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焦點新聞裏實況播出了翟老爺子火化下葬的一幕。因為畢竟不是正常高壽過世,亦是處於翟家非常時期,翟老爺子喪禮舉辦得格外低調。可不管怎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除了大天朝的央視在上麵的“默許”之下得以進入奠堂,獲得獨家報道之外,其他媒體一率進不得奠堂,隻能候著喪禮結束拍上一兩張照然後搶首發版麵。


    其實翟老爺子如何,胡悅寧本身並不關心,她關心的是翟焯!


    張愛玲寫過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說每個男人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其實女人大抵上也都會遇到這麽兩個男人,一個初愛的,一個所嫁的!不是說所嫁的並非真愛,隻是初愛的那個大抵上會成為這個女人心口上的那粒朱砂痣。


    翟焯,就是她胡悅寧心口上的那粒朱砂痣!


    雖然俱已是往事矣,胡悅寧可以很負責地說出她現在愛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元卿,但她仍不能否認,翟焯是她青蔥年少時期的白馬王子,是她初戀的對象和曾經一段揮之不去又拈不起的感情!


    不可否認的是翟老爺子死的並不光彩,所以電視裏拍攝到奠堂內部,四周的花圈上並沒有送者提名的挽聯,來訪者也不見高位者,三三兩兩都是翟家自己家裏人,行的也隻是小輩見長禮。


    聽著電視裏畫麵上,那個奠堂裏播的悼念樂曲,胡悅寧恍如隔世,她注意到立在翟老爺子遺像旁的翟焯,麵無表情,就連眼底似乎也不曾因自家老爺子過逝而起過一絲波瀾的樣子。


    而往日裏盛氣淩人,甚至有那麽一段時間裏曾是胡悅寧揮之不去的夢魘的翟母,卻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她挽著的發髻裏夾著成片的銀絲,目光有點木訥呆滯,定定地看著前方,卻又不帶焦距,就好像一尊沒有靈魂的偶人,胡悅寧毫不懷疑若是她沒有旁人的摻扶一定會因腳軟而倒地不起。


    電視裏上終是沒有出現元卿的身影,但胡悅寧卻是知道此時他們一眾應該也在現場,隻是被“技巧”地剪輯或是清場了。電視上所呈現出來給老百姓看的畫片自然是元首希望讓老百姓看到的那些。


    這算是政治作秀,胡悅寧現在多少也懂了點。


    往日裏的高傲貴婦在家中頂梁柱坍塌之後亦如市井老嫗一樣,胡悅寧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她現在心裏頗為不是滋味。不是她矯情,她不會對著翟母說,“謝謝你當初的不成全,否則現在我連在說不定也得‘連坐’。”當然她也沒這個機會對翟母當麵說就是了,但她卻是不再糾結自己當初沒能和翟焯堅定地走下去了。


    著名女藝人在接受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發的“終身成就獎”時發表的獲獎感言,贏得了全場的掌聲,她說:“世事往往很奇妙,不是來得太早便是太遲。”


    美好的東西總是沒有在適當的時候來臨,這是大部分人的遺憾。胡悅寧捧著元卿耳提麵命叮囑家政阿姨每天都要監督她喝完的枸杞參茶小小地抿了口。苦澀之味兒霎時衝擊著她的味蕾,什麽時候才是適當的時候呢?


    其實不管人的身份是什麽,高貴也好,市井也罷,人都是貪婪的,總希望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總希望時間可以由自己來編導。可惜,遲或早,根本就不是人們可以去選擇的。


    大多人或許都聽過自己所愛的人說過:“我們相遇得太遲了!”或者自己對不愛的人說過:“太早認識你了,如果可以晚一點相遇,也許我會比現在更懂得欣賞你!”


    可惜沒有時光機,人不能坐著時光機去若幹年後,其實等時光沉澱下來之後,再去審視人生的每個時刻,或許會有另一番體悟,就好像現在坐在電視機前的胡悅寧。


    翟老爺子這事兒如果擱在大學時期,她和翟焯正在熱戀之際,她或許會小小的竊喜,翟家風光不在,翟母還如何在自己麵前擺高姿態?如果擱在自家老爺子出事,自己上京“活動”時期,她估計心會更加拔涼拔涼的,因為翟家出事的話,她心裏最後的“底限”也就沒了!如果擱在她獨自一人遠赴重洋去英國之前,她想她會不顧一切地找上翟焯,問他此時是不是可以拋開一切和她一起走了……


    而現在,她隻會捧著參茶坐在電視機前安靜地看著一則令她頗有感觸的新聞。


    新聞不是大幅報道,很快便結束了,胡悅寧也轉了台,是個時下的頗有劇情的青春偶像劇,男主角樓著含淚低低嗚咽的女主角溫情道:“我們在這個時刻相愛,看似太遲,卻是適當的時候!就是因為你來遲了,我才懂得珍惜。所有熾熱的激情,是因為一切都好像太晚了。然而,假如你來早了一步,我就也許不會那麽愛你了!”


    胡悅寧笑了起來,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和元卿在雲頂頂樓套房初見的那一幕。心裏豁然開朗,世事其實都是在它適當的時候降臨,隻是我們沒有適當的心情去迎接它罷了。


    晚上八點半,胡悅寧剛洗好準備倒杯水,上床窩著,元卿便回來了。


    “怎麽還沒有上床?光著腳,不冷麽?”他看到胡悅寧打著赤腳廚房出來,皺著眉道,語氣倒是不重,胡悅寧卻聽出了濃濃的關心與疲憊。


    “我剛洗好澡,正準備倒好水上床窩著呢。”胡悅寧解釋著,卻是注意到他黑色的發絲以及軍服上都沾染了不少灰燼,斑斑點點的。再襯著他一臉的倦容,心裏有些心疼,走了過去,輕道:“累了吧?”


    “還好。你快上床去,別凍著了。”


    胡悅寧撇撇嘴,“這一會哪有這麽嬌貴,再說了這房子不是自動恒溫的,哪會真凍到?”說著便幫他拍了拍,可是灰燼就像黏在衣服上一樣,越拍越髒,好吧,不折騰了,她放棄。“你先去洗澡吧,我幫你拿衣服。”她剛要轉身,就被元卿抓住了手。


    “小寧兒,我能不能,抱一抱你……”


    胡悅寧還沒有吭聲呢,就覺得腕上一緊,下一秒人已經落入他的懷抱中。他的胸口緊緊地貼著她的背,呼吸噴薄在她的耳邊,體溫漸漸相互交融,讓她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她察覺得出他情緒很糟糕,但不確定是不是完全跟翟家的事有關,所以不知該說什麽好。一個人難過的時候,其實隻需要一個擁抱,什麽安慰都不需要,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完全感同身受,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胡悅寧順著姿勢低頭去看元卿圍在她腰間的手,上麵有輕微被燙傷的痕跡。她摸了摸,很心疼,於是轉過身去緊緊擁住他。


    過了半晌,像是汲取到適量的溫暖,元卿放開她,麵上除卻疲憊,還有些隱隱的寂然,“瞧我,都把你的睡衣給弄髒了。”


    胡悅寧看著身上蹭出來的灰,開玩笑道:“是啊,我還得重換一件,罰你親手幫我洗吧。”


    元卿幹巴巴地笑了笑,輕應了聲“好”,便轉身進了浴室。


    胡悅寧想了想,先回主臥幫他拿了內褲和浴袍,剛走到浴室,就看見他隻裸著上身,手裏拎著軍服外套和襯衫,手裏拿著什麽,目不轉睛地在看,就連她走近他都沒發覺。


    看清楚他手裏拿的東西後,胡悅寧的心裏一梗。


    那是一朵小白花,追悼會上一般到訪賓客都別於胸前的那種挽花。再聯係到他周身的煙灰,所以她沒有想錯,他應該是從翟老爺子的奠堂過來的。


    元卿聽到背後有動靜,便知道是胡悅寧進來了,他把小白花丟入浴室的垃圾桶裏,“你身體不好,這種晦氣的東西現在最好別碰。”


    從浴室出來後,胡悅寧就有些恍惚,她不認為元卿是個迷信的人,什麽叫她身體不好,這些晦氣的東西最好別碰?如果真是這樣,說句大不敬的話來,她那天就不應該和元母去掃墓,比起一朵沒巴掌大的小白花,那整個墓園不是更陰晦?


    胡悅寧本以為,元卿畢竟和翟焯算是比認識她還要早的交情了,以前雷明昊也和她說過的,就算中間插上了自己,他對翟焯,對翟家也應該不會太厭惡,這次翟家出了事兒,應該會是那種兔死狐悲的感情,但現在看來,至少他心裏不似表麵上那麽平靜。


    胡悅寧皺了下眉,頓感臉上有點緊繃的慌,這才記起剛剛自己洗完澡就去廚房倒水喝還沒來及回主臥拍爽膚水做麵部保養呢。


    等她拍了爽膚水再抹乳液、精華,眼霜,晚霜一係列麵子工程後,才開始找幹淨的睡衣來換。結果她剛脫了上衣,元卿就卷著下半身的浴袍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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