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滿春光,疏柳映新塘。


    正月過後,春天很快將蒼茫的燕趙大地染上一片生機黯然的綠色。


    枯寂了一個冬天的老樹終於盼來了和煦的春風,新嫩的枝芽冒出了頭,有很快在春雨的滋潤下長成了葉。樹葉努力伸展著腰肢,貪婪地吸收著陽光的能量,又將著能量暗暗積蓄,為花骨朵的綻放默默積蓄著,隻待那一刻!


    趙國的新政也隨著春天的腳步,傳遍趙國的五郡之地。


    田單帶著三百親兵已經到上黨郡接手十萬大軍;


    李義也從鄭新和王檣的手上分別接管了上黨郡和野王城,成了擴大版的上黨郡的第一任的郡守;


    卸下郡守之任的鄭新,回到了邯鄲之中,任工部右侍郎行尚書事;


    將野王城打造得如鐵通一般的王檣在接令後,領著上黨的三萬大軍,回到邯鄲,在與趙括一通夜話後,隨即領著樂間和被趙啟一番挑揀之後的兩位五千大軍北上接管代地。


    廉頗也在布防好薊城之後,啟程回到了邯鄲城中,加入了內閣,推行軍隊中的新政改製,而他的歸來還順便給趙括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李牧帶著五萬大軍,按照任武趟出的路線,已經開始掃蕩東胡,相信不久便會有更好的消息傳來。


    邯鄲城中,眾人一直好奇的大型建築物,也在新政頒布之後,解開了神秘的麵紗。


    “求賢館”三個大字,在趙括的拉動下,緩緩從紅布中掙脫,金燦燦地展現在世人的麵前。


    一篇《求賢令》,更是讓剛剛開館的“求賢館”一下子躥紅,其聲譽甚至直逼全盛之時的齊國的稷下學宮。


    作為勞苦功高的平原君,為了“求賢館”而擔了許多汙名,雖然無傷大雅,如今開館,卻也自然要借此機會洗刷一番,其最好的方式,便是宣讀此影響深遠的《求賢令》了。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嚐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


    ‘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


    “唯才是舉”是《求賢令》的中心思想。


    已經有所打破人們的認知了,無論何時何地,盡管再齷齪之所在,依然宣揚著“德”之用也,不說德在才先,也至少是德才兼備方可。


    當然了,話是這麽說的,但實際上嘛!懂得都懂。


    什麽商鞅、什麽範睢啊,剛去秦國之時可都沒有啥好名聲,別說德行了,幾乎就差被人追著罵人渣了。但架不住人家有才啊,有才就用啊!用了還真就有療效。一個兩個都有療效後,秦國也就更加堅定了唯才是舉的路子。


    當然了,背靠秦國之後,即便是無德之人也自然變成了因才被妒,從而遭受到了迫害和冤枉,秦國自然要為自己的臣子討回公道。於是一個兩個都成了德才兼備之人,而秦國的用人自然依舊是“以德為先”!


    然而民眾的也不是瞎子,千金馬骨的例子,就那麽明晃晃地在那裏擺著呢!於是,六國之間,不管哪裏有不得誌的士子,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秦國。即便秦國那裏說的依舊是“以德為先”。


    趙括需要人才,需要大量的人才,尤其要跟秦國爭奪人才。怎麽辦?人家可是奮幾世之功,從商鞅那兒奠定的民心基礎,自己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慢慢樹立形象。


    索性,將所有的規矩推翻,直接明牌,咱就是要人才,無論是否有好的名聲,隻要你有才,你就來吧!咱這兒待遇絕對滿滿的誠意!


    若說去秦國還有些猶豫,畢竟雖有先例在前,但流傳的都是故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才就行,畢竟故事裏人才都是招到嫉妒被栽贓的,自己過去可不一定能行啊!


    但如今的趙國卻給了一個非常肯定的答複。要是有的選擇,趙國或許才是更為穩妥的選擇不是?


    當然,這樣的做法絕對是“功在當下,亂在千秋”。一旦“論才不論德”的選人用人製度形成傳統,在想要掰正過來,非花費百倍千倍代價不可。


    這還是咋趙括一朝進行糾正的前提下,若是趙括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統一,將用人製度改變,遺留到後人手中,一句“祖宗成法”,又將平添千百倍的難度。


    平原君和趙禹不止一次地勸阻趙括,希望修改《招賢令》,都被趙括無情地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趙括知道,雖然自己的到來稍稍地改變了曆史,但秦吞六國之勢未變,與秦的決戰也就在十幾二十年之後了,他必須飲下這杯鴆酒以縮小與秦國之間的差距。當然若能滅秦而一統,這杯鴆酒也不是沒的解。


    雖然趙括打定了主意,但這些話卻無法跟兩位閣老說。怎麽說?難道告訴他們,再不搶人,秦國就要滅了咱了!


    最終,還是呂不韋看出了趙括的想法,方才對平原君與趙禹道出了根本的原因:“今六國之形式,百年內恐有大變革也!當此大爭之世,國之不存,禮之存焉?”


    當然這樣的做法在他國的君王和大臣眼中,無疑是短視之舉。而這樣“短視之王”的判斷,卻也正適合趙括所想在其餘國家眼裏樹立的“昏君”形象。


    若說“唯才是舉”小小地撬動了戰國人才的基本麵,那麽接下來趙禹接下來對“才”的解釋,則是對基本麵的顛覆。


    “能治郡縣安黎民者曰才;能提槍上馬而戰者曰才;能種田多畝多產者曰才;能改良器械增程增力著曰才;能貨通有無增長財貨著曰才......但有超出常人而利於國家者,皆可稱才也!”


    一句話,但凡是某一方麵能比一般人強,那就算你有才了!


    不僅是文武藝,士嘛,自古皆才也!武將嘛,如今動亂,也能理解!


    但什麽時候,農、工、商也能稱為才了?!


    “若是將士農工商並立,恐傷了士子之心矣,恐怕與取才之初衷不利哉!”平原君又曾經勸導。


    趙括隨即笑笑,沒有回應,隻是將“求賢館”的待遇決定給平原君看了看。


    平原君便再沒說什麽。


    現場,在趙禹念出對“才”的解釋後,求賢館外聞訊而來的士子們也是義憤填膺地抗議起來,大有“老子不幹了”的態勢。


    趙括依舊不急不惱,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別說回應了。揮了揮手,示意趙禹繼續宣讀。


    而隨著趙禹對人才待遇的宣讀,現場喧鬧的聲響漸漸平息,再沒有人說“老子不幹了!”之類的話。


    沒辦法,他給的實在太多了。官位、爵位、財帛、美女,隻要才子你想要,隻要咱趙國國土之內有,悉聽君便。


    當然豐厚待遇之下,卻也是對“才”的極其嚴格的考核。饒是極其嚴苛的考核,在巨祿厚賞的刺激下,求賢館僅在正月十六開館的一天內便收錄數十人。


    而著數十人,在經過求賢館更為詳細複雜的定級考試後,將很快被派遣到六部及地方上發揮出他們的“才能”。


    在“求賢館”之事步入正軌之後,內閣三人組也終於放開手腳開始艱巨的改革之程。


    平原君趙勝親自操刀,對各個衙門的編製進行了改製,理清職司架構、厘定上下職責,劃分權責界限。


    這些事物雖然龐雜,但都還算是簡單的。就像是一道十分難解的極限題,按照“等價替換”、“夾逼準則”、“單調有界性”等等方法一個個慢慢套就是了,實在不行還有個“洛必達法則”兜底,總能解出來的,無非就是繁瑣了一點而已。


    但這世上最難的永遠不是數學題,而是——“人心”!


    而平原君麵對的最大的困難也正是如此!


    “淘汰冗員、提拔幹吏!”


    趙括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的要求,卻把平原君的腿給跑細了,嘴也被磨破了。


    且不論有那麽多關係找上門來,單單就“冗員”和“幹吏”的界限劃分,便足以讓平原君頭炸裂。


    怎麽說?


    “宇宙區長”孫連成是“冗員”吧?


    可在那樣的環境下,若是不把心思花在“觀測宇宙”上,恐怕就得花在如何“出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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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為漢東拉來諸多投資,讓光明區GDP名列前茅的丁副市長,想必是幹吏了?


    甚至於,曾經的“緝毒英雄”、重情重義的,欲“勝天半子”的祁廳長,更是幹吏中的幹吏了。


    難難難,最難莫過平地起波瀾!


    但好在,平原君和趙禹二人,用他們的威望與能力,努力地在推進中尋求著平衡,盡力地為趙括的新政推行,鏟平著前方可能存在的一切阻礙。


    相較於平原君與趙禹,呂不韋田畝政策的推進竟然出奇地順利!


    當然這也可能與邯鄲附近的土地,已經在虞信之亂中,便被趙啟打劫似的收割過一番有關。


    但不管怎樣,邯鄲附近的田畝很快被呂不韋清丈完畢。


    這就讓趙括很是不相信了。


    邯鄲人這麽好說話的?說好的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呢?說好的北方漢子脾氣直呢?說好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人家秦國變法之時,可又是朝堂上鬧又是私底下械鬥來著?


    自己都讓趙啟準備半天了,隨時準備調兵平叛了!你們這麽配合,顯得咱很蠢啊!


    不應該好吧!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這是涉及不是閑話家常的衝突,道個歉就了事的!


    不可能、不存在!


    趙括感覺很不舒服,第一次的,事情好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可不好,很不好!


    查!必須給我查!


    查清楚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於是,盛怒之下的趙括,立即將趙鯉和李毅一齊叫進了龍台宮中。


    簡單的參拜見禮之後,趙括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斥。


    “爾等之細作皆放假焉?”


    “非得等反對派係的官員將刀架在寡人的脖頸之上,爾等才會去探查耶?”


    “清丈田畝,攤丁入畝皆是動搖世家貴族根基之政策也,世家們豈能如此輕易屈服?動動爾等的腦子!不要以為現在沒出事就天下太平了!越是大的暴風雨前,越是安靜!知道麽!”


    雖然不知道趙括為何如此憤怒,但二人還是趕忙承認錯誤,紛紛表示立即派出人員前去打探。


    趙括聞言便知他們還是沒有把此事當成一件多麽了不起、多麽嚴重的事兒。


    “讓所有的探子都動起來!”趙括的怒火幾乎將龍台宮點燃:“三日,寡人隻給爾等三日時間!務必給寡人查出來反對派們都在準備些什麽。查不出來,哼......”


    眼見著趙括給自己定下了軍令狀,兩人也不敢猶疑,趕忙拜倒應諾。


    趙括隨即稍稍壓住火氣,說道:“我大趙如今正麵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變局中危和機同生並存,進則昌,退則亡!越是此時越是大意不得!須知千裏之堤毀於螞穴,越是堅固的堡壘越是怕內部出現問題。”


    “諾!”兩人趕忙再次應諾道。


    “爾等乃寡人之耳目是也。至此變局之中,寡人明知對方已然有所動作,卻目不得視,耳不可聞,若盲人坐於中軍,而不知對敵之軍力、布陣,此戰如何能勝哉?此戰若敗,其後果恐有覆國之危矣!爾等需知之!”趙括再次強調道。


    “末將明白!必親自帶隊,三日內必有回報!”兩人一同應諾道。


    趙括心情稍緩,隨即繼續吩咐道:“不僅是邯鄲城中,外地也要查,甚至外國也要探聽一二!寡人不信他們會就此認輸待宰?”


    “諾!”二人應諾而退。


    “來人!”趙括見二人走後,仍舊不太放心,決定找個人商量商量。


    “諾!”宦者令在一旁答道。


    “傳呂不韋來見寡人。”趙括吩咐道。


    “回稟我王:呂閣老今日朝會之後,便帶人前往邢城進行清丈田畝,據說是那邊清丈事宜,頗不順利!”宦者令對趙括說道。


    “寡人怎不知焉?”趙括問道。


    “回稟我王:後兩日並無朝會,是以呂閣老隻是知會了閣內三位閣老與微臣,未上表請示我王。”宦者令如實答道。


    “哦!”趙括隨即點了點頭。


    突然間趙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對宦者令問道:“呂卿帶了多少人出去?”


    “因我王特意加強了幾位閣老之防務,故出城應有至少五十人護衛才是!”宦者令答道,隨即似乎也想道了什麽,繼續說道:“邢城距邯鄲不過百裏,中間雖有山川,然應該......”


    還不待宦者令說完,趙括擺了擺手說道:“去找趙啟,命其速率五百騎兵追上呂卿!全程護衛之!”


    “諾!”宦者令趕忙答應道。


    正欲離開,卻又被趙括叫住了。


    “慢!”趙括眉頭微皺,在殿中踱了幾步,心中思索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防了今日防不了明日!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隨即,站定,對宦者令輕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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