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年賀的腦袋撞在一塊堅硬的岩石上,爆發出一聲脆響。


    “哎喲!”


    他忍不住以手抱頭,慘叫一聲。


    也不知這是何種材質的石頭,以他混沌境的強橫肉身,竟也沒能將之撞破分毫,反倒是自己頭上鼓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


    “好痛!”


    耳邊突然響起了邢苛的呼痛聲,聽得年賀滿頭黑線,暗暗罵娘。


    這已經是他第六次被邢苛逮住,並且瞬移到鳥不拉屎的極遠苦寒之地。


    年賀當然不甘心留在那裏,每一次都會想盡辦法離開,試圖重返王庭。


    可每當他跑出一段距離,邢苛便會及時出現,憑借著那惡心的體質,將他帶到更遠的偏僻之地,屢試不爽,樂此不疲,搞得年賀煩不勝煩,卻又無可奈何。


    但凡對方是個敵人,此刻早已戰力喪失,被年賀反手製住。


    可偏偏邢苛對他,是真的沒有一點敵意。


    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帶著年賀離開戰場,就連傳送的落點都十分隨機,而非刻意選擇。


    這也是為什麽在年賀的腦袋與堅石碰撞之際,邢苛同樣被砸得鼻青臉腫,呼痛連連。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做法,直教年賀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姓邢的!”


    腦袋又一次和石頭來了個親密接觸,年賀終於忍無可忍,破口罵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


    這一刻,他五官扭曲,表情猙獰,哪裏還能看見平素溫文爾雅的模樣?


    “怎麽?”


    邢苛捂著腫起來的臉頰,嘿嘿怪笑道,“不裝可愛了?”


    “你到底想怎樣?”


    年賀對著他怒目而視,“有種堂堂正正和我決個高下!”


    “跟你打架?”


    邢苛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注視著他,“你當我像你一樣傻麽?”


    “我哪裏傻了?”


    年賀心知對方不是會被輕易激將之人,強行壓下怒意,一字一句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鍾文都已經倒台了,率土之濱也是日暮西山,既然王業先生願意給機會,我另擇明主又有什麽問題?”


    “除了你小子。”


    邢苛險些失笑道,“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能將背叛描繪得這般清新脫俗的。”


    “你我本就是懾於鍾文的淫威,不得已才屈身於率土之濱。”


    年賀大搖其頭,不以為然道,“如今我不過是找到了脫身的機會,何來背叛一說?”


    “好口才!”


    邢苛連連拍手,高聲讚道,“你不去教書,著實是可惜了。”


    “倒是你。”


    年賀話鋒一轉,“被鍾文當狗似地隨意差遣,居然還能任勞任怨,甘之如飴,也不知道是圖些什麽。”


    “老子高興。”


    邢苛嘿嘿一笑,“你管不著。”


    “難道是為了黑寡婦?”


    年賀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鍾文隻是送出一具屍體,居然就能讓你心甘情願地給他當狗,真是做的一手好買賣!”


    “你……”


    聽他辱及柳漪嫻,邢苛臉色一變,表情瞬間陰沉了下來。


    憤怒罷!


    你越生氣,就離死越近!


    年賀心中暗喜,便打算繼續出言刺激對方。


    不料看似就要發怒的邢苛卻突然笑了起來。


    “好險好險。”


    隻聽他嘿嘿怪笑道,“差點就著了你的道了。”


    “小弟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年賀心裏一咯噔,強行擠出一絲笑容,“絕無算計邢兄的意思。”


    “數月之前,老婆大人便曾提醒過我。”


    邢苛並不理他,自顧自道,“說是萬一和你對上了,你這小子定然會利用她來激怒我,要我早做提防。”


    “黑寡婦?”年賀愣了一愣。


    “不錯。”


    邢苛點了點頭,“所以任何關於老婆大人的壞話,我都已經聽過無數遍了,早就爛熟於心,你這點小伎倆,根本就不痛不癢,哪能讓我發怒?”


    “哈?”


    年賀表情說不出的怪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任何壞話?”


    “不錯。”


    邢苛微微頷首,“無論是她生前的為人處世,還是如今的屍種身份,老婆大人都親自拿出來反反複複地跟我講,就是為了讓我以後聽見別人說出來,再也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為了達到這個效果,我可是整整練習了三個月。”


    “三個月……”


    年賀嘴角微微抽搐,一時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親口對你講自己的壞話,還接連講了三個月!


    黑寡婦當真是為了你好麽?


    該不會是故意想趕你走吧?


    他越想越覺得難以理解,腦海之中不禁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明白了麽?”


    邢苛哪知道他在想什麽,兀自洋洋得意道,“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是不會動怒的,勸你莫要白費功夫了。”


    “等等!”


    年賀突然靈光一閃,“邢兄剛才說,黑寡婦在幾個月前就讓你練習情緒控製,可那時候小弟分明還是率土之濱的一員,與你們夫婦並無衝突,她為何要刻意針對我?”


    “老婆大人說過。”


    邢苛仰著腦袋,愈發得意道,“你這家夥看似脾氣溫和,其實冷漠陰毒,城府極深,根本就沒有忠誠和道義可言,但凡逮著一個機會,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背叛率土之濱,屆時老子的體質,就是你最大的克星,如今看來,她果然是料事如神。”


    年賀不禁愣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當年在蒼嵐之虛,他和黑寡婦算不上朋友,也談不上有仇,即便偶爾遇見,也沒有任何像樣的交流。


    他怎麽都想不到,就是那麽幾麵之緣,自己的性格竟已被對方看透。


    好可怕的女人!


    腦中閃過黑寡婦嬌俏嫵媚的容顏,年賀忽然打了個冷戰,感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說完了麽?”


    就在他失神之際,耳邊又響起了邢苛的聲音,“說完就該走了。”


    “不……”


    年賀臉色一變,一句“不要”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覺眼前一晃,待到回過神來,四周已是景色大變。


    入眼處盡是高聳入雲、煙霧繚繞的山脈,連綿起伏,層層疊疊,根本望不見盡頭。


    山巒如刀削斧劈,峰頂積雪皚皚,閃爍著幽藍的寒光,仿佛是天地間最冷酷的守護者,隔絕了一切生靈的闖入


    山腳下,是廣袤無垠的荒蕪平原,土地寸草不生,唯有裸露的岩石與細碎的砂礫在烈日下泛著慘白的光芒,宛如一片巨大的白骨之地,訴說著過往無數生命的消逝。


    在這裏,天空似乎也失去了色彩,厚重的迷霧連陽光都難以穿透,令整個世界都顯得更加陰冷和壓抑。


    這是怎樣的一片絕地?


    任何的生機和活力,都仿佛與它格格不入。


    又來?


    感受到這苦寒之地的陣陣陰風,年賀的表情瞬間耷拉下來,苦著臉暗罵不已。


    顯然,他又被邢苛帶到了一片從未來過的偏僻苦寒之地。


    這裏的條件,甚至比先前那幾次去的地方還要嚴苛數倍。


    “姓邢的,你特麽……”


    年賀越想越氣,扭頭待要喝罵,視線之中卻已沒有了邢苛的身影。


    除了他,四周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生靈。


    一陣陰風吹過,年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望著眼前荒涼破敗的景象,他鼻子一酸,突然有些想哭。


    ……


    “噹!”“噹!”“噹!”


    戰場上,嘹亮而悠揚的鍾聲依舊不斷響起,而率土之濱的高手們,也在一個接著一個地蘇醒過來。


    該死!該死!該死!


    眼瞅著麾下的岩土巨人被屍種、毒物和妖禽組成的大軍血虐,東方塢坨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暗罵不已,目光不自覺地環視四周。


    雷之主宰和心靈主宰已然戰死,明玉虛和段天金俱都陷入苦戰,就連原無極和王業也被牽製得死死的,來自外界的天下群豪更是被揍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唯有鄔蘭馨高居寶座之上,神情凝重,一言不發,不知在醞釀些什麽。


    照這個趨勢下去,但凡混沌之主不及時趕回來,這一戰的結局幾乎已經注定。


    晦氣!


    老頭歎了口氣,突然眼神一凜,右手一揮,數道灰影自袖口疾射而出,同時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在背後緩緩站立起來,腦袋直插雲霄。


    他竟是將剛被斬殺的六合等眷屬以及土元素之靈泰坦又重新釋放了出來,顯然是被逼急了,已經等不得他們的傷勢徹底恢複。


    “吼!!!”


    不料泰坦才剛登場,便有一道璀璨的光柱自遠處呼嘯而來,石破天驚,將他的碩大身軀狠狠洞穿,霸道的吼聲裂石穿雲,響徹四方。


    半魂體之王一哥,終於蘇醒了過來。


    而僅僅挨了它一擊,泰坦那頂天立地的軀體便瞬間崩潰,化作無數碎片,緩緩飄散於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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