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佐和真妮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了,好像兩夫妻,又好像兩個陌路人。他們有時候走在一起,但分開的時候更加多一些,用“掛名夫妻”來說,更為恰當。


    過完年,周佐去了上海,而真妮則去了深圳,兩地相隔那麽遙遠,仿佛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真妮對此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她心裏的確有些希望周佐會和她同在深圳,但又不好意思開口。不知什麽時候,兩人陌生到這個地步。


    真妮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會對那裏有一種依戀,雖然明知深圳裏有許多惡棍,但她覺得毫無所謂,現在的中國哪裏沒有惡棍?當然,除了香港。


    真妮又回到以前那間商場上班,她工作那麽積極,認真,待人又真誠,所以,以前的同事都十分歡迎她回來。她搬到公司的宿命裏住,每天上班下班,日子過得飛快。


    無數的工作狂在路上快步而走,而真妮今天似乎有些心事,她放慢了腳步。她忽然想起和周佐同居的那段時光,側頭看看那個方向,徘徊了許久,終於還是朝著那裏走了過去鬮。


    她想:我隻是到那裏看看,不知房子還在不在?


    房子當然還在,它又沒有腳怎麽會走呢?除非,除非被人強硬拆遷!真妮對著眼前這幢千瘡百孔的舊樓發呆,隻見牆壁上已經拉起了封條,寫著幾個大字:“拆!拆!拆!”真妮和出租房的老板娘也有些聊得來,於是打了個電話給她。


    老板娘在電話裏說:“你問起這個真令我感到痛心,我再也沒有房子出租了,而且連我現在住著的房屋也要強硬拆遷,我們一家人和幾房鄰居堅持對抗,他們說,明天還不肯答應他們的要求便要開鉤機來強硬拆除了。唉,賠償不合理,叫我們怎麽走呢?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很火旺,而且有平方米,但他們賠給我們的房子隻有平方米,何況遠離鬧市!你說說,叫我們怎麽答應他們?在一個地方住習慣了,和鄰居也相處慣了,他們卻硬生生地要把我們拆遷,拆的不單單是房子。那些人是不會懂的!哦”


    “我懂!”真妮說,“我也是懷念才來到舊地看看的。”


    “如果個個像你那麽明白事理,這個社會就和諧了,現在隻是他們的嘴巴上說得好聽,根本不顧我們的死活!”


    兩人越說越融洽,老板娘甚至邀請真妮到她那將要毀掉的家作最後的惜別。真妮沒有拒絕,反正她已經下班了,有的是時間。


    那老板娘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長得很肥胖,身材又高,而且穿著寬大的裙子,看上去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真妮站在她麵前幾乎像個小孩子。她這套房被列入拆遷項目是她心裏最大的傷痛,因為她在這裏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了,實在難以接受搬遷。真妮參觀了她的房子,覺得外部雖然有些陳舊,但內部卻裝修得非常漂亮,而且各種家具齊全,料想她一直生活得很好。


    “他們為了達成協議而不擇手段,半夜的時候,我們正在睡覺,他們便會派人拿電鑽來鑽牆壁,甚至用鐵錘鼓打,又在我們的門上張貼恐嚇的詞語。白天卻換上一副笑臉來勸我們,仿佛夜晚所發生的愉快行為不是他們幹的。他們這樣做最終會引起民憤的。”老板娘幾乎想哭泣,用紙巾捂著鼻子。


    “那你們打算如何?”真妮歎了口氣,這種事誰也幫不上忙的。


    “還能怎樣,如果我們硬是不搬,他們早晚會把我們害死為止。”


    “唉,這種強硬拆遷的行為到處都是啊。原來你們也有你們的苦處。”


    “他們老是說為了公共利益,不得不這麽幹,可是賠償方麵他們卻堅持自己的原則,好像有人拿塊來強硬換你的塊一樣,分明是搶劫,卻口口聲聲的說為了公共利益,損害我們的利益來做公共利益,這種混蛋虧他們想得出來!”老板娘越說越氣憤。


    真妮唯有陪聽的份,她知道這位老板娘很愛說話,隻要一開口,便會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真妮能聽她發牢也非常難得,她憋了一天的氣終於吐了出來,請真妮留下來吃晚飯。真妮本來不想打攪的,無奈老板娘就是不讓她走。


    過了一會,老板娘的丈夫和她二十來歲的兒子回來了,大家非常友好地介紹一番。真妮不由得多看了她兒子幾眼,他叫盧達,長得非常高大英俊,唯一的不足是,嘴巴未免太厚了一些,活脫脫的像一個黃皮膚的非洲人。他不像母親那麽愛說話,特別吃飯的時候,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吃完飯,真妮便說要回去了。


    “夜裏有點亂,達兒,送真妮一程。”老板娘對兒子說。


    “不用了吧。”


    “他開車方便一些,你我也說得來,別客氣。”


    真妮隻好感謝一番,跟隨著盧達走了出去。盧達所開的不過是奇瑞這種平價車,看他的樣子卻非常滿意,而且是個熱愛駕車的人。當真妮提到他的車時,他居然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令真妮改變了對他“木頭人”的稱呼。


    第二天,真妮剛下班,走出商場門口的時候,發現盧達的車停靠在路邊,不禁暗暗奇怪。正當她看過來時,盧達的頭從車窗裏探出來了。


    “很愉快又見到你!我送你回去吧。”盧達微微笑著說。


    “哦,我的宿舍就在附近,步行就可以了,謝謝你的好意!”


    “要不,上車出去兜兜風。”


    “我想,不太方便吧?”真妮抱歉的說。


    “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們搬了新家,要不要帶你去看看?”


    “改天一定去。”


    盧達從車上走下來,一下子拉著她的手說:“什麽改天,現在就去!”


    真妮吃了一驚,急忙想掙脫他的手,但被他牢牢地抓住,沒辦法,隻得跟他上車。


    盧達的新家其實一套半新半舊的小房,比起之前的房子簡直是吃虧得太離譜了,不但地方小了一半,而且內部裝修也馬馬虎虎的,想要好一點,還得自己花錢重新裝修。而且,在側麵隻有一個小窗口,不像之前的兩麵窗,光線當然是不足的,白天也要開著燈才不嫌黑暗。


    真妮看著也替他家感到冤屈,這種落差太大了,隻有那些王八蛋才想得出這種交易。盧達也表示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新家,他的活動範圍大大的縮小了,好像大象在森林中被趕入了牢籠裏。


    “你父母呢?”真妮發現隻有盧達一個人在家,不由得奇怪的問。


    “他們去看那台鉤機拆我們的房子。”


    “這樣看著,越看越傷心啊。”真妮搖搖頭,歎息著說。


    “有什麽辦法呢。我從小便在那裏長大的,搬來這裏住,一點也不自在,這兩晚我老是睡不著,什麽都是不一樣的,好像到了別人的家裏似的,沒有半點充實感。”


    “你還不適應罷了。”真妮看見台麵上擺著許多相片,隨手拿起來一看,全是那幢被拆房屋的留影,幾乎每個角落都有拍攝,可見他們對那幢房屋的確感情很深。


    盧達招呼她坐下,又去泡茶,拿水果和其它的小食出來。


    “你太客氣了!”真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難得認識你,我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盧達真的表現得很興奮。


    真妮陪著他笑了幾下,見他眼神裏有些追求的意味,女人對此很敏感的,她心想:他這個人的確很好,但我已經結了婚,怎能和他接近?


    於是,她便開口說出來,叫他別為了她浪費時間了。


    不料,盧達早知道了,他說:“你的事,我聽母親說過了。你和丈夫還好嗎?他怎麽沒有和你在一起?”


    “他在上海工作。”


    “一個在深圳,一個在上海?”


    “是的。”


    盧達低著頭,有些傷感的說:“想不到你們也拆遷了。”


    “呃?”真妮剛想問什麽我們拆遷?但轉念一想,其實他也說得不錯,她和周佐相隔太遠了,一點也像夫妻相處,千裏迢迢的遠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和周佐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重回深圳這段時間,她隻接到周佐兩個電話,都是不痛不癢的問:“你還好吧?吃了飯沒有?工作還可以麽?”


    好像一個朋友和另一個朋友閑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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