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不動聲色地向趙括遞了個眼神,而趙括稍稍點頭,一旁的趙啟聞令退將下去……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即,平原君緩緩唱道:“新政者三曰:田畝策。”


    “蓋聞:國之強者,民聚而糧足者也!


    今我趙者,雖有沃土千裏,耕者卻無其田也;


    何故哉!蓋大夫之上,皆無差遣徭役之苦,卻有欺民壓民之便!致使國無積蓄而流民失所也。


    夫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


    何為國之根本、源泉哉?


    其必曰:土地、人口。


    是故,我王之命也,除人口之賦,而加諸田畝之中。此所謂攤丁入畝者也!


    加諸田畝之稅,則地多而稅多,地寡而賦短,土地之兼並可緩矣;


    民無人丁之賦稅,則百姓之生養利也,而人口增焉;


    然,士大夫者上食君祿,更不可再取民之利而中飽私囊者也。


    是故,新政曰:罷士大夫之特權,士紳一體當差納糧!”


    話音畢,朝堂之上頓時亂哄哄的一片。


    一個攤丁入畝就已經夠受的了,無異於讓地主階層拿出大半的家財去補貼黔首。若僅僅如此倒也還好,大不了將族中田產盡皆托付於族中有功勳爵位之人。


    可是,若連有功勳爵位之人,也需要一起繳納稅賦,這還讓老夫如何“做大做強”?


    不行,必須反對!


    隻幾個眼神的交流,在場的十數名趙臣很快達成了一致!


    “稟我王:自古長幼有序,嫡庶有別,況士與民乎!民者勞其力也,士者勞其心也,此日出晨而月入昏之理也!不可亂之者也!”一名大臣出班反對道。


    趙括一邊的大臣也立即反對道:“百年前,為國戰者乃士也,於今者,入伍浴血者無名之黔首何其多也!然日與月,百年前如何,如今亦如此。此比不妥也。”


    “民,無禮也!士,知禮者也!以知禮之人行無禮之事,不可也!”又一大臣反對道。


    “或曰倉稟足而知禮儀焉!況何謂無禮之事焉?保家衛國舍生取義曰無禮哉?疏浚河道為國增產曰無禮哉?”趙括的大臣再次駁斥道:“皆為國取利,何以以士區分待遇焉?汝殺之敵,若為黔首,或因之減少功績哉?”


    ......


    雙方你來我往地一通撕扯,互不相讓。


    甚至到最後呂不韋作為田畝策的製定與執行者,也不得不下場與眾大臣一道辯駁。


    雖然反對勢力一直處於下風,但卻就是不肯認輸!仍如同那老頑固一般,固守著方寸之地,不肯或讓。


    大家都明白,這不是在過家家,而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坐在王座之上的趙括明白,如今之勢也,要讓新政全然順利地通過,隻怕是不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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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


    是呀!哪有革命不見血的呢!


    他們應該要去想想的,想想寡人為何要先改官製爵位,又為何要將記錄他們的功過的竹簡,遞給他們過目呢?


    他們應該要去想想的,想想既然寡人能夠查到他們為官數十年的功過,怎麽會查不到他們的要命的把柄呢?


    他們應該多想想的!


    趙括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暗歎道:終究還是要自己出手了!


    趙括輕咳一聲,殿中爭論之聲稍減,趙括隨即開口說道:“既然大家爭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咱就先放一放!”


    平原君剛阻止,卻見趙括輕輕擺了擺手!


    而一眾反對新政的大臣幾乎要彈冠相慶,原以為還需三請四讓,頗花費一番功夫才能勸得趙王回頭,沒想到趙王如此善解人意,這麽快就同意了!


    隻不過他們的興奮很快被趙括擊碎。


    “李毅!”趙括點將道。


    “末將在!”早已等候多時的李毅立即出班答道。


    “聽聞卿查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兒?就當著大家夥的麵說說吧!”趙括繼續心平氣和地說道。


    一通對話之間,一旁的趙啟,也悄悄帶著幾名羽林衛上了殿來。


    “諾!”李毅繼續答道。


    隨即李毅轉過身,對著眾朝臣大聲說道:“查,下大夫巢關!”


    聞言,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一種反對派頓時有些懵圈,怎麽個情況,上來就“查”?而剛剛跳的最歡的,也正是被李毅點到名的“巢關”下大夫,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僵著,趙啟和手下卻沒有僵著,隨著趙啟的大手一揮,兩名羽林衛不由分說就將其按倒在地。


    李毅對著巢關繼續說道:“上黨長平之戰期間,下大夫巢關與秦使暗通款曲,收受秦使千金之賄賂,應承秦使,慫恿先王行換將之舉,此通敵賣國之罪也!”


    趙括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既是通敵賣國之重罪,且先行收押,家眷宗族一並控製起來,待朝會散後交於刑部審理!”


    趙啟與李毅二人在一旁立即應諾。


    “我王,冤枉啊!我王!”巢關大夫至此時方才想起喊冤,但趙括哪裏肯聽,又哪裏會聽,厭惡地揮了揮手,而羽林衛會意,立即將其如死狗一般拖出殿去。


    而隨著巢關的叫喊聲漸遠,眾人尚未緩過神來,一道突兀而刺激的聲音再次響起:“查!裨將姬磐,與長平之戰中倒賣軍資,致使前線缺糧!”


    這次姬磐反應快了,李毅的聲音剛落,還未等羽林衛上前,便喊起了冤枉:“我王容稟,末將就倒賣了不到兩千擔糧秣,還是陳年之糧,如何能使前線大軍缺糧耶!”


    “嗯!”趙括沉吟了一下,說道:“卿所言有理,兩千擔糧草當不至於使得大軍缺糧。然倒賣軍資已屬重罪,更在兩軍對峙期間,其罪不赦也!”


    說著,又是大手一揮。


    羽林衛聞言,不由分說又是按倒在地拖出大殿。


    而至此時,眾趙臣終於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剛剛被查的兩人皆是反對新政最為激烈之人!


    隻一瞬間,眾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到李毅的身上,生怕在李毅的嘴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但這次李毅卻沒有再開口。


    反而趙括開口了:“諸卿以為,吾等是繼續討論新政好呢?還是再聽聽寡人的羽林衛的查訪情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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