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兩眼圓瞪。狠的盯著寶玉和賈政,伸手指著他們,艱難的說:“我說什麽來著,還是出事兒了吧?打不打仗,跟咱們有什麽?天底下想吃兵糧的人,多得是,你們顯配什麽?都是你,挑唆寶玉跟你去送死,六阿哥跟你有仇啊,你這麽毀他。趙姨娘,你個陰魂不散賤婢,往日多少事兒,我都不跟你們計較,你到越來勁兒了,養出來的賤種也是個黑心的。”前半段是說寶玉,後半段罵的是賈環母子。


    氣的賈環眼睛通紅,恨不得上前狠狠揍她一頓,自己的娘都死了,她還這麽說話惡毒,嘴唇哆嗦著回敬她:“太太,您說話別這麽夾三夾四的。我娘都死了,你還這麽罵她,有什麽事兒衝著我來,我全接著。”


    賈政心裏挺難受,精忠報國也有錯?騙鬼去吧。還不是那些個皇族宗室們,拿著咱們家作引子,跟皇上鬥法。這時的他五內俱焚,真想就此死了幹淨,省的丟人現眼讓祖宗蒙羞。喝住賈環,攆他回房思過去。


    賈環沒了娘,又被王夫人罵,還遭到父親嗬斥,尋思自己在這個家也沒出路,還不如遠走高飛,說不定能闖出一條生路,就是死在外頭,也比在家裏受氣的好。氣衝衝回到自己房裏,收拾起趙姨娘留給他的一點兒體己,換上一身幹淨袍褂,悄然離去。


    李紈把在娘家聽到的事情說了些,對她而言,六阿哥也是kao山,本想等賈蘭除服出仕,再跟黛玉拉拉關係,最好能傍住六阿哥。黛玉懷孕,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就是生下阿哥。還早著呐。六阿哥地位不穩,敏感的她,想到皇宮內又要xian起風浪,到了宮外,就是腥風血雨人頭落地。急的她,好好的一塊帕子都濕透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寶玉也顧不上王夫人的狀態,推開身前的碗筷,說了一句:“咱們家幹點兒事兒就這麽難,我去跟人家說,不去了。”


    身邊傳來一聲急呼;“太太,太太您怎麽啦?”


    “咕咚”一聲,王夫人栽倒在地。昏了過去。這次是真的,別說掐她的人中,就是踹她幾腳也未必能醒過來。


    湘雲忙叫茗煙找賈環一同去請太醫過來救人。


    茗煙匆匆找了一圈兒,為難的衝著屋裏人兩手一攤:“老爺、大奶奶、二爺、二奶奶,三爺他走了。”


    走了?大家一下子呆住,屋子裏的空氣凝結,有人驚訝,有人質疑,有人愧疚。


    多少次的厭惡、羞辱。沒把他當回事兒,以為怎樣待他也無妨,這次真的走了,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賈政身子晃了晃,嘶啞著嗓音:“去看看,別是出門散散心。”厭煩的看也不看王夫人一眼,從她身邊走過,回到書房,把門關住。


    李紈給賈蘭使個眼色,他忙起身走到書房門口,溫聲緩語的叫爺爺開門,溜進去陪賈政說話。李紈讓帶來的媳婦去邢夫人那院把平兒請過來,再把尤氏也請來,看王夫人是越來越糊塗了,將來他們,他們的將來不要把主意打到咱母子身上。


    寶玉和湘雲、麝月,還有李紈的小丫環,把王夫人抬回西廂房,讓茗煙去請太醫。


    周姨娘冷眼旁觀,想起賈環就這樣黯然出走,這孩子還能不能回來?沒了趙姨娘這個親生母親在,這個家對他來說,她不住的搖頭,將來自己的下場。換上一件出門的衣衫,也沒跟別人說,自己要去找賈環,能否勸動他回來?她也不知道,許是一種下意識的行動,或是心靈的寄托。


    邢夫人和平兒來了。說是賈璉忙著安頓剛開張的買賣,昨晚就沒回家。見王夫人昏迷不醒,邢夫人暗自稱快,好你個賈府二太太也有今日啊,當初你眼睛長到頭頂上,這會兒也崴泥了,這個家生生是被你毀了,咱們分家另過,你再也沒法讓咱們給你墊背,什麽事兒,您自己擔著,要不就是你那個寶玉擔著吧。掩飾不住興奮瞥了平兒一眼。


    平兒自打跟鳳姐當著榮國府的家,早就對王夫人的能力了如指掌,隻要二太太出手,沒有辦不砸的事兒。誰讓人家坐在那個高位上,不鬧出點兒動靜,不把地上砸個坑,對得起誰呀?親親的貴妃女兒,被她自己和外甥女寶釵毀了,這回連自己將來的kao山也毀,擱誰也做不出來,也就她吧。隨著邢夫人不疼不癢的勸慰幾句,她們的小丫頭找了來。說是麒少爺鬧著要去找爹爹,哄不住。二人借此機會抽身走人,連帶的把李紈也邀請在內,又把賈蘭叫出來,說是讓他去看看麒兒的功課。


    幾個人往外走,也沒搭理湘雲、寶玉,走到門口與尤氏撞上,相互含笑點下頭,側身而過。尤氏憔悴很多,賈珍要從軍,還要把賈蓉也叫上。這父子倆到有些骨氣,想在沙場上找回當初寧國公的威名。她就慘多了,賈璉斷了跟這一房往來,再也指不上人家幫襯,自己和胡氏、鸞英三個人帶著一個吃奶的孩子――賈蓉走時,胡氏懷著身孕回娘家,後來知道自己男人做出令人唾棄的事兒,也不想回婆家跟著遭白眼,直到生下女兒,做完月子才回來。


    太醫來了,尤氏和湘雲、麝月避開,留下寶玉在內陪著。


    一會兒太醫開了藥方,搖著頭對送他出來的寶玉說:“有年紀的人,受不得驚嚇,還是好好多勸勸她,藥醫不了心病。”收了診費由茗煙送出去。


    心病?沒聽說母親有什麽心病。家裏就是窘迫些,也不是過不下去。不能吧,望著走出大門的太醫,細細琢磨一陣,要真是心病,做兒子的也沒辦法。寶玉擎著藥方了一陣呆,在茗煙催促下,從湘雲這邊找出幾小塊散碎銀子,交給茗煙去藥房抓藥。也沒回屋,坐在階下小板凳上,腦子陣陣涼,忽而想起一件往事,汗珠子一顆一顆冒出來,茫然的目光射出一絲羞愧,又緩緩散開,自語著:“不會,母親她絕不會。”


    一陣呻吟從房內傳出來,寶玉知道是母親醒了,暗罵自己不孝,別人還可,自己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把她單獨扔在一邊。萬一。三步並作兩步闖進去。“太太,太太。”


    “你是誰?”王夫人眼光射出怪異,雙手空抓著什麽,嘴裏尖叫道:“你誰呀?賈菖,不,不,你快走開,走啊,別過來。”一聲嚎叫,恐懼的要抓住點兒什麽。


    寶玉嚇的倒退幾步,又撲上前握著母親的手,叫著:“太太,太太,母親,母親,您醒醒,我是寶玉呀。”


    王夫人睜開眼,看見寶玉,落了淚。把寶玉的手緊緊抓住不放,極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喃喃著說著什麽,寶玉離著這麽近也聽不清楚。


    這邊屋裏的一驚一乍,把對麵屋裏的孩子嚇醒,傳來湘雲哄順孩子的聲音。寶玉想過去看看,手被母親緊緊攥住不放,也不能狠勁兒掰開她,隻好裝作沒聽見,留在王夫人身邊。


    院子裏傳來說話聲,是茗煙和麝月,知道他抓藥回來。


    又過了一陣,麝月xian開門簾走進來,手裏端著一個蓋碗,飄散出一股中藥味兒。“二爺,藥熬好了。”


    寶玉接過碗,試了試溫熱,恰好,滿意的衝麝月一笑:“累了這半日,歇歇吧。”


    麝月回以微笑,滿不在乎的:“不礙的,趁著這會兒,我去給哥兒洗洗尿巾子。”轉身出了這屋,又進到那邊兒房裏,聽動靜,像是抱著賈桂哄著。


    叫醒母親,給她喂了藥,寶玉坐在炕沿兒閉上眼,想養養神。


    一聲嚎叫,王夫人又嚷嚷起來,嘴裏說著誰也不明白的話。寶玉看過去,就見母親圓瞪雙眼,戰戰兢兢的望著屋門口。


    就這樣,王夫人是好一陣,壞一陣。總睜著眼睛也累呀,閉上眼睛就嚷身前有人瞪著她,要欺負她。鬧的寶玉不敢離開,就連吃飯也守在旁邊。


    湘雲聽著滲得慌,也怕王夫人這樣把孩子嚇著。周姨娘跟誰也沒說,獨自出去。估計是找賈環,這會兒還沒回來。麝月一個人做飯就夠忙著,也顧不上幫她。她也豁出去了,抱著孩子去找平兒。“二嫂子,幫我一把,太太就跟中了邪似的,鬼哭狼嚎的,把孩子嚇得直抽抽,萬一種下病根兒,將來可怎麽好?就讓我在姐兒屋裏躲躲行不?”


    平兒聽她說得可憐,又想王夫人一向吃齋念佛,老了老了,還是躲不過那些冤孽,都是早先作惡太多。看在湘雲跟自己還不錯,孩子無辜的份上,就帶著她們娘倆去巧姐房裏安歇。


    邢夫人聽見動靜,悠閑自在的從自己房裏走出來,看見湘雲抱著孩子,接過去哄了哄,解氣的:“雲丫頭,就住在這兒,別怕,沒做虧心事兒,不怕鬼叫門。你們太太就是作孽太多,這會兒她也知道怕了,晚啦。可憐寶玉還得守著她,跟著擔驚受怕。”


    一時,麝月端著一個盤子送過來,上麵是包子、還有兩個炒菜。


    邢夫人嗔著她:“看看,合著我們連飯也不管雲丫頭的?你也忒小心了。”


    麝月看前後沒人,悄悄說:“大太太,璉二奶奶,不是我多嘴,看我們太太模樣,今晚怕是難過這個坎兒。眼睛瞪得跟雞蛋那麽大,嗓子都嚷啞了。寶二爺一個人守著她,哆哆嗦嗦的,能不能把璉二爺找回來?璉二爺見識廣,膽子也大,給咱們壯個膽。”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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