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進門之後見著黛玉,臉上笑得燦爛,上前對著黛玉行禮說道:“林姑娘,賈姑娘,在下這廂有禮了。”說完做了一個大揖。那人口中的話是和黛玉探春兩人說的,可眼睛卻是一絲不動地看著黛玉身後有些傻了的探春。恩,這麽些日子不見,這姑娘竟是愈發漂亮了!先前那次見麵的時候,臉上還有脫不了的稚氣,如今臉上稚氣退去,活脫脫你便是一個神采飛揚的姑娘。


    “咳咳。”慕容錚輕咳了兩聲,等著那人回過神來方才說道:“你們原是舊識,我便不多做介紹了。隻是段公子,你可是要一直這樣站著說話?”


    原來進來的這人正好就是黛玉和探春在清虛觀中救過一命的南疆王子段沐成。


    因著天聖王朝和南疆關係素來穩當,今年五月間時候,南疆的二皇子段沐成便帶著上好的百草散進京來覲見皇上,可誰知到那時候南疆政局不穩,南疆朝中的內鬼竟是和天聖王朝的忠順王爺相勾結起來,妄圖在京城取了段沐成的性命,當然,還有段沐成手中的百草散的配方。幸虧當時段沐成情急之下跳進了清虛觀,又正好落在了黛玉住的廂房門口,被黛玉探春兩人發現,將他帶進屋中藏了一夜,又給他處理了傷口,方才讓他逃過這一劫。


    段沐成回到南疆之後,和老皇帝一起以雷霆手段消滅了朝中的內賊,原先的三皇子勾結忠順王,也一並被皇上懲處,廢為庶人,加上大皇子早已經在皇權鬥爭之下命喪黃泉,如今這段沐成已經成為了南疆皇位的唯一繼承人。老皇帝肅清了南疆內部的內賊之後,見自己的三個兒子已經隻剩下段沐成這一個了,心力交瘁,便病倒了,他見段沐成因著兵部熱衷於權力爭鬥,也因此勢力單薄,生怕段沐成將來繼承了皇位之後,朝中權臣不服,便催著段沐成趕緊來天聖王朝娶一個公主回去,也是鞏固自己權勢的意思。


    段沐成原本對探春印象本就甚好,聽了老皇帝的話,哪裏還有不高興的,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到了京城。他原本對探春便有些牽腸掛肚的,可奈何探春並不是皇室中人,這事情倒是還有些麻煩,他在京中又並沒有什麽認得的人,思前想後便想起了黛玉曾經讓他到右丞相府去找過的右丞相雲逸,便又一次找上門去,因著這事情和黛玉有些幹係,這消息便輾轉之間傳到了北疆林海的耳朵裏。(.)


    段沐成見著故人夜深時歡喜,連忙坐下之後笑道:“先前我倒是未曾想到今日竟還能和兩位姑娘相見,倒真真是我的福氣了。”


    探春自然記得當日在清虛觀中的驚魂時刻,又哪裏會忘了他呢,更何況他給自己的那瓶治傷的百草散的瓶子如今尚且還在自己屋中好好放著呢。


    探春看著段沐成,想起當日為了躲避搜查時候,他跳到了屋頂房梁上,接過下來時候卻是摔趴在了地上的狼狽相,心中甚是好笑,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笑語嫣然說道:“段公子可千萬別說福氣的話,隻要段公子記得下次做梁上君子的時候,可千萬小心莫要再摔了便是。”這時候說起當時的情境,沒有了驚心動魄,剩下的卻是淡淡的溫馨。


    段沐成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表情,摸了摸腦袋嘿嘿笑著說道:“嘿嘿,那時候不是受傷了麽,讓姑娘見笑了!”


    探春覺得他這樣子甚是好笑,卻絲毫未曾注意到旁邊黛玉有些擔憂有些不舍的情緒和惜春臉上的驚愕。


    黛玉看著探春和段沐成兩人說話之間漸漸從有些疏離到漸漸熟悉,心中驚訝,原來這便是父親打的主意麽?旁邊坐著的慕容錚見狀,湊到黛玉耳邊說道:“如今段沐成這小子是南疆皇室唯一的繼承人,是被南疆的皇帝逼著過來去公主和親的。我原還說這小子倒是奇怪,旁人提起和親都是多多少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可他倒是好,滿心歡喜的就來了,感情是已經有了三姑娘在等著他了。”


    黛玉聽見這話不喜反愁,皺著眉頭說道:“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他進京來是為了和親,可是自來和親的人不是都是皇室中人麽,探春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家小姐罷了,就算是和親,又哪裏輪得上她?再者說了,即算是和親,將來去了南疆這麽遠的地方,便是想見一麵也是再不能的,若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和誰說好。我竟不知道你們竟是這樣狠心的,拿著一個小姑娘的半輩子幸福開玩笑!”黛玉說完狠狠瞪了慕容錚一眼。


    慕容錚心中苦笑,這是在別扭什麽呢!“若說是在京城找個人嫁了,隻怕將來賈府出了事情,這位三姑娘在夫家也別想有什麽好日子過的。到南疆去和親,雖說是背井離鄉的,想想也甚是淒涼,但和親之人,即算是得不到丈夫的疼愛,但終究是身份放在那裏,有了天聖王朝做後盾,南疆皇帝也不會苛待了她,再者如今這狀況看下來,這位未來的南疆皇帝對探春也是頗為滿意的,總比留在京城嫁個逢高踩低的要好罷!”


    黛玉聽了這話默不作聲,她也知道如今這樣隻怕是最好的結果了,隻是想著便讓人心中不舒服,賈府中那些男人做的惡,憑什麽要讓這些天真爛漫的姑娘家來還債?


    探春和段沐成說話說的開心,惜春在邊上時不時插一兩句話,三人暢談著,絲毫沒發現探春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基本被定了下來。


    段沐成對探春的印象原本就很好,而今即將要娶妃了,自然是絲毫馬虎大意不得的,要知道,這南疆的皇後可沒有天聖王朝的皇後這樣不得幹政的規矩,南疆原本就地處邊遠,說的難聽點就是蠻夷之邦,若是找個嬌滴滴風一吹就倒的姑娘做皇後,隻怕不到三天就要被南疆的姑娘家給吃了。而段沐成此番和探春的這一番話,讓他對這位姑娘好感大增,聰慧又不自作聰明;守規矩卻又不唯唯諾諾,當真是天作之合。


    段沐成心中滿意,惜春也甚是高興,她原本也是個冰雪聰明之人,如何猜不到黛玉的心思?這時候跟著探春和段沐成一道說話,不過是怕探春害臊罷了。她年紀尚小,這些男女之事上原本就不甚明白,再加上她素來沉迷於佛經,對旁人的事情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到了自己頭上便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探春對段沐成的印象隻停留在清虛觀中那個有些老實卻也有些滑稽的人身上,而近日這一番談話,也讓她驚奇地發現這段沐成雖說是南疆皇室之人,但身上竟沒有一絲一毫的驕矜之氣,整個人身上滿滿的給人一種灑脫的感覺,竟是有幾分江湖遊俠的感覺,倒不像是一個皇室子弟,恍惚間便將和他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黛玉和慕容錚的話題大多卻是圍繞著探春進行,但兩人說的話也不多,多數時候都是在靜靜聽著有些忘情的探春和段沐成說話,偶爾抬起頭來對望一眼,眼神的交流讓人一看便知道兩人是心有靈犀的。


    過了好大一會子,黛玉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有些晚了,便幹脆讓掌櫃的上了菜,幾人在這淮陽樓中將就著用了飯,黛玉三人不方便在外頭停留太久,便向慕容錚和段沐成告辭回去。


    離了淮陽樓,在馬車上,探春便已經知道今日自己這番行為的確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便有些羞臊地紅著臉不說話,黛玉惜春見了也隻笑笑裝作不知道,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過一會子,探春見兩人並沒有取笑自己,便也放開了和兩人一路玩笑著回府去。


    黛玉等人離開之後,慕容錚方才問在一年低頭喝茶的段沐成道:“二皇子覺得這位賈家三姑娘如何?”


    段沐成笑了笑說道:“這位三姑娘倒是也罷了,隻是我瞧著倒是那位林姑娘甚好。”說著見慕容錚微微變了臉色,便連忙擺手笑道:“行了,我知道林掛寧是慕容公子的未婚妻,這話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也犯不上一臉和我有仇的樣子。”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見這位三姑娘言語之間不失爽朗闊氣,言談之間也不似尋常閨中小姐那般扭扭捏捏,當真稱得上是不讓須眉,隻怕是那些正經的皇室公主郡主,在見識上也不及她。”


    慕容錚聽見這話便知道這事情已經成了一般,隻是不知道這位段公子可願意放棄正經的皇室公主,畢竟探春不是皇室中人,將來他手中的籌碼便要小得多了。


    “我聽段公子的意思倒是對這位加三姑娘頗為滿意,隻是不知道段公子是想要坐享齊人之福呢,還是要‘弱水三千隻取一瓢’?”慕容錚饒有趣味地看著把玩著手中茶盞的段沐成。


    段沐成笑了笑說道:“慕容公子說笑了。我打的若是齊人之福這樣的主意,便不用千裏迢迢到天聖王朝來跑這一趟了,隻將和親的醫院和皇帝陛下說了便好。”說完瞅了瞅慕容錚的臉色說道:“更何況在我們南疆,靠女人得來天下的男人是最讓人瞧不起的,隻是不知道在你們天聖王朝可是這樣?”


    慕容錚聽見這話也不生氣,隻是淡淡笑著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好。隻是段公子今日既然這樣說了,那將來見了皇上,還希望段公子不要改口才是,不然這事情可就不大好辦了。”


    段沐成至此方才悄悄鬆了一口氣,連忙朝著慕容錚笑道:“既然這樣,這事情便拜托慕容公子幫忙周旋了,還請慕容公子多多費心才是。慕容公子和林姑娘成婚之日,我必然要送一份大禮。”開玩笑,那些個公主郡主的,那個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除了整天雞爭鵝鬥的,哪裏還會別的了!若是當真去了中經的公主回去,還不得將她好好地供起來,若是那樣,自己這日子也不用過了。當皇帝是可以的,可是若是讓自己這一輩子的幸福都葬送在刁蠻跋扈的公主手中,想想便覺得毛骨悚然。


    慕容錚看著段沐成在自己跟前笑得燦爛,心中方悄悄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事情是十拿九穩的了,隻是賈府中三位姑娘,現如今已經解決了兩個,隻是那四姑娘如今年紀太小,倒是不好用婚嫁這樣的法子來辦了。想到這裏,慕容錚也有些發愁了。


    段沐成見慕容錚眉宇間似是有些煩惱,便問道:“不知道慕容公子可還有什麽事情煩惱的?”


    慕容錚想了想,反正這小子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這事情便也不必瞞他了,便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段沐成聽了這話笑了笑說道:“這個倒是也不是什麽難事。你怎麽竟是糊塗了不成,若是說要離了賈府,法子多得是,不過是將來說出去這四姑娘的名聲不大好聽罷了。隻是如今這狀況,若是還要顧著名聲,那就難了。”


    慕容錚如何不知道段沐成打的主意,便搖了搖頭說道:“不成,同樣的法子已經出來了一個二姑娘,若是這四姑娘再這樣,隻怕黛兒不會饒了我。再說了,如今也沒到了要不顧一切將人送出去的時候,還是先放一放再說罷。”


    段沐成心中暗笑慕容錚對黛玉竟然是千依百順的,卻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後對探春隻怕比慕容錚還要過分,隻笑著說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隻是還要看這位四姑娘可願意隨著我到南疆去了!”說完朝著慕容錚點了點頭。


    慕容錚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段沐成的話中之意,也不禁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想來賈家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姑娘家和朝廷翻臉,失去了這樣一個飛黃騰達的大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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