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三妹妹,是我。(.無彈窗廣告)”果然是寶玉,身邊站著麝月還有兩個小丫環。


    “二哥哥,你怎麽不叫門?在寒風裏站著。”探春見是寶玉,放下心來,忙讓他與麝月等人進來。


    麝月一邊給寶玉解下鬥篷,一邊笑道:“才過來,才剛跟著老太太守歲來著。”


    寶玉坐下,接過侍書端上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想著三妹妹明兒個又要跟著過那府裏去,就趕著過來說說話。”又接過翠墨捧上來的手爐,暖著。


    賈環想著寶玉找探春也許是有事,就辭了出去,自回趙姨娘那兒不提。


    寶玉看著探春,沉默著,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又見麝月也跟著侍書去她那兒閑話。急切問:“妹妹,你見過林妹妹吧,她,好不好?”


    探春心說,我就知道你為著她,歎息著:“好,林姐姐有太後、皇上佑庇,挺好的。”


    寶玉一下子有些發窘:“怎麽會?大姐姐說過,那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


    “真的,比在這府裏好。二哥哥,你是明白人,老太太年歲大了,很多地方顧不上林姐姐的,太太不喜歡她,別人還不是看人下菜碟。”


    “要麵對宮裏女人們的爭鬥,她能有好日子過?那份爭鬥,不是她能應付得了的。“她也在長大,她在那裏有名有份的,誰敢低看她?二哥哥,默默的祝福她,為她祈福吧,別的,你什麽也不能做。皇上也是男人,哥哥比我明白的。好好的聽太太的話。大家都好過。金釧兒走了,晴雯有了家,林姐姐也有了家,這多好啊。”


    “你們都在看我的笑話,枉我平素對你們地關心愛護。”


    “二哥哥。你也長大了。該清楚自己幹什麽。應該幹什麽。好好上進。讓娘娘在宮裏能挺直腰杆兒說話。”


    “那個隆嶺王世子。怎麽樣?”


    “無所謂。這是奉旨下嫁。我遵旨就是。不過。大麵上他們總會要過得去。”


    那一夜。子時正刻。寶玉才離了秋爽齋。自回那個小院裏。誰想到襲人還在眼巴巴地守在那兒。一看見他們。就嘮叨著:“總說也不聽。讓太太知道了。又要惹氣。”


    寶玉好笑地:“大年下。還要揍我一頓不成?”


    麝月拉了她一把。把寶玉安頓好。這才走出去。恨道:“不過是去三姑娘那兒。明兒個人家又要去了那府。指不定哪日再過來。又不是去私會誰地。至於急成這樣?過了年。說不準就要娶二奶奶。你不想著卸擔子。難不成你要當這主兒地正房二奶奶不成?”


    襲人笑罵著:“你這小蹄子,又拿我渾說。”攜了她地手。在寶玉的外間屋裏二人抹骨牌守歲,直玩到三更之際,才忍不住打了個頓兒。


    賈母老年人覺少,早早的就起身歪在榻上閉目養神,鴛鴦也早就起身,張羅著老太太行裝。賈母低聲問:“昨兒個夜裏那兒有什麽動靜沒有?”


    鴛鴦也低聲:“大奶奶跟二奶奶倒換著,沒斷了人,人沒來。”


    “起吧。”賈母起身,鴛鴦忙為她打扮起來,按品大狀,與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擺全副執事進宮朝賀,兼祝元春千秋!並祝黛玉!


    天亮時分,黛玉也被春纖、珈藍拽起來按品裝扮起來,因有太後懿旨,允她免穿花盆底,可改穿羊皮靴子,到合了她的意。有珈藍的精心指導,兩位嬤嬤的幫襯,換衣、用早膳,而後攜了迎春,帶上春纖、珈藍、繡橘、沈青、封全、李貴子等前往慈寧宮給太後拜年請安!


    她們去時,恰巧與理國公府的陳夫人相遇,相互寒暄一番,那陳夫人拉著迎春地手,連連發問,好似有著心思。黛玉看看迎春,心裏一動,也不好貿然說什麽,又聽太後說是皇帝去了北海闡福寺,並要登上大佛樓進香斂福,然後還要回到他當皇帝之前住過的重華宮,用刻有“賜福蒼生”、號稱“萬年青管”的黑漆杆毛筆,蘸著朱砂書寫福字。他每年書寫的頭一張福字都要鄭重封存,永不開啟,以示留住福氣。


    黛玉心想,去外麵也不讓咱們同去,也好沾沾福氣,這倒好,自己獨享。小氣。就離了太後這兒,去皇後那兒拜年請安!才向富察氏行禮,就被一疊聲的叫起:“妹妹快起來,這大冷的天兒,地下涼。雲裳快攙著。”


    黛玉含笑謝過,起身。雲裳扶著她坐在皇後身邊的繡椅上,就見一個五旬上下地貴婦忙過來給她見禮。


    “林姑娘吉祥!給姑娘拜年!”滿身薄薄一層綢緞棉袍,倒也齊整。一頭地釵環飾物隨著流蘇起舞,說她俗吧,倒也不顯的紮眼,渾身的富態樣,眼裏透著一股子精明。


    “啊別,快快請起,春纖,攙著不拜吧。您這是怎話說的?您也吉祥!我這兒也給您拜年!皇後娘娘,這位是?”


    “妹妹,這是咱們內務府的管領,魏清泰家的,都是老人兒啦。起來說話吧。魏華,魏家的大兒子,內監司管著事兒,往後有什麽事兒,就找他辦去。”


    內務府,魏清泰,好像在哪兒聽說過?算了,不過這份兒腦子,回頭問問珈藍去。月眉、紫鵑還有雪雁也不在這兒,弄的我像是孤家寡人似地。點點頭:“倒是聽說過,福晉為人豪爽,有空咱們也親近親近地。您身子重,今兒個就不要多勞煩,才外麵走著,見著人不少,一會兒有的忙呐。”起身要走。


    富察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見她隻是吃吃的笑,這林丫頭越發地有趣,看來到這兒參拜也是不得不來的,才要逗她幾句。雲裳上前稟道:“回皇後娘娘,幾位夫人們過來問安拜年!”


    黛玉也怕皇後留她,借機辭了出來。及走到外麵,才見著那魏清泰家的也跟了來。


    “福晉怎不再待會兒?”


    “拜過皇後娘娘,還想著去幾處走走的。姑娘許是跟咱們一路地?”


    黛玉暗笑,誰跟誰就一路的?“這會子慧皇貴妃也不知起了沒有?待要過去,又怕擾了她。先去那邊的老太妃們那兒。瞅瞅去。”


    那魏清泰家的忙說,姑娘忙去,咱們還要去嫻妃娘娘那兒打個轉。


    黛玉帶著春纖、珈藍等,朝著皇祖壽琪皇貴太妃佟佳氏宮裏走過去,及進到宮裏,老太妃才起來,正梳洗扮裝。見黛玉過來自是得意。邀她坐在自己身邊稍等,一會兒共進早膳。黛玉忙說自己吃過了,人家立馬抹下臉兒,直嗆著她,嫌棄自己老了,不受人待見,惹人嫌。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無奈。隻好跟著又進了兩個餑餑,這才被老太太放了手。又轉到裕太妃耿氏那兒,說了會子話。就便去其她幾位太妃處轉上一轉,取出西洋懷表一看,巳時三刻,還要去慧皇貴妃、嫻貴妃、元妃等人處,這一上午也就打發了,忙辭了出去。


    前麵就是長長的甬道。忽聽後麵傳來一陣呼喊聲:“搖啊。豬啊,搖啊。豬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放開我。”有點兒耳熟,好像在哪兒聽見過?才要問問珈藍,就見珈藍臉色一變,一把拉著黛玉就往甬道上疾走,春纖緊緊追著跑。可惜功虧一簣,還是被那個聲音追過來。擋在她們地前麵。


    黛玉臉色微變,心說這是什麽意思啊?好像被人家掐準了時辰,就等著她出現,就等著她落網。臉色一沉,待要發問,卻又愣住,見過的。


    珈藍吒道:“你是何人?竟敢擋住林姑娘的去路?”


    “哼,原來不是娘娘啊?拽什麽拽?”一個不到三十歲模樣的宮裝婦人走過來,看裝束是貴人品級,也是住在這兒的女人?就見她拉著那個形象全無的女人,勸著:“玉妙啊,別怕,這是咱們宮裏的新人,久了就熟識了。是林姑娘,對吧?”後一句話,是對黛玉說地。


    玉妙?黛玉心裏一動,不錯,就是那個瘋女人。仔細打量一下,歲月的鉛華退去她那姣美容顏,臉色微微略有些蒼白,渾身的氣質竟然有幾分相熟,眼眉彎彎修長細膩,眼眸並不見渾濁,倒是有著絲絲清澈,說她沒有形象,指的是她能任由別人擺弄,在她的眼眉裏有著嫻靜如蘭傲岸浩氣,這是假不了的。來不及多想,又一個人擠進她的視線。一身地喜氣,冷漠地看著黛玉,眯起眼睛戒心十足想是要把黛玉渾身穿透無數次。果然是,暗自叫苦,我倒是名聲遠播,還不清楚對方是誰,人家就把咱們摸了個門兒清。不情不願的蹲了蹲:“黛玉給二位太妃請安!二位太妃吉祥!”在這兒住的人,應該都是太妃級的人吧。


    “我不要請安,我不要吉祥,我要搖啊,豬啊。”


    “求求你,祖宗,別鬧了,鬧到前頭去,又是一頓喝斥,把你關進小黑屋去,你怕不怕?大過年的,消停會兒。”


    那個女人倏地一頭栽倒在地上,仿佛是睡著一樣,沒了聲息。


    黛玉微愕,這裏有什麽古怪不成?莫非是這個女人搞的鬼?大初一的,我怎的碰上到這一出?不禁膽寒,衝自己地人使了個眼色,萌生及早溜走之意。


    “姑娘,幫我把她弄回去。”


    黛玉點頭示意春纖、珈藍,吩咐著:“找人過來,幫著太妃把她抬回去。”


    “姑娘這是何意?怎麽說她也是先帝地女人,不能讓那起子人汙了她的身子,姑娘,就咱們幾個人吧。”


    “咱們幾個人?”黛玉愣著,我什麽時候成了丫環使女?她倒是會使喚人,不就是一個貴人?我還享受著貴妃待遇呐。心理有氣,待要窩囊她幾句,又一想,大年初一,還是不要惹氣地好。就走過去查看那個瘋女人的情形,像是昏了過去,倒也不好耽擱。忙叫珈藍去左近找來軟兜。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那個女人放上去,自己扶住她,這樣抬著她又轉回到宮門的後麵,一處荒蕪衰敗的角落,走近了才看出。還有一個深遠的小院。


    進入院落四下張望,院落不大,倒也清幽,兩棵梅樹倒是茂盛,發出撲鼻的異香,那宛如盤龍地枝條,曲折遒勁的形態。更有一番說不出的境地。這裏真的好冷清,冷清的不像是在過年,仿佛是一塊是被人世間遺忘。有著苦澀無奈悲涼,黛玉眼眉潮濕,這就是沒有兒女地妃嬪晚景?倒是幹淨整潔,從裏麵出來幾個宮女太監,看來這種情形不是一次兩次的。並不驚慌。疏懶的跟著走過來,進到一處不大的套房,又有兩個宮女走過來。


    “李貴人,有客來了?稀罕。安貴人又怎麽啦?一天不折騰點兒事兒出來,她就不舒坦。”一個太監吼道。


    “少胡說,這是當今身邊的林姑娘,來看看安貴人的。”平和中帶有威嚴,也有警示。


    黛玉不以為然。不是安貴人昏倒。被你誑來的。不然,我會來這兒?說地像真的似的。好似我受乾隆委托前來拜訪,待要說明。卻看到李貴人那副遊移不定的目光,半是祈求,半是警告。都是苦命人,不計較你們吧。


    安貴人?說的是那個昏倒的女人吧?走進她的房裏,看到房間布置,不能不讓人咂舌,這也是一個貴人品級地女人?按說貴人在宮中份位居中,每年白銀100兩,逢上年節也會有例銀,每年樓緞、雲緞、衣素緞、藍素緞、帽緞、楊緞、宮緞、紗、裏紗、績、紡紗、高麗布、毛青布、粗布、金線、絨、棉花線、棉花、二號銀鈕、熏貂皮還有熏海龍皮等,倒也不少。怎就沒見著一樣與她挨上邊,上次是這樣,這次也不例外。冰冷地屋子,沒有炭火盆,一張桌子也是半新不舊的,一個茶壺,兩隻茶杯,一盤糕餅有些發黴的氣味。莫非被人給貪了去?這幫人太膽大包天,竟然如此對待一位太妃。安貴人被安放在炕上,還沒清醒,她伸手一摸炕席,溫的,要是怕上火,這樣做也是不錯的。宮女們給那個女人蓋上一床錦被,說是錦被,洗的都走了顏色。窗棱子上糊的窗戶紙,也是半新不舊的。


    黛玉想到,還是請太醫診治一下地好,卻被李貴人攔住:“今兒個這日子口,還是算了,明兒再說吧。林姑娘,既來了咱們這兒,好歹也進家裏坐坐,咱不圖那個虛禮,就圖個人氣。”話說地婉轉,倒是不容置疑。徑直攜了黛玉進了另一處貴人房裏。待要不從,又忒不給人家麵子。大年初一,竟然碰上這樣兒的事兒,讓黛玉有些不安,隱隱有著被人算計地感覺。


    這裏還算是有點主子家模樣,家具也是半新不舊的,倒也擦拭地幹淨。炭火盆暖暖的,整個房裏倒也溫馨。一個宮女走進來,手裏端著茶盤,上麵是兩盞茶,一杯奉給黛玉,一杯奉給李貴人,而後侍立在一旁。春纖與珈藍也站在黛玉身邊。


    啜了一口,黛玉放下,這是陳年的舊茶,茶色差不說,就是味道也差了很多。


    “敢問李太妃,安太妃這是怎麽回事兒?莫非有病?”


    “叫我貴人就成,別的咱們可是不敢當的。玉妙是有病,灌了不知多少藥了,就是沒用。都在一處住著,多少有幾分關照吧。黛玉極想離開這兒,她一向怕冷,坐下沒一會兒,就覺著涼。隨口問著:“安貴人喊什麽豬的,搖的。”


    “沒有啊,姑娘啊,咱們可什麽也沒聽見。玉妙有病不假,她可從沒亂說過。你聽差了。好姑娘,坐一會兒,就回吧,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黛玉瞥了她一眼,誰想來這兒似的,還不是被你們算計來的。我聽差了?不能啊,一次聽差了,還能二次也聽差了?既然不想讓我知道,咱們也不是窺弊狂,站起來就往外走。


    門外走進一個宮女,向黛玉曲了曲身子:“稟林姑娘,安貴人醒了。”


    安貴人醒了,這跟我有什麽關係?隻好走進去,那安貴人空洞的看著遠方,嘴裏嘟囔著,仔細聽下去,竟然是蘇杭一帶的小調,淒婉悲傷,濃濃的吳語,讓黛玉感到親近,坐到她的炕邊兒,輕聲問:“你是蘇州人?”


    “你是蘇州人?嘻嘻,嘻嘻。獅子山,太湖水,獅子山,太湖水。”


    讓人想哭又哭不出來,這時候,李貴人走進來,嗔怪著:“玉妙,別胡說,看嚇著林姑娘。林姑娘,別放在心裏。”


    “不會的,安貴人有病,就安心養著。李貴人,我出來的時候長了,還得去別處拜年。”李貴人平和的看著她,又看看安貴人,細聲細語的:“隨姑娘吧,能過來看看咱們,已是非分之想。”


    “二位太妃見諒,黛玉告退。”站起來,轉身往外走。


    “黛玉,黛玉?你不是黛玉,你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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