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揚起了一陣清風,血腥味更濃。


    鳳迎曦緩緩起身,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心弦顫栗,軀體抖索,眸光帶著淒厲的悲切,臉頰因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不住顫抖著。


    這個男人曾經在自己最為絕望和痛苦時給與了她溫暖,是他將她從可怕的夢魘中拉了出來,是他讓她脫離了那恐怖的記憶,可是如今,他卻又親手將她推入噩夢的深淵!


    燕雪遙,他就這麽恨她?


    就這樣恨她嗎?


    她捂著胸口,任由著內心深處那刺骨的冰寒隨著血脈流動全身,“你就這麽恨我,恨到不惜一切來打擊我,摧毀我嗎?燕雪遙,你就這麽恨我!”


    “小風風……”陶吟風俊美的麵容溢滿了擔憂,他認識她這麽多年,還從未見到過她眼中出現過如現在這般的恐懼。


    燕雪遙,他究竟做了什麽?


    公孫青淵忽然感覺一陣沉重的壓迫襲上心頭,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表情倏轉凝重,眼神更是凜然。


    燕雪遙微微蹙眉,絕世無雙的俊容卻依然是那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平靜。


    鳳迎曦眼簾一垂,右手猛然一揚,重重地擊在那張平靜無波的俊容之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啪的一聲,在寂靜的氣氛中顯得極度的響亮。


    燕雪遙毫無躲避地受了這一巴掌,神情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語氣溫和地道:“先離開這裏再說。”說罷,他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不要碰我!”鳳迎曦叱喝道,聲音尖銳且帶著一股被羞辱的悲憤,他的冷靜,他的溫和,他的漫不經心就像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蠢,燕雪遙,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麽了?


    如玉的手僵在了半空,燕雪遙俊容倏然深沉下來,眸底似帶著一絲怒意:“夠了!”他的話很平靜,極力隱忍的平靜。


    “夠了?嗬嗬……”鳳迎曦忽然笑了起來,就如像秋末初冬的風淒涼蕭索寒冷,瑟瑟冷意直入心扉,身形開始搖晃不定,步履虛浮不穩。


    “姑娘……”


    影一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心頭顫顫發抖,他環視了周圍的狀況,看著那一具具無頭屍首,宛如掉入冰窖內,全身都冷透了,“血影大人……”他的話染上了驚恐的色彩,“帶姑娘走!”


    正想上前衛護主子的血影愣了一下,用極快的速度掃視了他一眼,卻見他滿臉驚恐,“你……”


    “帶姑娘走!”影一的聲音帶來了幾分強硬,“立刻!”


    血影到姑娘身比他晚,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可是他卻很清楚,這個場麵,絕對是姑娘承受不了的!


    血影麵上一凜,立即上前,卻被一道掌風攔住,他目光陰沉,出掌迎擊。


    掌風相會,血影頓覺血氣上湧。


    旋即,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飛鴻般越空掠至,攙扶住搖搖欲墜的鳳迎曦,隻見他一臉擔憂,急切地喚道:“曦兒?”


    血影認清了來人,躊躇了片刻,隨即住了手。


    鳳迎曦臉色慘白,散漫的眸光迎向了一張冷峻的麵容,倏然間,她顫抖的雙手緊握著他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樣,毫無血色的抖唇瓣抖動著,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句話:“血煞宮是嗎?很好,很好!”


    “曦兒,你怎麽了?”夜刹滿目擔憂地問,狠戾的眸光射向了麵前的燕雪遙,有熾烈火焰熊熊燃燒。


    不過是分別了一晚而已,曦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為何忽然間易了容?為何會和燕雪遙在一起?還有,這滿地的屍首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曦兒手中的血紅綢,他也許認不出她來。


    這邊升起了鳳凰花的煙火,他雖然看見了,但是卻沒有想過來一看,如果不是在去錦瑟樓赴約的路上遇見了往這邊趕的水若蘭,如果不是水若蘭認得這信號的意義,如果不是水若蘭認得自己,恐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年前的事情絕對不能再出現!


    “帶她走!夜刹,立即帶她離開這裏!”晚來一步的水若蘭嚇白了一張芙蓉臉,她環視了周圍一下,失了態地詛咒道:“真他媽的,到底誰這麽惡毒!”


    遠遠聞見了血腥味,她就知道事情不好,沒想到居然是最嚴重的一種。


    “立即帶姑娘走!”影一沒空理會暴不暴露身份,一把扯過血影,“你和他一同走,這裏我來處理!”


    夜刹掃了他一眼旋即抱起鳳迎曦掠身而去。


    血影緊跟其後。


    水若蘭擋在了燕雪遙之前,似乎害怕他會阻撓一樣。


    燕雪遙目視著他們消失,沒有絲毫的阻攔。


    陶吟風麵沉如水,長劍一甩,收回腰間,旋即如疾風般追上去。


    公孫青淵卻留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眸光凝視著影一。


    影一恍若未見,對著他拱了拱手,“公孫公子相救之恩,他日鄙主定會答謝。”在場人中,就隻有他一身血腥,沒想到,救姑娘的人居然是他。


    說罷,他瞄了一眼長身玉立的燕雪遙,眸底掠過一絲寒意。


    公孫青淵眼一眯,“閣下是……”


    “公子是聰明人,何必多問呢。”影一唇畔噙著神秘的微笑,淡淡地道。


    公孫青淵神色一凝。


    “你是何人?”燕雪遙眸光一沉,泛著薄薄一層冰冷的氣息。


    水若蘭忽然開口:“他是何人燕宗主就不必要知道了,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燕宗主究竟為何要至我家穀主於死地?”


    燕雪遙雙手負背,神情從容而淡漠,“本宗何時要至她於死地。”


    “燕宗主,明人不說暗話,血煞宮的血衛是什麽樣的玩意,你燕雪遙會不知道?”水若蘭嗤笑道:“當年那丫頭可是信極了你,如今你這般對她,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姑娘風三的弱點,從來隻有一個,而知道的人,天下間絕對不會超過五個,而燕雪遙,就是其中之一。


    燕雪遙冷冷一哼,旋即拂袖而去。


    水若蘭隨即陰下了一張嬌豔的臉,語氣不善地道:“老娘倒是想看看你能猖狂到幾時!那個誰,你不是說這裏交給你處理嗎?那就好好處理吧。”說完,甩手離開。


    風雲城,還真是多事,也許該將穀中的那兩位請出來了!


    “公孫公子可以離開了,這裏在下會處理好的。”影一說道。


    公孫青淵丟下了手中的長劍,問道:“她為何會這樣?”


    影一沉默了片刻,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首,沉聲道:“姑娘五歲那年曾經和無數這樣的屍首呆了七天七夜。”


    公孫青淵悚然心驚,“你說什麽?”


    “具體的情況在下無權泄露。”影一正色道。


    公孫青淵問:“她到底是誰?”


    “在下主上曾經說過,公子是聰明人,所以有些事情,不該過問的,公子還是不要問的好。”影一淡淡地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公孫青淵沉眸凝視了他半晌,嘴唇蠕動,像是還有話說,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轉身,離開。


    “公孫公子,在下主上還有一句話要在下轉告公子,如果公子真的心儀姑娘,可放手追求。”影一肅然道。


    公孫青淵腳步一頓,沒有說什麽,身影一晃,便消失無蹤。


    影一收回視線,抬手一揮,隻見,無數道人影飛入,一炷香後,地上的屍首消失了,餘下的血水也被層層泥土掩蓋。


    小山坡上,風平浪靜。


    公孫青淵一路疾行,卻壓不下心頭澎湃的思緒,如果他沒有記錯,那人他應該見過,兩年前,先帝病重,他奉召前去醫治,就在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聖上身邊見過那個人,他口中的主上應該是當今聖上,可是他口中的姑娘又是誰?她是蝶穀的穀主,不該和皇室中人扯上關係,然而那人言語中卻是處處敬畏,大夏皇室中,除了一個女子之外,他真的想不出還有誰?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她,那方才那人又怎麽會傳出那句話?


    如果風三真的是她,當今聖上怎麽可能讓他去追求她?


    忽然,一道陌生的氣息由身後傳來,他驀然回首,低喝道:“誰?”


    須臾後,一道白影掠到跟前,來人一襲白色儒衫,清雋不凡,風清月朗,隻是眉宇間帶著病態。


    “世子。”


    雲沐澤神容冷峻,“公孫公子一向是謙謙君子,這次為何不問自取?”


    公孫青淵溫潤如玉,“世子錯了,在下不過是完璧歸趙而已。”


    雲沐澤眼瞼一垂,冷淡孤清,“她是風三?”


    公孫青淵目光凝定,“是。”


    雲沐澤氣息陡然一變,清冷冰寒,“別……動……她!”


    公孫青淵輕輕一哂,“世子傷勢未愈,還是回去好好休養吧,免得讓曲小姐擔憂。”說完,徑自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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