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到了街道上,卻是一片鑼鼓聲聲響,她看了看四周的景致,心裏鬆了口氣,還在京城當中。


    盡管天上還在飄著雪花,可街市上依舊人流如潮,她朝著聚賢樓的方向而去,想知道為什麽他們一點動靜也沒有,恐怕是出了事,也不知道那上官絮如今在籌謀著什麽,她隻想知道他們是否安好。悌


    剛轉了一道牆角,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她頓時僵住,不知該繼續前行還是就此打住,是玉的聲音,一月未見,想念已她痛心蝕骨,心裏的激動讓她無法壓抑住。


    想要又恐懼的極端心理讓她近乎崩潰中,但那兩人卻已顯然看見了她,頭上傳來慕蓮君溫和的聲音:“姑娘,你沒事吧……”


    她渾身一震,心裏天人交戰著,最後陡然抬頭,聽見兩道抽氣聲,心裏一陣發酸,想要開口,才發現自己發不了聲,心裏驚怒交加,難怪那上官絮會留她性命,卻是早已做好了萬全之策,不但將眸色掩去,聲帶未有受損,那便是那璿璣施了邪法,心裏悲憤自悔,在看見那兩人眼裏的陌生和伴著驚駭的同情目光時,心如被冷水潑下般。


    “姑娘,看你也是個可憐人,這裏有些銀子,你拿去吧,但不要再這樣到門口來,會影響店裏生意的。”悌


    慕蓮君彎下身,放了一個錢袋給她。


    眼淚啪地掉下落在雪上,她死死的瞪著那錢袋,他們竟一點也認不出她來了……諛


    心裏的悲傷一點點湧起,不能開口隻得緊緊咬著唇,蓄淚的眼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兩人,最後終於頹然的垂下。


    還沉浸在痛苦之中,耳中卻聽見讓她瞬間僵住的聲音,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漆黑的瞳孔倏地一陣緊縮,看著那個女人從門裏走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一手挽著玉一手勾著慕蓮君,說了些什麽她沒聽清,隻覺得仿佛數道雷劈在了身上般,驚怒交加,恨意翻滾如潮水般幾乎將她瞬間淹沒。


    那女人終於看向了她,表情似受了驚嚇般的退後了一步,隨即又走了上來,滿臉欠意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姑娘你怎麽趴在雪地上,是身體不舒服嗎?”


    說完又抬頭朝慕蓮君道,“她好可憐,我們幫幫她吧……”


    慕蓮君歎息了聲,又道,“晴,你救得了一個人救不了天下……”


    她隻能用力的瞪大眼,看著那個和她有著同一張臉的女人,這是夢境還是真實,他們後來說了什麽她沒有聽見,隻是覺得那兩道低沉好聽的男聲如今異常刺耳,心已疼得發麻,你們怎麽能這樣對別的女人說話,怎麽能認不出她,隻是變了一張臉,隻是變了一張臉啊……


    上官絮,你果然狠,還很聰明,搶了我的位置搶了我的人我的愛……


    抬眼看著那相偕而去的三人,隻希望自己就這樣瞬間消失掉,難怪一切沒有改變,變的隻有她,隻有她。


    她死死的盯著那女人回過頭來,紅色的血眸朝她勾起一抹笑,她麵如如灰,渾身被雪水浸濕,四肢的傷處抽痛著,她看了眼麵前的錢袋,上麵繡著精致的蓮花,可她卻不想再看一眼。


    轉了身子,往回而去。


    上官絮嘴邊勾起抹得意的笑,忽地叫住四周一旁的幾個小叫花子,附耳說了什麽,又丟了一袋錢給他們,那些衣衫破爛的叫化子立刻點頭飛奔著跑了。


    溫采玉好奇的道,“娘子,你又在作什麽?”


    她嘿嘿一笑,又道,“我隻是見剛剛那人太可憐,剛剛探了她的脈息,已是廢人一個,生活怕是無法自理,我讓他們平時多照顧著……”


    “那人的遭遇確是讓人同情,那張臉也太慘不忍睹了……”


    溫采玉麵露扼腕表情,心裏升起怪異感來。


    慕蓮君不置可否,隻是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眼身邊的女人,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風晚晴剛奮力的挪動爬回小巷子裏,就見一群滿臉髒汙的乞丐跑了進來,她抬起頭,那群叫化子驚叫了一聲,後退了數步,那前麵的胖子捅了捅旁邊的夥伴,“這,這是人還是鬼,好可怕……”


    “你管她是人是鬼,反正咱們收了錢就辦事兒,說不得下次那小姐還會再次給賞錢呢!”


    那瘦子眼裏也是閃著害怕之意,但聽那人說她動彈不得,細看了下除了臉醜陋了點倒也沒什麽可怕的,又朝那幾人呦喝了聲,一群人急衝過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她沒有還手的力,隻能咬著唇承受著身上雨點般的踢打,那胖子看她被揍了半天不吭一聲,啐了口唾沫,“喲嗬,看不出還是個硬骨頭,人家小姐說了,要我們好好伺候你,兄弟們,好好的揍她,可不能將她打死了!”


    那胖子眼裏閃著狠色,瞥向一旁雪地裏的木頭,掄起一根握起便打了下來。


    痛!指甲深深地在雪地裏抓出一條痕來,腿部傳來的痛讓她幾乎暈厥,臉上被踢中一腳火辣辣的灼燒般的痛著,等那幾人打得在一旁隻剩喘氣的份了,才啐罵了兩聲離去。


    全身痛不堪言,她動了動手指,緩緩抬起頭來,身上沾滿了雪花,隻能靠著手肘一點點挪動著,每移動一下身體便疼得直冒汗,她想要這樣睡去,可不能,不甘心,不舍得,雖然失望他們沒有認出她,卻又慶幸著,如果認出她是不是也是那樣恐怖的表情,或是嫌惡,她不敢想,但她無法舍


    棄。


    現在看來他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便放心了,接下來該怎麽走,她卻不知,也許明天她就如剛剛般被人打死在街上,她不敢想,她還想見他們,想見孩子們。


    如果再這樣呆在雪地裏,恐怕明早便多了一肯凍屍,手腳發麻,針一樣的刺痛著,每一次前進都用盡了全力,她隻能暗咬牙,繼續用著龜速在街邊爬著,一路行人的眼光,她已毫不在乎,最痛苦的她都已承受了,便再沒有更可怕的了。


    身體越來越冷,動作亦越來越慢,眼睛對著雪看久了開始發疼,有些重影,一路受著白眼和唾沫星子,她隻是低垂著頭,等到身體實在無力了,隻能俯在雪裏輕輕喘息著,麵前突然多了一雙黑色的小靴子,她沒有動,實是沒力了,這人卻半天沒有繞開。


    “喂,你怎麽睡在別人家門口,快讓開!”


    頭頂上終於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隱隱有些耳熟。


    她懶得動,不是她故意要擋而是實在精疲力竭了。


    那人終於不耐的蹲了下來,一把揪起她的衣,卻在看清她的臉時嚇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她心裏一痛,抬起眸時卻是一驚,這,這人不是唐禹麽?


    “醜八怪,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嚇本少就是你的不對了,還不快滾!”


    唐禹趾高氣揚的說著,揉著臀部站了起來,卻見她說了半天既不吭聲也不動,心裏頓時火了,又蹲下了身,再看那慘不忍睹的臉時已沒了先前那般可怕,但心裏還是有些毛毛感。


    “你再不走,可別怪本少不客氣了!”


    風晚晴翻了個白眼,她今天已是人生百味盡償夠了,這臭小子也想來給自己氣受?


    她就算殘廢了,也還不需向他低頭,看準他指著自己的青蔥般的修長食指,一抬頭狠狠的一口咬了上去,唐禹大叫了一聲,用力的抽出來。


    卻見手指上兩個深深的牙印,還有隱隱的血絲冒出,心裏勃然大怒,一掌提起了她,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兩條雙臂無力的搭在兩側,手一鬆,果然見她砰然倒地,眼底的怒意瞬間斂去,這才又蹙眉問道,“你不能行走?”


    風晚晴冷掃了他一眼,未語。


    “你不能說話?”


    他繼續追問。


    她沒說話,隻是困難的翻過身,轉了方向,想要繼續爬行,她要找個地方休息,一天沒有吃飯已是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卻在下一刻人忽的升空了,她心裏一驚,轉頭對上唐禹橫眉瞪她,“別以為少爺是可憐你,你咬了本少爺尊貴的金手指,就想拍拍屁股走了?”


    風晚晴瞪他,誰要他假好心了!


    “喲,長得醜也算了,脾氣還這麽差,還朝小爺我瞪眼兒?醜人兒,你是不是身體廢了,連腦袋也壞了?”


    唐禹氣歪了,不知自己怎麽就突然生了好心了,明明平日的自己最討厭的就是乞丐什麽的,還是這人實是太悲催了些,才讓他生了少得可憐的憐憫心來?


    “少爺,她是?”


    迎上來的小廝偷偷看著他懷裏的女人,心道這少爺莫不是想開了,竟然抱女人回家來。


    卻未想那女人忽地抬起頭來,朝他一笑,那恐怖至極的臉嚇得他差點尖叫出聲,駭白了臉保持著安全距離,心想少爺是怎麽了,竟然抱著這麽個比鬼還恐怖的女人進門,他要趕緊去告訴大老爺才是,一邊想著急著想要轉身而去,未想少爺卻叫住了他,“阿離,去哪,還不快來伺候少爺我?”


    那叫阿離的小廝苦著一張臉走了回來,跟在他背後,又聽他哼道,“今天的事兒不準告訴爹爹和奶奶,知道嗎?”


    那阿離扁著嘴,嘰嘰咕咕了幾聲,最後憋出一句話:“少爺,雖然您年紀不小了,娘子又失蹤了,你也不至於隨便找個,找個這樣的女人來吧……”


    要這女人做了他的少奶奶,那他不是天天要做惡夢嚇死了,就剛剛那一眼就嚇得魂飛魄散了。


    “迂腐,救人如救火,你沒看她快凍死了麽,少爺我難得好心,你怎麽就愛挑刺了!”


    那女人一頭秀麗烏黑的長發垂在背後,雙眼緊閉著,似在隱忍什麽,滿是傷痂的臉上布滿了汗珠,細細一看也沒那麽可怕。


    感受到探視的目光,她冷冷的睜開眼,對上唐禹愕然的表情,她微怔,又露出笑來,不管怎樣,這人總算救了她一次,身體慢慢回暖,鑽心的痛意也減少了些許。


    她手指在木桶邊緣輕點了兩下,示意自己已經好了,阿離急忙捧著衣服上前,卻垂著頭,實不敢抬頭看她的臉,唐禹看不得他扭扭捏捏的樣子,走上來抱起她,熱水灑了一地,阿離驚呼著,又將衣服遞上。


    為她穿好衣物,這才鬆了口氣,風晚晴緊閉著眼,肚子實是餓得難受,想著怎麽讓他明白,腹部卻打起豉來。


    唐禹變了臉色,不悅道,“少爺我才剛伺候你更衣,又想著要我伺候你吃飯,沒門!”


    風晚晴橫了他一眼,誰讓你伺候了?那一眼在唐禹看來卻變了個調,怎麽都有股幽怨的味道,又看她虛弱的氣色,認命的對阿離吩咐著,“準備些吃的來,快點!”


    風晚晴甚是意外,這人真的轉性了?忽又湧起悲哀感,現在的她連拿碗的力量都沒有,如何能再拿回自己的東西,讓她生不如死,上官絮真的做到了。


    唐禹將她抱在了貴妃椅上,一垂眸,卻看見她眼裏湧起的悲傷,還有那懸在眼尾的淚珠,心髒像被紮了一下般,那樣的難受不舒服,沉聲道:“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以後我會幫你找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風晚晴偏頭看向他,眼裏閃著迷惑,又眨了眨眼,將水意逼


    “胡說什麽呢,少爺我會這樣沒眼光?再怎麽也不會找這麽個醜人,還有別在我麵前提什麽娘子的事!”


    他一臉惱怒的說著,阿離看他生氣了不敢再多說,又見主子將那女人抱著進了臥房旁邊的屋裏,怎麽看都覺得那女人有些奇怪,但在主子的瞪視下又不敢多問。


    “阿離,去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來,記著,別讓爹爹發現了!”


    阿離皺著眉,無聲的出了去,不讓大老爺知道,哪能啊,府裏還有位萬能管家呢,哪能瞞得過她的耳朵和眼睛。


    風晚晴瞪著頭頂的蘇繡圖,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同情心了,竟然把一個他眼裏的乞丐抱進了家來,實是費解。


    正在思忖間,卻看到唐禹伸手去扯腰帶,眼睛都快跳出來了,這人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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