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死裏逃生歸來,王夫人驚嚇中又似看到了希望,巫蠱這麽大的事,皇上怎麽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她打發回來了,難道根本沒想怪罪與她?忐忑不安的等候了數日,一直沒有宮裏的消息傳來,王夫人漸漸放下心,也許是皇上看在哥哥的麵子上不追究了吧。


    王夫人手中攥著耳墜子,在房裏不安的來回走著,這麽名貴的耳墜子,隻有寶釵會有,鳳丫頭也有可能,但她從來不進小佛堂。


    布偶留在寶釵那裏始終是個禍患,一旦寶釵將其宣揚出去,別皇上本沒想治她的罪也不好輕饒,那時即使是哥哥王子騰的麵子也不好用了,輕則有牢獄之災,重則將會開刀問斬,不但帶累家族跟著失去名譽官爵,依著皇上對黛玉的寵愛程度,隻怕全家要跟著受罪。


    “寧心”


    寧心應聲而入,王夫人見左右無人,帶著討好的笑容問道:“你瞧著咱家這寶二奶奶,最近這段時間有什麽異常嗎?”


    異常?寧心仔細的回憶起來,說道:“好象對太太不象從前那麽恭敬了,以往寶二奶奶可從沒有越過太太自已做決定的時候,最近仿佛事事都自已做主。”


    看看吧,連寧心都有這種感覺,王夫人愈加不安,寶釵必然是因為手中有了她的把柄才輕狂起來,她究竟想幹什麽,難道想告發她,自已待她可不薄啊。


    “玉釧,去把寶二奶奶跟前的鶯兒叫來。”自打出事,王夫人不敢使喚寧心,有事隻打發玉釧去做,惹的玉釧明裏不敢說,背地裏叫苦連天的。


    不大功夫,鶯兒就來了,王夫人滿心想令寧心回避,隻是張不開口,可這事又耽誤不得,心一橫問道:“鶯兒,我記得你家奶奶有一對牡丹花樣的耳墜子。”


    “太太記性真好,是有這麽一對。”


    “是不是少了一隻?”


    鶯兒驚奇的說道:“可不少了一隻,太太怎麽知道的,那日不見了耳墜子,奶奶翻箱倒櫃的找了足有半日功夫呢。”


    王夫人拿出自已收起來那隻問道:“你瞧瞧這個是不是?”鶯兒就著王夫人的手中看了兩眼,說道:“是我們奶奶的。”


    “你確定?”


    “這是京城時興的新式樣首飾,大爺知道奶奶最喜歡牡丹,特意為奶奶打造的,奶奶一向不在意這些金啊銀的,唯獨對這套首飾情有獨鍾,自從送了來就一直戴著。”


    “這麽說……這副耳墜子,你二奶奶是從不離身的。”王夫人肯定的說。


    鶯兒忙答了個是,等了半日也不見王夫人發話,更沒有讓她把東西拿回去的意思,正不知所措的站著,王夫人擺擺手讓她回去,鶯兒這才感覺太太有些怪異,又不敢發問,出了榮禧堂一路小跑著回去尋找寶釵。


    寶釵正在房裏幫助寶玉溫書,相處的時間越久,越發覺得寶玉自有一種靈性,看寶玉給外人的樣子,一向是不肯念書的印象,可他若略一經心,沒有不通的,隻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寶玉如了太太的心願愛讀書,卻把兒女情長給拋到腦後了,襲人跟在他身邊這麽久,走的那天,他僅僅是抬頭看了一眼,任憑襲人哭的淚人似的,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啊。


    寶玉每逢看書,遇到喜歡的句子總是抄錄下來,這日正好讀到喜歡的,寶釵幫忙按著書頁,寶玉拿出紙筆來抄寫,已經抄好了一頁,背麵還有幾句話,可等了半日,也沒見寶釵翻頁,抬頭一看,寶釵似若有所思。


    “寶姐姐,你怎麽了?”


    寶釵笑笑說道:“我走神了,累你久等。”說著翻過書頁看寶玉繼續寫字,以麵若桃花來形容一個青年男子實在不恰當,可寶玉的容貌果真俊美,難怪府裏都成了這個樣子,北靜王爺偶爾還邀著他過府一敘。


    看寶玉放下毛筆,寶釵微笑道:“我心中似有不安,你陪我出去走走?”


    “好。”難得寶釵有興致,寶玉連忙答應著,各自穿好了大衣裳,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外走去,立春已經有些日子,太陽仍然隻發出淡淡的光,天還是那麽的冷。


    遣散了家仆,以致園中無閑人打掃,剩下的人除了支應老爺每天到衙門辦公,還要打掃院落,準備飲食,看著花池子上蓋滿了積雪,寶玉的心情愈加不好。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已經進二月了,太陽怎麽還是整日躲在雲彩後麵,自從那年入京,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冬天的蕭瑟。”


    聽身邊的寶釵發著莫名的感慨,寶玉卻忽然想起今天已經二月初二,那寶姐姐的生日……


    “寶姐姐,府裏連日亂的連你的生日都沒好生過,今晚上讓她們弄幾個小菜,我給你過個生日。”寶玉心懷愧疚,不但沒給寶釵過生日,還過了十幾天才想起來,難怪寶姐姐最近臉色不好。


    因為沒過生日,寶釵當初確實有些失落,但和賈家這一陣子出的事相比,她一個小小的生日又算什麽呢。大難臨頭各自飛,還沒到大難來臨的時候,家不是也分了嗎,二老爺得了兩千五百兩銀子,被太太收起來了,太太明知家裏的日常花費使的都是她的嫁妝,卻一兩銀子都不肯掏。


    “你有這心,我比得了什麽寶貝都高興,說起來,今天已經二月初二,過些天就是宮裏皇貴妃的生日,我想著,咱們是不是該送份禮物,好歹姐妹在一起這些年,往年都在一起,如今別說在一起過個生日,連見麵都難了。”


    說起這個,寶玉更加慚愧,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日,在他心裏記的牢牢的從來不曾忘卻,也琢磨了一篇祝壽賦,預備著到那日寫出來。隻是寫出來,遙祝黛玉生辰就好。


    “宮裏會有人給林妹妹過生日的。”


    “咱們送份什麽樣的禮物好,我早就想過了,哥哥給我打了幾樣首飾,有一套玉質蘭花,瞧著即顯的貴氣,又很雅質,托人送進宮去可好,以咱們兩人的名義?”寶釵試探的問著,麝月說二爺最近兩天總是莫名其妙的歎氣,也常翻看從前的詩冊子,看書時還說起過有關花朝節的事情,寶釵一聽就明白了,黛玉的生日快到了。


    “就是一副字,一副畫,林妹妹也會喜歡的,我心裏想了一篇祝壽賦,等寫出來咱二人斟酌一番,覺得不錯再呈上去。”


    一陣北風吹來,天也陰暗許多,寶釵抬頭望去,剛才天空中還隻飄浮著幾朵白雲,沒多大功夫雲多了,太陽時隱時現的,溫度立時降了下來。


    “要變天了,咱們回去吧。”寶玉提議著。


    是啊,要變天了,兩人相攜著往回走,遠遠的看見一個人影,似乎是鶯兒在四處張望著。寶釵停住腳步,臉轉向寶玉問道:“寶玉,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思念我嗎?”


    寶玉不解其意,看寶釵一臉的平靜,又不像有事的樣子:“你要去哪?”


    寶釵笑著搖搖頭說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看好好的榮國府,如今不也四分五裂,禍福是最難預料的。”


    “寶姐姐,為什麽這樣傷感?也是,家裏亂成了這個樣子,隻有你忙裏忙外的,誰也幫不上你,太太說三妹妹知道家裏窮了,留在宮裏躲清閑,唉,咱們家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再怎麽也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挪用了林妹妹的家產,原來以往咱們過的奢華日子都是……”寶玉實在說不下去,別說見不到黛玉,就是有機會可以見到,他也沒臉相見。


    鶯兒終於發現了寶釵所處的位置,奔著這麵小跑著過來,寶玉衝寶釵點頭笑著,先回房去了,鶯兒說道:“奶奶,那個耳墜子找到了,原來在太太那兒。”


    寶釵的心就像被一記重捶敲打過一般,因為喜歡這套首飾,寶釵也不更換,一直戴著,直到那日拿到了布偶,寶釵對鏡理妝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隻,在自已屋子裏找了半日也沒找到,坐在床上仔細回憶著,明明一直戴著的,怎麽突然就掉了。


    昨兒晚上除了太太的小佛堂,再沒去過別的地方,總不會湊巧掉在那裏了吧,寶釵連早飯也顧不上吃,順著原路向榮禧堂走去,直到見到王夫人,並聽說她有了異常之舉。


    寶釵的心裏咯噔一下,終於明白這些日子為什麽太太對自已格外的嚴厲,頗有故意找茬之嫌,布偶丟失之後,太太心裏有鬼,她一定拿到了這枚耳環,認為布偶在自已手裏,又不能明裏去跟自已要,隻能發著無名火。


    那麽說是自已誤會了?寶釵越想越怕,迅速往梨香院走去,鶯兒不明所以,隻得小跑跟著,寶釵越走越快,心裏不停念叨著,希望布偶還在哥哥手中,希望一切還來的及。


    氣喘籲籲的到了母親房裏,偏偏哥哥沒在家,看寶釵急的那個樣子,薛姨媽連忙打發人出去尋找薛蟠,又問著寶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寶釵淚痕布滿麵頰,口口聲聲隻是說道:“是我想錯了。”


    一家人焦急的等待著,隻聽院內有腳步聲,寶釵迎了出去,卻是玉釧走了進來,玉釧一見寶釵就道:“二奶奶,快回去看看吧,刑部郎官宋大人領著好些兵進了咱們府中,此時正在太太院裏呢,說咱們太太行巫蠱詛咒皇貴妃,要拿了問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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