監來報:“皇後駕到。”


    富察皇後儀表大方典雅的緩緩而來。


    “皇額娘吉祥!皇上吉祥!”


    乾隆伸手扶住她,挽著她的手坐在太後的另一方。


    “坐下來,咱們娘們、母子好好聊聊。”


    “皇額娘,聽說理親王福晉進宮了。”


    “不是昨個才見了,不會有什麽事兒?”


    “能有什麽事兒?該不是又想求皇額娘什麽恩典吧?”


    乾隆知道這起子族裏內眷,在一起就是這樣那樣的針尖大的事兒,也想要個恩典,為的是臉麵。自己不好在這兒耽擱,一會兒人家來了,別沾上什麽的。想到這兒,就向太後請辭出來。


    有太監高無庸過來跟著,兩個宮女忙不迭的給乾隆披上大氅,隨後,跟著往外走。


    一路上。乾隆心裏默默思襯。自自家登基以來。別地還好。就是年前部分地方遭災。歉收。又有匪患、狼患。好在年前派劉統勳與北靜王過去處置。聽欽天監報。今年又是一個多災之年。要早作準備。為此。剛才與太後商議。是不是把先前雍正年間處置地一些宗族之人恩釋。像胤禟、胤祀。本人已經伏法。給他們地後代子孫入了宗籍。胤俄、胤禎還在關押。不如放了還家。給個恩典。一個就給個輔國公。一個給個貝子。再給一些過去關押地大臣們甄別開釋錄用。還有什麽?皇貴妃地父親遠在外邊駐守邊塞。得好好安慰一下她。讓她召見娘家人。把咱皇家地關愛展現出來。當然。還有皇後娘家更要如此。再給尹繼善發個上諭。讓他仔細那邊地動靜。還有。那年地追殺。不是黛玉相救。這時在這兒待著地就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隻是。奇怪地是。為什麽後來竟沒了動靜。在人間蒸發。一定要找到他們。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為自己。也為母後。也要為黛玉討還公道。想到這兒。就對高無庸說:“你去傳劉統勳與納親。傅恒、高恒、柳芳、張苞過來。說朕邀他們過來閑談。沒別地。”


    “喳。”高無庸下去了。


    該去哪兒?皇貴妃這陣子又病了。昨個剛看過她。嫻妃。見著她就得聽她地嘮叨。也沒別地什麽新鮮勁兒。不過。這陣子沒去搭理元妃。不知道她擺正自家地位置沒有?堂堂一個貴妃娘娘。竟然跟一個貴人計較?忒失體統。跟著朕從寶親王府邸出來地人竟然沒學會怎樣侍候朕?一腦門子想孩子。就沒別地花樣兒?上次翻了她地牌子。說上沒幾句話。就厭煩她。現在想想也是。也不知道觸犯了什麽?連著自己地兒子女兒。不管是嫡出地。還是妃子們地夭折地接二連三地。許是她也害怕。想到這兒。心裏一動。要不要去鳳藻宮看看?


    聽大臣們傳著。理親王與福晉近來很活躍。常常出入各個親王府、郡王府、國公府。還有一些大臣家。連著他們地世子永琛也不甘寂寞。這一家子。想幹什麽?


    黛玉與湘雲好不容易睜開眼。就被探春堵了個被窩。


    “你們好懶啊。”


    “三妹妹,起個大早幹什麽?”


    探春笑了:“不是你們說的,今天要去姨媽家拜年的。”身邊還站著侍書。


    慚愧,二人急忙起來,草草吃了點兒餐點,就見寶玉帶著麝月過來相邀。


    一行四個人來到薛姨媽那院,同喜看見,忙報著:“太太,姑娘,寶二爺、三姑娘、林姑娘、史姑娘來了。”


    “姨媽,寶姐姐,我們拜年來啦!”


    薛姨媽迎出來:“我的兒,這大冷的天,你們竟來了。快進來,看凍的。”一手拉著寶玉,一手拉著黛玉,示意著探春、湘雲,一同進去。


    寶釵也迎出來。招呼著鶯兒、文杏看座,奉茶,遞手爐。


    雪雁、麝月、侍書、翠縷也一同給他們除下罩在外麵的鬥篷。


    “大哥哥不在?”


    薛姨媽歎息著:“他哪兒有著家的日子?不知道又野到哪兒去了?”


    寶玉笑道:“大哥哥是忙人,不比我們,整天就知道玩兒。”


    “但願如此。”


    同喜、同貴擺出幾盤子水果、幹果、蜜餞、炸果子。


    寶釵笑了笑:“好歹嚐嚐我們的。”


    黛玉笑道:“姨媽這兒,總是好的。”


    薛姨媽心有所動的看著黛玉:“喜歡不妨多吃點兒,一塊兒玩會子就活動開了,積不了食。放心吧。”


    這時候,香菱走出來,手裏端著一個盤子,上麵竟是幾塊兒金陵的糕餅。


    黛玉嚐了嚐:“不錯的。”


    香菱笑嘻嘻的:“離蘇州不遠的,味道怕是也差不多的。”眼裏滿是期待,看似無語,卻是藏著萬般無奈。


    黛玉驚訝:“這是怎麽啦?我臉上有花兒?還是有刺?”


    探春也吃著糕餅,看了看香菱,心裏一動:“菱姑娘,是不是想跟林姑娘借什麽書?林姑娘年前歸置東西,怕是收拾到後麵去了,過了年,再說吧。”


    湘雲看了看寶釵,心裏暗暗吃驚,心說,這母女這會子倒是愛見林姐姐,稀罕。


    寶玉問:“什麽書?我看看我那兒有沒有?”


    薛姨媽白了香菱一眼:“好啦,擺上骨牌,好好的搓幾把才是。”


    香菱一笑:“過些日子再說吧。”她聽薛蟠說過,薛姨媽去向王夫人求娶黛玉給自己為正妻。香菱很是高興了一陣兒,黛玉與自己關係不錯,要是能在一起,自己這輩子的前景是絕好的。而薛姨媽帶回來的竟然是王夫人的婉拒。她想不明白,薛家這樣有錢,姨太太為什麽不願意?


    其實,在寶玉他們剛剛進入薛家之後,薛蟠就進門了。他聽香菱說,黛玉來了,心裏一個勁兒的抑製不住自家的情緒,極想出來吐露一番。又怕唐突了佳人。隻好,讓香菱出麵端出一盤金陵糕餅。自己在外麵踱來踱去的想著如何進去與這幾位表親妹妹們答話。


    寶玉、湘雲、探春、香菱四人圍在一起抹骨牌。薛姨媽在一旁招呼著。


    寶釵招呼黛玉進自己房裏:“這兒暖和,上炕坐。”


    黛玉看寶釵這屋裏倒也豔麗,紅紅的幔子,房頂上垂下來五顏六色、組成各式圖案的大小絡子,既歡快又俏皮;琉璃琺琅自轉燈,窗子上貼著大紅的窗花剪紙,一派喜性。炕上燒的暖暖的,很舒服、愜意。倒是炕桌子上擺著幾本看似賬本之類的東西,竟然沒有收起來。


    “姐姐的學問又漲了。”


    寶釵淡淡一笑:“過了十五就該開門揖客了,算算要支出多少?”


    黛玉:“怎麽說也是過年,姐姐先丟開這些繁雜事兒,反正二月二前也是淡季,掙不上幾個錢的。”


    寶釵大感意外:“妹妹竟也知道這買賣裏的行道?”


    黛玉搖搖頭:“姐姐說哪兒的話?大凡過年之前,不論是大戶人家還是小門小戶的,都置辦了不少年貨,很少有人在二月二前大肆的購進貨物,你看榮國府裏,還有姐姐家不都是這樣?”


    寶釵心裏微微一愣,心說這顰兒別看她平時不當家理財,倒是一點兒也不糊塗。就說:“依妹妹看,這一季該怎樣劃算?”


    黛玉心說,這與我有何關聯?言多語失,別讓她看出我與廣和査樓的關係,別的不怕,就怕姥姥不願意,再椡出自己的錢路,還不讓賈家人又動了心眼兒?就笑笑:“姐姐,別考問我啦,妹妹年少,還靠姐姐教導。”


    寶釵不好再說什麽,抬頭看到窗外一個熟悉的人影晃動,心裏暗暗歎息。


    “我贏啦。”外屋傳來湘雲歡快的笑聲。


    “大爺回來了。”這是同喜的聲音。


    就聽見寶玉迎出去:“大哥哥,過年好!”


    薛蟠的聲音:“好!寶兄弟過年好!妹妹們過年好!”


    外麵又傳來說話聲:“姨太太、寶姑娘,我們老太太請你們過去呐。還有寶二爺、三姑娘、林姑娘、史姑娘,老太太叫一塊兒過去呐,說別盡管你們自己熱鬧,也想著點兒老太太。”聽著是琥珀的聲音。


    正堂裏,賈母摘歪著斜靠在榻上,正與李嬸娘說話。旁邊兒坐著的還有迎春和惜春、李紈。


    王夫人與鳳姐被別人請去赴宴。賈政、賈璉亦是如此。


    薛姨媽、寶釵、寶玉、探春、黛玉、湘雲連著香菱走進來。


    鴛鴦、琥珀、珍珠等人趕忙攙著薛姨媽坐在賈母的另一側,其餘眾人隨意坐下。


    鴛鴦拿來抹骨牌,放在賈母旁邊。


    一時,賈母與李嬸娘、薛姨媽,還有湘雲坐在一起。


    黛玉就走到擺著流水席麵的桌子前,寶玉也跟過去。二人夾了幾個水餃,沾著醋,吃著。有探春看見,也過去坐在黛玉身邊,沾著醋吃著水餃。


    李紈看見,招呼小丫環去給他們弄點兒熱湯過來。


    再看迎春、惜春、香菱、探春坐在一起,又是一個牌局。


    黛玉一會兒看賈母的牌,一會兒又幫著迎春支招贏了一盤,一會兒又被寶玉拉著去喝熱湯。


    紫鵑來了,悄悄地向黛玉說著話。


    黛玉:“你家裏人還好?”


    紫鵑笑道:“好,都問姑娘好!讓謝謝姑娘!”


    黛玉:“打發五兒回去吧,沒的大過年讓人家過來侍候,賞錢早上就給了。”


    紫鵑:“我一回來,就讓她走了。”


    冬天黑的早,眼瞅著黑下來,王夫人與鳳姐才回來。二人到賈母這兒坐著說話。


    不一會兒,尤氏也趕了來。陪著賈母說笑了一陣兒,又問了問鳳姐去的地方人員雜事兒,和一些個八卦。


    這時候,賈赦、賈政、邢夫人、賈珍、賈蓉、賈璉、賈環、賈蘭,還有賈蓉的媳婦胡氏也過來了。


    李紈忙讓撤下殘席,重新布上新鮮的菜肴、餑餑等各種吃食。


    賈母與薛姨媽、李嬸娘坐在上首,


    邢、王二夫人坐在一麵,寶玉、黛玉隨在老太太身邊。餘者自行選擇地方坐好。


    男人們在另一麵。


    尤氏悄悄站在黛玉身邊,邊給她布菜,邊說:“妹妹這幾天可好?”


    黛玉心裏一動,微微一笑:“勞大嫂子惦記,還好。”


    尤氏:“明兒個到我們那兒坐坐去?”


    黛玉為難的:“這大年下,我怎好去觸大家的黴頭?”


    尤氏會意:“都是自家人,又不去外頭,有什麽關係?”


    鳳姐笑了:“你還不如帶著東西,到這兒給我們擺上幾桌,別沒事兒在這兒來什麽假客禮。怎麽樣?我幫你。”


    尤氏恨恨的:“我把你個小蹄子,看你興的,我們那兒就這麽不受待見?老太太不去,妹妹們也不賞光。”又悄悄說:“有幾個尺頭,不錯,回頭我給妹妹送過去,不啻什麽做上幾身衣裳是好的。”


    黛玉想想,也不好太撥了人家的麵子,就也悄悄說:“嫂子,千萬別是什麽吃的,我都怕了。”


    尤氏笑了笑,點點頭。


    直到大家散了,李紈、迎春、探春、惜春與寶玉、黛玉、湘雲才離開正房,回大觀園。


    寶玉又送黛玉、湘雲二人到路口,又囑咐了一番,才走。


    雪花飄飄灑灑,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隻有幾個紅紅的燈籠在閃爍。


    一陣暴戾疾風襲來,幾個身影在飄動,一陣繞在一起,一陣又分開,停停打打,幾個起落就到了她們眼前。幾團寒光籠罩在那兩個纖小偏瘦身姿的周身,如萬道銀絲纏繞,奇異的劍芒在肆意揮灑,裏麵的纖小身姿也在苦苦掙紮著,要斬斷那魔一般的牽羈,而那魔一般的銀絲越纏越緊。


    幾聲烏鴉的叫聲傳來,那幾個人為之一滯,兩個白團驟然脫開。


    前行的人踉踉蹌蹌的,幾乎把持不住。看身形像是個女子,麵帶白紗,身披白色鬥篷。後麵還跟著一個人,也像是女子。盡力與幾個身形魁梧之人廝打。


    湘雲張大了嘴,剛要驚呼,被身邊的黛玉一把捂住,搖搖頭,示意她不能做聲。


    翠縷也被雪雁捂住嘴,同樣的示意。


    紫鵑緊張的注視著眼前的動靜。


    恰巧,幾排樹影剛好遮住她們的身子。


    一個魁梧身材之人剛要朝著那身披白色鬥篷的女子下殺手,忽而傳來一陣呼哨聲,那人愣了愣。眼前的那兩團影子疾遁。


    待要追趕,身後又來了幾個身影,隻好轉身站住。


    仔細看過去,竟然是賈珍、賈蓉父子,還有賈赦、賈璉父子,還有幾個人,穿著打扮更透著不凡,其中竟然有掛著金黃帶子的人,不用說,是皇家的人,至少是宗室子弟。


    湘雲呆住,這是怎麽回事兒?她想招呼賈赦、賈璉他們。


    黛玉示意她不要妄動。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闖到我賈府。”賈赦威嚴的厲聲喝道。


    “各位不要誤會,我們是追尋女人過來的,無意打擾貴府。”


    “找女人找到我府裏來?什麽意思?要找女人去八大胡同去,這裏是我府中未出閣小姐們住的地方。”


    “我,我不出去,我找的女人就在這裏。”


    “混賬,這裏住著本世子未過門的福晉,你敢造次?”一個帶著黃帶子的人咆哮著。


    黛玉渾身一顫,臉色灰白,她聽出來此人是誰了。


    “你客氣點兒,這位是我們回訖王子羅尼都殿下。”


    “王子殿下,世子爺,不如先到我府裏坐坐,有什麽話,好好說。”這是賈珍的聲音。


    一行人離去。


    湘雲小聲說:“嚇死我了,林姐姐,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黛玉也小聲說:“我也是,還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兒。”


    “我們怎麽辦?”湘雲問著。


    黛玉看了看她:“回瀟湘館,待著。這是人家府裏的事兒,你我是客邊。走吧。”


    湘雲臉一紅,點點頭。


    幾個人剛才躲在這兒,不敢動彈,說實話,身子都有點兒僵了,腿腳也不聽使喚,這時候,隻好慢慢走,邊走邊活動著。


    雪越下越大,有點兒鋪天蓋地的勁頭兒,光線也更暗淡,少遠一點兒就看不清楚。燈光也閃爍恍惚,透著一股詭異。


    湘雲緊緊拉著黛玉的手,姐妹二人相依偎著往前走。


    紫鵑、雪雁緊緊跟在黛玉身後,翠縷一腳深一腳淺的追著走。


    前麵一個雪堆兒擋在樹林邊上,她們得從那兒走過去。


    黛玉走著走著,忽然覺著被什麽纏住,嚇了一跳,差點兒沒摔著。仔細一看,一塊白紗纏住腳下。再一看,是人,是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嚴格的說,是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


    雪雁一步搶過去,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


    “姑娘,她們還有氣。”


    這時候,一個人像是在說著什麽,仔細一聽:“救救我們公主。”


    邪了門了,大觀園熱鬧起來,又是王子,又是公主的。


    湘雲忙說:“快去告訴老太太去。”


    黛玉:“等一下,這會子老太太怕是睡了,一下子鬧起來,還不是把大家都驚動了?先把人救回去,再悄悄告訴璉二嫂子。這府裏還有些個外人,別弄的賈家裏外不是人的,咱們豈不是好心幫了倒忙?”說著話與紫鵑扶起另一個人。


    在翠縷的幫助下,雪雁又攙起說話的人。


    急忙往瀟湘館趕,臨到門口,下意識的往裏麵探了探,從一個房屋裏傳來爭執聲,是大太太派來的人與二太太派來的人正為抹骨牌的事兒爭吵。


    好容易把那兩個人弄進正屋裏,放在榻上。她們也累出一身的汗。


    再看那兩個人,渾身的血把她們罩在外麵的大氅也弄的血漬斑斑,一個看上去衣著華貴,火紅的背子把那身淡黃色的衣服襯著恍如在血泊中,嬌俏的眼眉,還有那意味不明的淺笑停留在紅紅的唇際,褐色般清澈無瑕的眼眸正眨也不眨的注視著周圍的環境。


    黛玉吩咐著:“端盆溫水,拿藥箱,還有裹傷的白布。”


    雪雁一聲不響的端過來一盆溫水,許是值夜的人知道她們回來後要洗漱,就提前預備好了。放下水盆,又接著去找出白布,紫鵑也遞上來的藥箱。


    黛玉讓雪雁輕輕的把人家的衣服解開,心口上有一個傷口在淙淙的淌著血。她輕聲說:“忍著點兒。”就用白布沾著溫水清洗了一陣。


    那公主在她清洗的過程中,緊咬著嘴唇,冷汗一顆一顆的從汗毛孔跳動出來。


    紫鵑用幹淨布為她擦試著汗。


    黛玉為她的傷口上撒著藥粉,止住血,包紮好。


    雪雁又褪下她的衣袖、衣褲,天哪,又是好幾處傷口。


    這次,黛玉先讓紫鵑倒了一杯水,自己從藥箱裏拿出一粒丸藥。


    “這是保命子,你服下吧。”


    “謝謝你。”那位公主緩緩的說著。


    黛玉這回許是熟練了些,很快就為她上好藥,包紮好。


    雪雁又端來一盆溫水,不用黛玉動手,自己就解開另一人的衣服。紫鵑過去用幹淨白布沾著清水為那個人擦拭幹淨。


    黛玉又為那人上藥、裹傷。也同樣為她服了一粒保命子。


    而後,又讓紫鵑、雪雁幫著把那位公主與她的侍女扶進自己的臥房,自己的大床上。


    黛玉癱倒在大床邊上的轉角榻上。這時候,才想起湘雲主仆。


    隻見湘雲在正屋的一個角落裏,坐在一隻繡墩上,與翠縷在一旁簌簌顫抖著。心裏暗暗慚愧,光想著救人了,卻把這主仆二人忽視了。想想,要不是自己經曆了野鴨塢的事情,還不是跟她們一樣?她剛要過去看看,卻見紫鵑站在那位公主身邊朝著自己示意。


    雪雁會意說:“我去看看雲姑娘去。”


    紫鵑:“我也去。”


    黛玉隻好先走過去:“公主,你覺著怎麽樣?”


    “我是回訖公主。”


    黛玉想起那回訖王子來,就問:“公主與令兄有誤會?”


    “不,我們不是一個部落的。他是和卓部瑪罕木特的長子羅尼都,我是和卓部達勒家的,我叫達宓兒。我們隻能算是族人,還挺遠的。”


    “達宓兒公主,我叫林黛玉,這裏是瀟湘館。我與剛才一同救你們的主仆二人都是客居在此。”


    達宓兒艱難的一笑:“我比姑娘大幾歲,還是叫我姐姐吧。別公主公主的。”


    黛玉笑了,這是個好相處的女孩子,就應了一聲:“玉兒記住了,公主姐姐。”


    “你?算了,隨你吧。妹妹,我衣服裏有一份很重要的東西,麻煩你幫我拿出來。”


    黛玉依言從她的內衣裏取出一個小包。


    “就是這個,能不能請你交到朝廷那兒去?最好是交給皇上。一定不要交錯人。”


    黛玉緊咬著嘴唇,知道事情嚴重。“放心,一定不會交錯人的。”她把東西放在自己的衣服裏,掖好。想了想,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座鍾,已近五更末,快要到園子裏值夜人換班的時候,心裏一動,從床上的一個小箱子裏拿出一塊金牌,這還是誠親王福晉給自己的,今天試試行不行?就走出去,見湘雲無論紫鵑怎樣勸解,就是不敢進臥房,也不進書房。


    黛玉笑道:“妹妹不去看看?挺標致的一位回訖公主。”


    湘雲乍著膽子問:“她們活過來了?”


    黛玉:“活了,就是有點兒虛脫,不礙事兒的。”


    湘雲有了點精神,站起來與翠縷走進臥房。


    黛玉鄭重的對紫鵑、雪雁低聲說:“雪雁,拿著這塊金牌,去找誠親王。紫鵑,送她到園子外頭就回來,你還有事兒要做。雪雁,我隻能給你一個時辰,小心點兒,留神不相幹的人。保重。”


    二人知道厲害,忙應著:“姑娘放心。”


    黛玉又大聲說:“人家說什麽很重要的簪子不見了,趁著這會子人少,順著原路看看去,別讓不相幹的人撿了去。快去快回,一會兒還要去老太太那兒去呐。”


    湘雲從臥房追出來,忙說:“林姐姐,不要讓她們走開吧,萬一有人來了怎麽辦?”


    紫鵑忙說:“雲姑娘,不會走遠的,我們就在附近看看。”說著話,與雪雁穿上厚厚的棉袍,又各自罩上風衣,走出去。


    湘雲泄氣的看著黛玉:“林姐姐,我是不是特沒用。”


    黛玉一笑:“誰說的?妹妹和我一樣,還不是救了人家?”


    湘雲:“可你給她們療傷,我就不會。”


    黛玉:“總得有人幹吧?誰叫我是姐姐?等一會兒,她們回來,咱們還得洗漱洗漱,這一晚上,咱們倆也髒透了。”


    說著話,紫鵑回來了。衝黛玉一笑。“沒找著。”


    黛玉放心,知道雪雁已經出去。就說:“算了,咱們也算是盡了心了。你暖和暖和,就和翠縷去老太太那兒,稟報一聲,看看該怎麽辦?”


    湘雲一聽,忙說:“林姐姐,天亮再說吧,這會子去,還不是要弄的大家都知道,要是讓壞人知道了,就會到這兒來。我,我求求你啦。”


    黛玉為難的說:“這?還是雲妹妹想的周到。這樣吧,叫起春纖,咱們好歹也洗洗。也該換換榻上的褥子,都是血漬。”


    紫鵑叫起春纖,又往大銅腳爐添了些炭木。找了件灰狐狸皮褥子換下汙了的那件。


    春纖端來麵盆,黛玉讓湘雲洗了,翠縷給她又梳理了一番頭發,挽起一個流行的發式。


    黛玉由紫鵑服侍著也洗漱一番,讓紫鵑隨意給自己編了發辮。她站起來看看外麵,天色,想了想,就說:“不能再等了,一會兒人多了,保不住那幾個壞人找過來怎麽辦?紫鵑、翠縷,你們去,再叫上兩個舅母派來的嫂子、大娘們,她們比咱們有見識。”


    湘雲知道不能再攔著,就說,也叫過幾個人過來壯壯膽。


    誰知道,紫鵑、翠縷一叫人家起來,就招來一同埋怨。


    “好姑娘,消停消停吧,這會子出去,還不凍出個好歹?”


    好說歹說的,總算是叫起兩個婆子,跟著她們出去。別人就再也不動彈了。


    湘雲看著黛玉,二人苦笑。


    與此同時,寧國府內,暖閣內,幾個丫環為這裏的幾個人端來茶水,又擺上果品。


    賈赦與永琛世子坐在主位。身後是賈府與理親王府的隨從。


    回訖王子羅尼都坐在客位上,他的身後是幾個身材魁梧、彪悍的人。


    大家都耷拉著臉,整個空氣異常緊張。


    賈珍、賈璉、賈蓉與其餘幾個人相陪。


    “你們會誤事的。”


    “那裏是未出閣小姐們待的地方,豈能容你們去孟浪?”


    “溜走了她們,你們要負責給我交出人來。”


    “笑話,溜走了,證明人不在園子裏,就更不能讓你們去胡鬧。這是天國,收起你們這一套吧。本世子沒興趣管你們那點子芝麻綠豆事兒,愛怎麽折騰回你們自己那兒折騰去,在這兒,不行。”


    一時,又擺上席麵,熱氣騰騰的菜肴與酒的香味卸下彼此的尷尬。


    賈珍微微一笑:“大家別客氣,坐,坐。今兒個咱們來個一醉方休,不醉不歸。世子爺,王子,賞個光吧。”


    賈蓉也訕笑著:“大年下,都別置氣啦,請,請入席。”


    永琛率先過去坐下,那回訖王子羅尼都也在賈璉的勸導下坐了過來。


    賈珍為眾人斟酒,酒香味兒的誘惑,那羅尼都也大杯大盞的喝起來。而他的隨從也被寧府的管家等人勸酒過去,另設一席款待。


    有榮府之人在暗裏朝著賈璉使眼色。


    賈璉含笑為羅尼都又倒了一杯酒,這才悄悄離開。又過了一陣兒,他回來了,朝著賈珍點點頭。二人又到一旁說著話。而後,賈珍走到永琛麵前示意著。


    永琛微微一笑,低語:“貴府又有什麽事兒?”


    賈珍看了看羅尼都,一笑,也低語著:“在林姑娘那兒。”


    永琛先是微愕,繼而啞然失笑,輕聲說:“看看去。”


    瀟湘館,正房內,黛玉與湘雲相互看看,彼此都聽得見對方的心跳聲。


    一陣腳步聲傳過來,二人異常緊張,臉上溢出汗珠。春織也被感染著,從門邊走到黛玉身邊,看著她。


    湘雲:“林姐姐,要是那幾個壞人來了怎麽辦?”


    黛玉搖搖頭。


    湘雲:“要是把她們帶走殺了怎麽辦?”


    腳步聲逼近瀟湘館,進入院子。


    二人臉上慘白,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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