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淩眼裏,父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他有著高大的身材,非凡的武藝,英武睿智,深情自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絕世好男人。


    在小時候的記憶中,父親就像一座山,能將她高高的扔上天空,穩穩的將她托在手上,像鳥兒一樣飛,令她深切的感受到了男人強悍的力量。


    她不會害怕,隻會發出咯咯咯清脆的童笑,用笑聲來表達對父親的信任和喜愛。


    那時,母親總是笑靨如‘花’的在邊上看著,一聲聲的叨嘮沲:


    “哪有你這樣的父親?不知輕,不知重,當‘女’兒球似的‘亂’拋‘亂’扔。悠著點吧!”


    父親很聽母親話的。


    他既霸道,又疼妻鄒。


    在人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恩威並重的統治著一片錦繡河山。


    在人後,他是慈父,是給了母親六宮唯一寵愛的尋常夫婿。樂於在閨房內,做一個平凡的男子,喜怒哀樂隻為母親所動。


    母親既溫柔,又強勢。


    在人前,她是人人敬重的皇後,是旃鳳的皇,她用自己柔弱的雙臂為父親撐起了半邊天。


    九華的一統,有母親一半的功勞,哪怕天下大定之時,她已不在人世。


    在人後,她是一個賢妻,是良母。


    母親薨逝的時候,她才六歲。


    一個家,父親和母親,是挑梁柱,而她則在父親母親營造的暖暖的屋子裏無憂無慮的長大,那時從不知道何為苦,何為痛。


    那時,她是天之驕‘女’,她的世界,有母親為她擋風遮雨,有父親為她劈荊斬棘。


    當有一天,那根挑梁大柱,轟然而塌,她的生活跟著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父親用他鐵一般的身軀,依舊為她撐起了一個沒有風雨的家,可是,缺失了一角的宮牆,總透著無盡的蒼涼。


    曾經,麵對母親,父親可以笑的就像一個娃娃,可以瘋也似的與她玩耍。


    現在,父親難得再笑。


    父親愛她,同時,也苛求與她,力圖將她培養成一個最最‘棒’的皇位繼承人,意見上有些相左,是再所難免的。


    比如說,為了她的婚事,父親就非常不滿意。


    用過早膳,金淩被燕熙牽著一起去了禦書房。


    兒時,他們倆曾無數次牽手走過宮闈的每個角落,是眾星拱月一雙璧人,而今,他們再度牽手,將要掌握的是整個國家的命運。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憶想當年種種,憧憬將來種種,總有說不完的話。[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二人帶著奴婢走了好一會兒,轉道才要入議政苑,便聽得一個悲泣的疾呼聲在空氣中響起來:


    “皇上,苳兒也是您的骨‘肉’,您怎麽可以厚此薄彼?您把什麽最好的都留給了她妹妹,可曾替她想過?我們母子這輩子,再無所爭,千樺隻求您給她一個好歸宿……這件事,您必須過問一下……皇上……”


    兩個‘侍’衛架著一個盛裝‘女’人,往宮外而去。


    “咦,那是……苳兒的母親韓千樺?”


    金淩低呼了一聲,眨了一下眼:


    “她還在洛京?”


    語氣甚為驚詫。


    回九華時,燕熙讓人把這幾個月一直流落在民間,東躲**的苳兒找了回來,一起帶回國。


    後來,父親派人去把韓千樺找來,令她們母‘女’得以重聚。


    金淩‘私’下曾和苳兒見過一麵,那位不受父親疼愛的異母姐姐,在經曆了龍蒼那樣一場劫難以後,整個兒都變了——變的成熟而穩重。


    但由於燕熙納她為妾過,雖說有名無實,可這丫頭對於燕熙多多少少懷著一些心思,所以,她不喜歡看到她。


    情人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子。


    雖然,她很憐憫她的境遇,但是,她對她當真沒什麽好感。父親也沒有宣她入宮團聚。她也懶的去管她的事,任由父親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原以為她們應該回自己的封地享清福去了,不想,還在!


    而且聽韓千樺的口氣,似乎心懷不滿。


    燕熙抬頭順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淡淡道:


    “先去見皇上吧!”


    金淩點頭,沒去叫住問是怎麽一回事,直徑向勤閣而去。


    一路,奴婢們見到他們聯袂而來,紛紛行禮。


    書房‘門’開了,宮裏的景總管,當年蕭王府的景叔,看到這對人兒走進來,不由得嗬嗬笑出來,忙向裏麵回稟道:


    “皇上,公主和燕王來了!阿秋,快快快,去給公主備點好吃的去!”


    景總管如今已是白發蒼蒼了,每番看金淩,卻還當這丫頭是個沒長大的娃娃,總愛第一時間讓人去備各種零嘴兒。


    金淩想自己小時候之所以那麽嘴饞,一半是被這老人家給慣出來的。


    “哎……好好好,阿秋這就給公主去備……”


    秋姨是母親生前的‘侍’婢,母親過世後,秋兒負責打點父親的起居。


    她曾經嫁過人,是個少將,由父親作主配作了正妻,可惜,那一年,那位男人跟著父親打仗,死在了戰場上。


    秋姨生養過一個‘女’兒,如今十二三歲的光景。父親怕他們孤老寡母在人家府上受欺負,就將她們母‘女’接進了宮,秋姨做了宮中的‘女’官,那孩子則被封為郡主,養在宮裏。


    秋姨再沒有嫁人。


    金淩微笑的上去扶著秋姨,不許她忙:


    “別忙了,秋姨,我才吃過呢……”


    “那秋姨給你去準備水果……你與皇上多聊一會兒……嗯,對了,這大婚的事,真不能馬虎,瞧瞧你,把你爹爹氣的飯都吃不下……早膳隻吃了一塊桂‘花’糕……一個勁兒的說您這孩子,真鬧人心!”


    秋姨拉著她低聲說了幾句,還特地指指了她的肚子,認真的提醒道:


    “都要生了,還不給熙兒名份,熙兒在外頭可丟臉丟大了。現在外頭怎麽傳,你可知,都說你倆貌合神離,公主拒不大婚就是鐵證。不管你們是怎麽想的,外頭的流言蜚語也得顧上一顧,畢竟你們大婚,還關係到民心……”


    “哪有這麽嚴重!”


    金淩吐吐舌頭,不過也可以想像,她不答應馬上大婚,或多或少叫人會往歪處想。


    嗯,看來這事,真得仔細啄磨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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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姨和景總管退了出去,其他宮婢武士也各自離開。


    金淩這才走向正板著臉兒,和自己慪氣的父親,笑嗬嗬的撲上去,就像小時候一樣,勾住了父親的脖子,沒大沒小的道:


    “喂喂喂,老頭子,哪由你這樣和自己的親閨‘女’鬥氣的?來來來,笑一個嘛……淩兒隻是說暫時不婚,又沒說不嫁。”


    “哼,少給為父嘻皮笑臉。”


    穿著一身玄衣龍袍的九華大帝將‘女’兒的手拍掉,在‘女’兒麵前,他從來不稱自己是“朕”。


    此刻,他斜眼橫著這個美麗的丫頭,不高興的道:


    “大婚的事,沒得討價還價……過兩天,我們就起程去秦山關帝陵。咱到你娘的陵裏去評評理,哪有你這樣不孝的‘女’兒的。從小到大,一個勁兒的讓為父‘操’心。這番,要做娘親了,還在那裏任‘性’。”


    金淩嘻嘻笑,做了一個鬼臉,轉頭時,忽看到父親頭上似乎有白頭發了:一根兩極,不起眼的夾雜在裏麵,無聲的在提醒她:歲月不饒人,父親正在慢慢的老去。


    她的心,頓生愧疚感。


    這些年來,父親獨自撐著整座江山,在寂寞中孤老,而她,為了自己的心頭所念,以身涉險,將老父的掛念視若無物,坐實了讓父親頭疼的任‘性’孩兒。


    今番歸來,她還膽大妄為的懷了孕——身為公主,未婚而孕,與皇族的顏麵上而言,那自然是掛不住的。


    可是父親一點重話也不說她,隻是催促她快點大婚,了卻了這一樁人生大事,一呢,是想趁早把這樁“醜事”遮羞了過去,二呢,自是盼她可以幸幸福福的成一個家,完成他心頭所願——


    不想,她這個壞孩子就愛與他作對,居然不想大婚。


    父親真是為她這個叛逆的‘女’兒‘操’碎了心。


    可是她也有她的想法啊……


    “父親……”


    金淩收起笑,深深的抱住了九華大帝,悶悶的道:


    “能不能,讓再讓我任‘性’一回,最後一回!阿奕是生是死都沒消息,父親,淩兒沒有心情大婚。”


    關於龍奕,父親也盡數知悉了他的故事,他知道是那個他素未平生的少年救了他的掌上明珠。但是兩相權衡,父親還是從國家的利益出來,期望她早日完成終身大事。


    她不想大婚,另外一個原因是,不想那麽早接掌皇位。父親若退了下來,不再過問朝政,他會越發的思念母親。到時會老的更快。心境會更加的淒涼。


    現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父皇心頭的那個苦衷。


    九華大帝想了想,拍拍自己孩子的肩,輕歎一聲,牽著她的手走向一直微笑的燕熙。


    “父親這是什麽意思?”


    看著燕熙輕輕包住自己的手,她疑‘惑’的問道。


    “先去帝陵吧!等帝陵回來,你若還是這麽堅持,為父絕對不再‘逼’你。嗯,熙兒啊,這個鬼丫頭,我是看不住了,以後,你就替我好好管著吧!”


    九華大帝微笑的轉開了話題,向他們擺擺手:


    “好了,去下去準備吧!熙兒回來這麽久,也該去你娘親陵前拜一拜。她臨走的時候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兩個,如今,你們兩情相悅成眷屬,又將升級為人父母,這麽大的喜事,自是該早早去與她報個喜,你們說是不是?”


    的確是去報喜的!


    金淩和燕熙對視了一眼,關於這點,她並不反對。


    “到時,你公公婆婆也會去!對了,丫頭,今兒個天氣好,和熙兒到靖北王府看看你的月姨去吧!你公公婆婆的婚事,拖了這麽多年,也該‘操’辦了,你去問問,他們到底把日子定在哪天了?在你們大婚之前,他們的婚事,必須解決掉。”


    “是!淩兒這就去!不過,老爹,臨走前,淩兒想問問,剛剛韓千樺來幹嘛了?”


    金淩好奇的問。


    九華大帝英眉一皺,瞟了燕熙一眼,淡淡道:


    “別理那瘋‘女’人。為父都懶得理她一下。”


    見父親不想提那個人,金淩不再多問,和燕熙一起行了禮,出得殿去,回頭望時,看到父親站在窗台前,寂寂的望著長空,也不知在思量什麽?


    不知怎的,自從母親過世以後,父親與她的感覺,總有一些不一樣——看她的眼神常常滿懷愧疚。


    這當中到底有什麽內幕?


    父親想要在母親陵前與她說的又是什麽事兒?


    為什麽他會認為到時她會改變主意?


    無解!


    到得園內,見秋姨端著一盤新鮮的果子走過來,她忙迎了上去,將秋姨攔到邊上,問:


    “剛剛韓千樺來做什麽?”


    滿麵堆笑的秋姨,聽著一楞,也衝燕熙瞟去了一眼,這表情令金淩頓悟了那‘女’人的來意必與燕熙有關。


    在金淩的一再追問下,秋姨神情不自然答了上來:


    “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韓夫人聽苳兒小姐曾做了燕王三年的小妾,想來和皇上討個說法。那‘女’人似乎認為燕王壞了苳兒小姐的名譽,好像有那種意思……跪在書房外大呼小叫的,皇上嫌她丟人,就把人轟出去了,還將當年太皇太後贈的一塊令牌給收了,再不容這人仗著令牌出入皇宮了。”


    燕熙聽著一怔,所謂的那種意思,雖沒有說出來,意思很明顯了。


    他有點哭笑不得,同時看到某個小丫頭衝他瞟上一抹似笑非笑。


    他隻能回以無辜的眨眼。


    跟在他們身後的碧柔和清漪則‘露’出了不屑之‘色’:


    想與她們的主子共‘侍’一夫嗎?


    那苳兒姑娘還真是不要臉呢!


    九華滄國可不興這製度!


    金淩脾氣好的很,依舊笑著,又和秋姨說了幾句,才和燕熙離開議政苑。


    回了凰宮,金淩回房換了一件外出的尋常衣裳,這才讓人備車出宮。


    備的車,也不是鸞車,她從來不是愛擺譜的人,況去的是靖北王府,那是夫家。


    父親說了:金氏和燕氏聯姻,燕熙不算入贅。將來生的孩子,複姓:燕金,將燕放擺在了第一個字。至於再下一代,到時由孩子們自行決定皇族的姓氏問題。


    這一點上,父親相當的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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