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西餐廳這邊胡悅寧先後與榮絨、翟焯的相約、相遇是場人為的巧合的話,機場那邊雷明昊、元卿和榮絨就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名為“折騰人”的玩笑。[.超多好看小說]


    雷明昊先和元卿趕到機場,查了當天和前一天所有的出境記錄,沒有發現榮絨的離境記錄,雷明昊留了心眼兒先和杜婭茹通了電話。


    “榮絨昨天用網銀訂了機票,我收到短信息提醒的!”杜婭茹斬釘截鐵道,因為她那個表姐在生活居家上根本就是一小白,支付寶、網銀什麽的都不會用,當時開通了網銀還是杜婭茹幫她折騰的,所以短信通知的手機號碼留的也是杜婭茹的號碼。


    現在“嚴打”的非常時期,不能讓屈正斌出麵在機場扣人,萬一被上麵逮著了一定會惹麻煩的。


    雷明昊想了想便讓元卿在機場守株待兔,他自己則驅車趕往年前他去過的那處榮絨和翟焯的“新房”。


    再說榮絨在和胡悅寧見麵之前,的確是從那一處原本會是她與翟焯的“愛巢”出來的。


    確切說,她在爸爸出事後,隻在家裏待了兩天,就一直躲在這裏,連媽媽也不想再見著。


    曙色逐漸的染白了窗子,一線剛剛綻出的陽光,從玻璃窗外向內照射。逐漸越過了桌子,越過了沙發,投射在榮絨那半垂的睫毛上。


    榮絨驀然像從個深幽的、淒冷的夢中醒來。抬起頭,她茫然的看著那被曉色穿透的窗子,心裏恍恍惚惚的。她幾乎不相信一向最是講究生活品質的自己就這樣坐了一整夜。


    一整夜?切,一整夜又算得上什麽?近來幾日她都是這樣,半個月所有發生的事情,都遙遠得幾乎不能追憶了,隻有那內心的刺痛,卻與時俱增,越來越壓緊了她的心髒,越來越刺激著她的神經。


    過分的刺痛反而使她麻木,她覺得自己像個沒有五髒六腑的人物,就好像是一個中空的木雕。


    終於,她把腿從沙發上移到地上,她試著站起來,整個人都虛弱而發軟,她幾乎跪倒在地板上。


    由於她這一移動,她懷裏的那些於訂婚日所拍的,她與翟焯的合照就散落下來,飄散在地板上麵。她低頭看著那些照片,心裏莫名的悲哀,當時為何她就看不出來,照片上的兩個人不是“相敬如賓”而是“相敬如冰”呢?


    她靠在沙發上,對那些照片足足看了十多分鍾。然後,她彎下腰去,把它們一張張的拾了起來。在門邊,還有之前她訂的禮服的衣袋還在那兒,她走過去,拿起口袋,她開始機械化的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的裝入那個若大的衣袋裏。


    再然後,她拎著衣袋,側著頭沉思,模糊中,覺得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是什麽?為什麽她腦中一片混亂?胸中一片痛楚?是了!


    她忽然想起來了,她的飛機票!她是今天的飛機,她要逃開這一切,飛到美國去!


    “有些人路過了青春一陣子,卻會在記憶裏擱淺一輩子。”榮絨苦澀的低吟了兩句,喉嚨喑啞得幾乎沒有聲音。


    她拖著衣袋,像夢遊般走進了臥室。


    臥室裏一片零亂,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子仍然攤開在床上,榮絨瞪視著那些散亂的衣物,依稀彷佛,身體也像心一樣,已經被爸爸、被翟焯,被所有的一切悲劇給扯成了七八十塊,她現在就和一死人沒什麽區別了。


    是的,她的心碎了,她的魂碎了,她的世界碎了!她焉能不死?


    榮絨把衣袋放在床上,走到梳妝台邊,她打開抽屜,取出自己的護照和身份證及以昨天在網上訂票打印出來的訂購單。她檢視著訂購單,下午四時的飛機,經香港飛紐約!下午四時,她還有時間!她走回床邊,望著那些散亂的東西,望著那隻打開的行李箱,她該整理行裝。


    整理行裝?榮絨笑了一聲,整理行裝幹什麽?能帶走的,隻是一些衣服!她失落的,又何止是一些衣服?已經失去了那麽多的東西,還在乎一箱衣物嗎?


    她打開皮包,把護照、身份證、訂購單……和她名下的銀行卡、若幹現金和尚沒凍結的支票,統統都收進皮包裏。站在梳妝台前,她審視著自己,蒼白的麵頰,幹裂地泛起皮屑的嘴唇,失神的眼睛,疲倦的神情,消瘦的下巴……


    她低歎一聲,打開粉盒,拿起粉撲。心裏卻有個小聲音在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預備為誰畫眉?為誰梳妝?”那個人已然與自己形同陌路。


    榮絨廢然長歎,拋下了粉撲,卻是給了一個她本最不想再見的女人去了電話。然後就帶著隨身的皮包,走出了臥室,走出了客廳,再走出了別墅。


    也許一個人的心境真的很重要!榮絨好像一縷遊魂似的飄去參加她主動發起的與胡悅寧餐約,一頓飯之後,她卻是抬頭挺胸地離開的。


    至少,表麵上她仍和一周前,那個榮家還沒有出事前,京裏名媛榮絨的標誌性傲氣一樣一樣的。


    榮絨開著車,特意繞到翟焯辦公的地方,隔著一條馬路和一道外牆,當然還有若幹內牆和花木眺望著那棟隱藏其中的建築,在那裏的三樓,最東麵的房間臨窗的位置應該就坐著正在辦公的翟焯。


    她不自禁的,清楚的想起翟焯在翟家正式宣布與她們榮家劃清界線的第二天晚上給自己去的電話:“……現在,我們真的不再有關係了!太多的話,也不多說了,隻一句‘各自珍重’!”


    榮絨不寒而凜,皮膚上都起了一陣悚栗。明明她並沒有打開車窗,可還是止不住的從內而外的寒意襲卷全身。她淒楚的、苦惱的低下頭去,自語著說:“各自珍重,如何珍重?不是我不肯留下來,是他仍不願要我!我幾乎得到他,但是,我又失去他了,而且這一次是永遠失去了。”


    摔摔頭,她不能再停留了。時間已晚,她要趕到機場去辦手續。榮絨對街那邊的隱藏在深牆花木之中的建築再無限依依的投了一瞥,就毅然坐正了身子,發動車子離去。


    一個多小時後,榮絨終於出現在了機場。從不知道機場裏會有這麽多人。接客的,送客的。人擠著人,人疊著人。到處都是閃光燈,到處都是花環。送行者哭哭啼啼,接人者哈哈嘻嘻。


    似乎隻有她,孤零零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沒人啼哭,也沒人嘻笑。習慣了眾星捧月的她心中淒苦,淒苦得已經近乎麻木,自過年前後這大半個月,大喜大悲之事發生了太多,已經使她的頭腦開始糊裏糊塗了。何況,這機場的人那麽多,空氣那麽壞,榮絨覺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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