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幾人才剛說完,便聽得門外寶玉的聲音傳來,忙忙迎出去,卻見寶玉穿著一身大紅箭袖的袍子,束著五彩絲的宮絛,穿著青緞粉底的朝靴,脖子上掛著明晃晃的金螭瓔珞,上麵係著的正是寶玉乃至全家的命根子。


    “紫娟姐姐,林妹妹可在屋裏?”寶玉也不顧襲人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隻急急忙忙上前拉住紫鵑詢問。


    “二爺這是急什麽,林姑娘定然是在的,如今跑得這一頭汗,待林姑娘看見了,又要擔心了。”襲人急急忙忙趕上前來,也顧不得自個兒腦門上的汗珠滾滾落下,隻拿了帕子去替寶玉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寶玉聽得紫鵑回答說黛玉正在屋內,也顧不得襲人了,一把擋開襲人的手,便自己掀了簾子進屋去。襲人被寶玉這一擋,有些下不來台,一張容長臉蛋漲得通紅。紫鵑見狀,心中有些不忍,便上前說道:“襲人姐姐,一起進屋喝杯茶罷。”


    襲人方才回過神來,心中暗自神傷,麵上卻笑著回答到:“好妹妹,你去了揚州這許多時日,我也怪想念的,林姑娘可還好?”邊說邊和紫鵑進了屋。


    寶玉急忙掀簾子進了屋,卻見黛玉身著一襲乳白色棉裙,外罩著淡淡天青色的夾紗衣,頭上隻用一根珍珠銀簪鬆鬆散散地挽著個發髻,手中拿著一本書靠在軟榻上。待走近細看時,便隻見黛玉原本的鵝蛋臉如今真真成了瓜子臉,身上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倒像是一陣風便能吹走;隻渾身氣質卻是比原先更出眾了,越發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寶玉剛進門時,黛玉便知道了,隻看著寶玉呆呆看著自己,一句話不說,不覺心內有些惱,便也不理會,隻專心看著手上的琴譜。


    紫鵑襲人進屋來,看見的便是這副景象:韶華女子隻歪在軟榻上看著手中的書,臉旁耳邊垂下的兩縷青絲隨著窗紗吹來的風微微飄動,越發顯得纖細嬌弱,淡雅自然;而進門插著梅花的美人觚旁邊站著一位公子哥兒,麵如傅粉,隻呆呆看著眼前的女子。(.好看的小說)兩人配上屋內本就清雅的擺設,更是郎才女貌,讓人覺得好不驚歎。


    黛玉見紫鵑襲人進屋仍舊看著手中的琴譜,頭也不抬地說道:“紫鵑,既是襲人姐姐來了,還不快去倒茶,隻管呆呆地站著,倒是像個呆頭鵝。”


    紫鵑聽得這話便知道自家姑娘說的是寶玉,暗暗好笑,下去給寶玉和襲人倒了茶來,襲人忙忙接過。


    “好妹妹,你可回來了!這許多日不見,如何又瘦了些。”寶玉隻把茶放在一旁,上前便要去拉黛玉。


    黛玉麵上一冷,惱道:“說話便說話,如何這般動手動腳?真是越大越沒個規矩,小心我告訴二舅舅,看二舅舅可饒得了你。”


    “好妹妹,便饒了我這一遭兒罷。”寶玉聽得此話,唬得連忙作揖鞠躬賠不是,隻把屋內襲人紫鵑逗得笑作一團。


    “林姑娘莫惱,二爺日日記掛著姑娘,今日也是見到姑娘比原先在京城時越發瘦了些,一時心中焦急罷了。”襲人見狀,忙忙笑著回道。


    黛玉聽得襲人此話,心內不由得一酸,這賈府中,寶玉雖說是有著諸般不好,卻算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隻麵上有些下不來,便說道:“也罷了,二爺倒是有個好襲人姐姐,一心想著主子,卻比紫鵑這等愚笨之人強了不少。”


    紫鵑知道黛玉的脾性,最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便隻抿嘴一笑,也不說什麽,隻抱起黛玉身旁正撒潑打滾引起黛玉注意的月華,招呼襲人到一旁說話。卻說襲人,見寶玉被黛玉輕輕鬆鬆幾句話轄製得東南西北都不辨,不由得心中暗恨,卻也不動聲色,隻暗暗想著如何讓黛玉進不了賈府的門。


    “妹妹越發有學問了,怎麽竟看起天書來了?”寶玉見黛玉手中仍是拿著一卷書,便湊過頭去看,誰承想卻是看不懂,心中懊惱,便不由得訕笑道。


    “二哥哥可是說笑了,不過是一本琴譜罷了,哪裏是什麽天書呢。”黛玉將手中的書卷放下,用風幹了的蘭花作為書簽夾在當中,慢慢撫平書頁上的褶皺。隨著窗外輕拂的微風,一縷縷淡雅的蘭花幽香和著香爐中的嫋嫋輕煙飄滿小小的碧紗櫥,直令人覺得不似人間景象。


    “妹妹真是越發有學問了。”寶玉聽得黛玉在看琴譜,有些驚訝:“這樣說來,妹妹會彈琴?可如何我從未聽你彈過呢?”


    “二哥哥說笑了,不過就是閑時的消遣罷了,誰還認真去彈呢,再說了,也沒那個精神。”況且這府裏,又有誰懂我的琴呢!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便聽得門外探春的聲音道:“林姐姐,我們可來你這兒討些好茶喝了。”話畢,便看見寶釵及三春姐妹依次走進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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