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又是逢六的日子,一大早,王夫人就按品裝扮起,進宮探望元妃。(.好看的小說)耳朵邊兒一個勁兒的流轉著昨日薛姨媽與寶釵的絮叨。


    在宮中太監的帶領下,來到鳳藻宮門前。


    早有宮中的宮女在等候,一見忙迎上前:“淑人夫人來了,娘娘正翹首盼望著您呐。”


    王夫人心裏很得意,心說,不愧是自家的親閨女,心裏總是裝著親娘。就微微含笑問:“娘娘可好?”


    宮女邊說邊引導著王夫人進到裏麵,一路上看去,有幾個宮女在灑水澆灌枯萎了一冬的樹木,還有在一個個花圃間撒種、鬆土、修整枝幹。


    從家裏帶進來的抱琴從偏殿迎出來:“太太來了。”


    王夫人含笑點點頭,走進去。


    元妃正靠在榻上發悶,一見母親來到,欠身迎著:“母親請坐。”


    王夫人忙告座,在另一側坐下。


    有宮女奉上茶盞過來。


    王夫人謝了。


    餘者回避。抱琴關上門。在門外遊廊處閑坐。


    王夫人:“娘娘近來可好?”


    元妃憂悶地:“好不好地。還是老樣子。母親怎麽樣?”


    王夫人歎息著:“為寶玉操心。還沒人領情。”


    元妃:“寶玉還小。大了就懂事了。”


    王夫人試探著:“還沒有動靜?”


    元妃微微臉一紅:“這陣子皇上也不大來了,前幾天,好不容易盼著翻了我的牌子,及來了,也就是聊了幾句詩詞上麵的話,問了一句,我答不出,就拂袖而去。弄得我臉上好一陣子臊得慌。再一派人打聽,卻是去了卓貴人那兒。那兒可是我的對頭。”


    王夫人一愣,忙問:“什麽話?娘娘竟然答不出來?”


    元妃:“‘上元弟子的畫,愛卿認為如何?’,又問‘南樓老人的詩詞何如?’。我想了又想,怎麽也想不起這兩個人的印象。”


    王夫人也愣住:“這?娘娘不知?何不問問別人?”


    元妃苦笑著:“滿宮裏的人,誰不知道本宮是才女,要是問別人,還不知道傳出什麽話來呐?”是啊,自己如何丟得起這個人?


    王夫人想了想:“我回去問問別人?可問誰呀?娘娘都不知曉,別人誰還能答得出來?”


    元妃想了想:“也別胡亂的問人,惹出笑話來。不如,悄悄地問問林表妹,她是探花之後,又是江南文壇、貴族之女,也許知道未可。要是能找著那人的詩畫就更好了。”


    王夫人忙應著:“這好說,我回去就問她。”看元妃沒有什麽精神,自己也受了傳染,來時的精神頭兒癟茄子,隻好跟著她聊著時下的服飾,及外麵官宦人家的趣事,誰家的兒子娶了誰家的女兒。末了又說,也不知道北靜王福晉的大限如何?


    元妃看著母親輕輕歎了口氣,看起來母親她一心想把林表妹嫁給北靜王為正福晉。可也太急了點兒吧?豈有盼著人家原配嫡福晉駕鶴西去的道理?看樣子,薛家又忍不住了。也是,家裏的趙姨娘在父親麵前越來越得勢,父親現在越來越煩母親,幾乎根本不給母親機會,這不僅讓母親很沒麵子,也對寶玉不利。


    府中的爭鬥極為激烈,而母親能借用的力量就是薛家。王家在賈府裏的勢力增長已經引起賈家人的警惕。而黛玉偏偏又不是母親喜歡的人。一邊是疼愛自己的祖母,一邊是十月懷胎生下自己的親娘,這可讓自己怎麽辦?當下之際,隻能打出自己要求家裏幫助找那個什麽“上元弟子或南樓老人”的畫,還有他們的詩詞。這是自己的雙麵解困之法。


    薛姨媽滿懷希望的迎回來沮喪的王夫人,看她那一臉的迷惑,就知道什麽都吹了。


    王夫人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就知道你們那點子事兒,不理薛姨媽那詢問的眼光,徑自坐下歇了又歇,這才把元妃的難處說出來。又沒好氣的叫彩雲去找黛玉過來。


    卻被薛姨媽一把按住。人家說:“姐姐這事兒,不能大張旗鼓的張揚,林丫頭,小小的年紀,能知道什麽?要是被她不小心泄露出去,置娘娘於何地?不如我讓寶丫頭去悄悄尋找,再不,就讓蟠兒悄悄問問。他近日要到南邊去,正好尋找不是?府裏的清客們也不能泄底,這可有關娘娘的聲譽。”


    這時候,就見彩霞悄悄走進來,在王夫人耳邊低語幾句。


    王夫人也悄悄地囑咐著她幾句,示意她出去。


    待彩霞離了出去,王夫人恨恨的說:“大老爺那兒,又閑不住了。”


    薛姨媽待要問,又見王夫人沒精神,就告辭回去。


    寶釵聽到母親叨嘮了一陣子元妃的事兒,心裏一驚,這可不像母親與姨娘想的那麽簡單,想想也是,要是簡單,元妃能被問住?


    她有心去找黛玉套套瓷,看能不能問出什麽來?又一想,如今的瀟湘館人來人往的,宮裏的、回訖的,還有湘雲,根本沒有單獨與黛玉相見的機會。


    暗歎一聲,母親啊,您可真是為難住女兒了。為了掙這份麵子,也隻好咬牙挺住。隻好把上古、夏、禹、商,春秋、秦、漢、晉、隋、唐、元、明,還有大清初期,像篦頭發似的,這樣篦了這麽一遍,還是沒有頭緒。奇了怪了,皇上竟然為了難為元妃,找了這麽個不起眼兒的事兒作伐,也罷。就讓哥哥去京城四下的寺院訪一訪。不行,就隻好去南邊兒問去。少不得要費些銀兩才是。心裏一疼,為了自己的長遠打算,也隻有咬牙咽下去。


    這天,王嬤嬤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箱子給黛玉,說是南邊兒的蘇姨娘讓送來了。


    雪雁打開箱子,一樣樣的拿出來,卻是幾件精心做好的衣物,一看就知道是蘇姨娘做的。還有幾個小瓶子,一封信,信中還夾著幾張銀票,數數共是三萬兩,說是年前誠親王幫著賣了些水果賺的錢。這是師太祖母的。


    紫鵑驚訝的看著黛玉神情,不喜也不悲,隻是默默的收好。


    黛玉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淡淡的問了問,老人家兒子的前程,又讓雪雁幫著她安置去了。直到晚間,湘雲纏著達宓兒學武的時候,才悄悄的把老人家找到書房閑話。


    黛玉的眼圈兒裏淚珠在打轉,凝視著王嬤嬤:“媽媽,那裏可好?”


    王嬤嬤也眼圈紅紅的:“我見著他們了。老兩口直問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姑娘?”


    黛玉知道,這二人是當年父親留在京城看守的一對兒夫婦,男人名叫林興旺。這次安排王嬤嬤過去,就是讓他們雇人把宅子裝修一番,以備自己撤離賈府棲身之處。借著年前王祥來賈府送一些蘇州土產的機會,讓王嬤嬤帶錢出去。箱子自然是林朗送來的。林朗目前負責照料納清師太與蘇州林家的事宜。


    黛玉想了想,淡然一笑:“等這兒的事情有個了局,就過去看看。”


    王嬤嬤:“這兒的事兒,我都聽說了,姑娘,咱們又不是這府裏的人,以後還是少插手的好。犯不著為他們做嫁衣裳。”


    黛玉:“我也知道,可是見著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王嬤嬤:“姑娘相信那王夫人會同意你與寶玉的婚事?”


    黛玉微微歎息著:“就是走,也要找個理由才是。來的坦蕩,走的明白。”


    “王嬤嬤回來了。”


    “她都去了哪兒些地方?”


    “去她兒子家,住了一陣子,帶回來一個箱子。幾身衣裳,幾個小瓶子,估計是藥;一封信,信裏有幾張銀票。”


    “玉兒果然聰明,賈府,有眼無珠,失人又失財。”


    “玉兒讓幫著料理納沁公主的事兒,可有了人選?”


    “還是二十四皇叔去吧,他兩麵都熟悉。”這個玉兒,也忒明白了,知道皇家喜愛林家家廟園子的各種果樹,幹脆讓咱們也別閑著,光吃不出力。這回,合著誠親王賣水果,她收錢。這小丫頭兒。不過,賣水果也賣不到這麽多銀子啊?姑祖母還是惦記著她,額外貼銀子給她花銷。乾隆好笑的看著遠方,心裏又想起那首怪異的詩。


    “徐步曉風起,清遊巧岫岩,昨夜曇花妙,玉影琢詩還。”


    什麽意思?是找人?還是找物?看起來與賈家大有關聯。原本在達宓兒身體能夠行走後,可以安排住進誠王府或皇家的某個園子裏。就是因為這首詩,才讓乾隆與允鉍起疑,繼續讓她住在賈府。不過,又擔心黛玉的安全,隻好悄悄安排柳芳帶人嚴密注意瀟湘館,並下了死命令,一旦有事兒,全力救出黛玉。達宓兒能留則留。這一天天的過去了,怎麽還沒有動靜?遙望過去,那就是賈府,那就是瀟湘館。


    這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大家就像是下了帖子似的,全全的都來到賈母身邊,向老太太請安!問候!陪著老人家說話閑聊。


    裏裏外外的還站著不少個有頭有臉的媳婦婆子們。


    就見鴛鴦拉著她嫂子,跪在老太太麵前,一麵哭,一麵說,原來是大老爺賈赦強要她做妾。說著說著就看她拿起剪刀鉸起自己的頭發。


    唬的一幫人趕緊過去搶過剪刀,又幫她挽好頭發。


    李紈悄悄示意眾姐妹,帶著她們溜出去。


    卻見探春走到半途中,又轉回去。幫著王夫人說了幾句話。


    好探春,在關鍵時候又不失時機的為自己掙得了王夫人的好感,也在賈母那兒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番話,不是自己不能說,隻是在兩個舅舅家裏隻能不偏不倚,否則,率先倒黴的就是自己。隻有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幫助二舅母。那鴛鴦蜂腰削背、鴨蛋臉麵、烏油的頭發,高鼻梁,一雙眼眸透著溫柔,卻也時時閃出幾許幹練,兩邊腮上微微有幾點雀斑。歲數也到了許人成家的年紀,隻是為什麽大老爺看上了她?在這府裏,比她漂亮的也有幾個,這是為什麽?仔細想想,卻原來大老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賈母身上。


    賈母這些年來,年紀大,有些事兒也心有餘而力不足,虧這有鴛鴦這麽個人,對她忠心耿耿,辦事也公道。自己來到這府裏,所帶來的林家財產,說是由老太太收著,其實不如說是由鴛鴦掌著。看起來,這個大舅舅與舅母又打起了林家財產的主意。


    想到這兒,黛玉心裏一驚,鴛鴦姐姐,你為我擋了一劫。心裏是又感激又傷心。站在外麵看著裏麵渾身顫抖的外祖母,再看看掩麵哭泣的鴛鴦。自己也不由的顫抖了一下,伸手想抓住點兒什麽,一把抓住一隻冰涼到極點的手。回眸一看,原來竟是迎春。


    就見她臉色蒼白,眼含瑩淚。眼下,在這樣的大家庭裏,最尷尬、最無奈的就是這位表姐了。父親並不待見她,又是後母,有個兄長也看不出對她有多少兄妹之情,嫂子就更指不上了。聽說,就連她屋裏的丫環、奶媽也對她時有敷衍的時候。哎,都說沒爹沒娘的孩子苦,她倒是有個親爹,看上去還不如自己呐。想到這兒,對這位表姐不由的起了憐惜之意。拉著迎春的手,輕輕四顧一下,見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賈母房裏,原來,大舅母邢夫人進去了。她知道,這一進去,少不了老太太一通數落。留在這裏也無意,還不如帶著這位表姐回瀟湘館坐坐。


    就輕輕給迎春遞了個眼色,二人手拉著手,出了院子,往大觀園裏走。


    迎春低語著:“林妹妹,我,讓你見笑了。”


    黛玉一笑:“這有什麽?咱們不說這些個,去看看達宓兒公主吧。”


    迎春:“她好些了沒有?”


    黛玉:“好多了。”聽的身後傳來腳步聲,一看,是紫鵑、雪雁與司棋、繡橘。


    來到瀟湘館,正好達宓兒在院子裏慢慢的活動身子。這陣子又是太醫為她療傷,又是太後派人給她燉補品補身子,人能慢慢的走動了,臉色也更加嬌美明豔。


    見到她們回來,就坐在一起閑聊。


    對於大漠的人和事,在迎春眼裏都是驚奇的。她睜著渴望的眼眉,凝視著達宓兒,聽著那遠方的故事。


    就連司棋與繡橘也呆呆的看著、聽著。


    到了晚上,黛玉留迎春在這兒一起聚餐。


    一盞盞端上來的菜肴,一道道口味各異的餑餑、糕餅、糯米粥。


    迎春意外的看了看黛玉。


    黛玉一笑:“咱們沾了公主的光,我又讓人加了幾樣菜,二姐姐別客氣。”


    迎春明白,自家格外加菜是要自掏腰包拿銀子的。心裏暗暗感激這個表妹。


    這事兒,被有心人悄悄傳到邢夫人那兒。


    邢夫人本來一肚子窩囊氣沒處發,正生悶氣。聞聽這事兒,倒是一喜。看起來,這二丫頭倒是有心人,不聲不響的就和黛玉處好了,也罷,且慢慢的看能不能從她那兒走出一條路?好個老太太。咱們慢慢來,東方不亮西方亮。


    送走了迎春,黛玉又與達宓兒閑話幾句,看到湘雲陪著她。知道這二人湊到一起又是論武學武的,一時半會兒的且完不了呐。就指著一件事兒到賈母那兒。


    一進賈母房裏,見老太太正歪在榻上養神,就撲到老人家懷裏痛哭起來。


    “姥姥。都是為了玉兒,讓您遭了這麽大的難,也讓鴛鴦姐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她眼含著淚,哽咽著。


    賈母摟著她說:“不怪你,就是沒有你的事兒,他們也惦記著我身邊的東西。恨不得全都霸了去,讓我當叫花子去。”老淚縱橫,說不下去。


    鴛鴦也趕過來勸著:“姑娘,別說了,這是鴛鴦的命,鴛鴦什麽也不怨。”


    黛玉衝著鴛鴦深深的施了一禮:“鴛鴦姐姐,隻要黛玉我在,一定會全力護著姐姐你。我不為別的,隻為你這個人,值得我林黛玉交。”


    鴛鴦淚如雨下:“姑娘,我把我這顆心,我這個人交給老太太和你了。”


    賈母像是想起了什麽,說了句:“鴛鴦出去看著門。”


    鴛鴦領命而去。


    賈母看著黛玉,好一會兒,才說:“玉兒,你說說看,達宓兒來這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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